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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我醒了

子恆試圖挪一下身體,但是他的雙手被綁在身後,能挪動的空間有限。每避開一顆石子,卻總又硌到另外兩顆石子上,他終於嘆了口氣放棄,艱難地把掉落的披風弄回到身上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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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很冷,地面似乎能把他所有的熱量都吸走。自從落到白羽客手裡,每一個晚上都是這樣。這些火傳居士似乎認為囚犯不需要羊毛毯或者棚子,尤其是危險的妖魔邪祟。

半夏縮著身子緊緊靠在子恆的背後取暖,因為筋疲力盡而昏睡,子恆挪來挪去的時候她連哼都沒有哼一聲。太陽已經下山很久了,他被人用繩子綁住脖子牽在馬旁走了一整天,從頭到腳都疼痛難忍,卻無法入睡。

火傳居士的隊伍走得不算太快。他們多數的後備馬匹都在隱者之鄉跟狸力的遭遇之中失去了,所以白羽客無法如他們所願地走得那麼快,因此造成的拖延,又是一件他們怪在思堯村年輕人頭上的事。不過,他們排成蜿蜒的兩列,一直穩步前進不論是為了什麼理由,南穀子決意要準時到達原壽。

子恆內心一直害怕的是,萬一他摔倒,牽著他繩子的白羽客是不會停下腳步的,儘管那個什麼南谷的師叔下過命令要留著他們活命交給蘭考城的拷問者。子恆的手一直綁著,只有吃飯和方便的時候才會放開,所以他知道,一旦真的摔倒,他無法自救。脖子上的繩子使他的每一步都變得小心翼翼,腳下的每一塊石頭都可能致命。他繃緊全身每一寸的肌肉,邊走邊緊張地掃視地面。每次他望向半夏時,她也在做同樣的事情。兩人目光相對時,她的臉總是緊繃著充滿恐懼。他們都不敢讓自己的雙眼離開地面超過一瞬的時間。

通常,每次白羽客讓他停下時,子恆立刻就會像塊被扭幹的抹布一樣癱倒在地。但今晚,他思緒紛亂。想起這些天積累下來的恐懼和焦慮,他的皮膚直起雞皮疙瘩。只要他一閉上眼睛,眼前

就會出現南穀子描述的那些他們到達蘭考城以後將會遭遇到的慘況。

子恆知道半夏還是無法相信南穀子,和用他那把單調的聲音所說的一切。如果她相信,就算她再累,也不可能睡得著。起初,他自己也不相信南谷的話。他現在也不想相信,人怎麼可能對自己的同類做出那樣的事情。但是,南谷的語氣聽起來並不是在威脅他們,他說到烙鐵和鋼鉗,說到以刀揭皮、以針刺肉時,就像是在說吃飯和喝水。他看起來根本就沒有打算要恐嚇他們,眼睛裡甚至沒有一絲滿足之意。他完全不在乎他們是否被嚇壞了,是否被折磨,是否還活著。每次想到這一點,子恆的臉上就會滲出冷汗。也正是這一點,終於說服他,南谷說的是真話。

那兩個守衛的披風在微弱的月光下隱隱閃著灰色光芒。子恆看不到他們的臉,但是知道他們正在看守自己,就好像以為他們的手腳被綁成這樣還可以搞鬼似的。之前,天色尚明還可以看見的時候,子恆能看到他們眼裡的厭惡和皺成一團的臉皮,就好像看守的是滿身惡臭令人嫌惡的邪惡怪獸。所有的白羽客都這樣看他們。一直都是。

簡直完蛋了,他們已經認定了我們是妖魔邪祟,我們怎麼可能說服他們我們不是?子恆的胃扭曲了一下,令他作嘔。最終,他覺得自己很可能會為了讓拷問者住手而承認任何罪行。

有人來了,是一個拎著提燈的白羽客。那人停下來跟守衛說話,守衛恭恭敬敬地回答。子恆聽不到他們說什麼,但他認得出那個高瘦的身影。

提燈伸到子恆的臉前,他被燈光照得眯起眼睛。南穀子的另一只手拿著子恆的斧頭,他已經把這件武器據為己有了。至少,子恆從來沒見過他不帶著它。

“媽的,別睡了。”南穀子冷峻地說道,就好像他認為子恆可以抬著頭睡覺似的。伴隨著他的話,他狠狠地往子恆的肋骨

踢了一腳。

子恆咬著牙悶哼了一聲。他的身上已經被南谷踢得全是瘀傷了。

“他媽的,醒醒。”南谷收起腳又要踢,子恆趕緊回答。

“我醒了。”

子恆精疲力盡地意識到,你必須回應南穀子的話,否則他會一直折騰你直到你回答為止。

南穀子把提燈放在地上,彎腰檢查子恆身上的繩子。他粗暴地拉扯子恆的手腕,強行扭轉他的手臂關節。看過繩結跟他上次檢查的時候一樣牢固後,他拉著綁在子恆腳踝上的繩子,拖著他走過岩石地面。這個漢子雖然看起來瘦古嶙峋顯得弱不禁風,但子恆在他的手裡就像小雞一樣。這是每晚的例行檢查。

南穀子直起身時,子恆看到半夏還在睡。“醒醒!”他大喊,“半夏!醒醒!”

“嗯?什麼?”半夏的聲音恐慌卻仍帶著睡意。她抬起頭,在燈光下眨著眼睛。

南穀子對於沒有機會踢醒她沒有露出一點失望。他從來都不會。他只是像對待子恆一樣粗暴地拉扯半夏的繩子,對她的呻吟置之不理。製造痛楚是那些似乎對他沒有任何影響的事情之一,子恆是唯一一個他真的想盡辦法去傷害的人。雖然子恆自己忘記了,南穀子卻清楚記得他殺死了兩個火傳居士。

“他媽的,為什麼妖魔邪祟可以睡覺,”南谷冷冷說道,“而正派人卻得醒著看守他們?”

“第一百次告訴你,”半夏疲倦地說道,“我們不是妖魔邪祟。”

子恆緊張起來。這樣的否認有時候會招致一場單調刺耳的長篇大論,逼著他們認罪和懺悔,由此又引發那些拷問者將會如何對付他們的描述。有時候還伴隨著狠狠的一腳。不過,令他驚訝的是,這次南穀子只當沒聽到。

南穀子在他跟前蹲下,斧頭橫放在膝上,身上滿是骨骼突出的尖角和深陷的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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