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少年這簡單的一句話,竟讓管事堂老人有種觸動的感覺,他表面平靜,實則識海中已經掀起驚濤巨浪。
那他多年探索卻始終不得的奧秘,似乎就在這句疑問裡,
而那個問題的答案,就在對方接下來的話中。
老人屏住呼吸,看著風小寒的眼睛,靜靜的等待著。
眼中的深淵更深,急需某些東西來填滿。
“劍域之內萬物皆劍,唯獨身處劍域中心的你不是,這豈不荒謬?這不是劍域,更像是劍意形成的陣法,而你就是這座陣法的陣眼。”
風小寒繼續說道:“古人雲:臺階行綠蟻,方寸世間永珍。世間永珍都能被包容在方寸之地,而你的劍域如此之大,若真是皆劍,你要有多少隻手才能全部握住?”
老人微微挑眉,陷入了沉思。
萬物皆劍並不是將一切真的變成劍,握住它們的手自然也不是真正的手,而是暗指其它的東西。
管事堂老人浸淫劍域多年,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理論上來說,如果把劍域之內的一切都做為劍,包括空氣中的一縷煙塵,草葉上的一滴露水,土地下的每粒塵土都可以做為劍,形成絕對完美的劍域,如此的劍域中便有億萬把劍,只要身在此間天下間便無人能敵,就連萬夜天也可以輕易碾壓。
可這哪裡是人能達到的境界?
那分明就是神的領域!
縱然真的能做到,那麼劍域的使用者又怎麼可能完美的操控每一把劍?
萬物皆劍,
這只是個美好的幻想罷了。
“這個問題我早已意識到,但就像我們看萬夜天的故事卻覺得那只是個神話般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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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堂老人淡淡的說道:“神的境界並非是人力所達不到的,萬物皆劍也許並不遙遠。”
風小寒想了想,說道:“有理,有夢想是好事,但總要現實些。你不是萬夜天,憑什麼想象聖人之上甚至更上一層的領域?”
管事堂老人也想了想,說道:“有理,那你是怎麼想的?”
風小寒說道:“知道雙魚劍麼?”
管事堂老人說道:“當然。”
風小寒說道:“裡面有招陰陽一。”
老人問道:“陰陽一又如何?”
風小寒看著他說道:“我曾用陰陽一,模仿過萬物一劍。”
老人也同樣看著他,深淵般的眼睛沒有絲毫變化,但手指卻不易察覺的輕輕一顫。
“劍域中有萬劍,如果雙劍可以合璧,那麼萬劍合璧又會如何呢?”
風小寒說道:“但有個前提,這不是萬物皆劍向萬物一劍過渡的過程,而是另一種全新的境界。”
萬物皆劍是以萬物為劍,
萬物一劍則是以一劍破萬物,
那麼用萬劍合為一劍再破萬物呢?
本質上還是萬物皆劍,但早就的境界與真理卻完全不同。
風小寒扛著躺椅走了,
管事堂老人坐在桌旁目送他離去,
風小寒憑萬衍金茫窺視了劍域的漏洞,又憑難以置信想象力找出了另一條完全不同的路,神識幾乎消耗殆盡,
做完這一切後,他吃了盆面,
算是給自己的犒賞。
當那道背影和躺椅消失在視線盡頭時,管事堂老人輕輕一嘆,卻不是無力的嘆息,而是呼出一口濁氣的聲音。
這一席話打破了他多年的瓶頸,
隨後他望向依舊陰沉的天氣,淡淡的說了句話,然後搬著桌子回屋了。
風起時,竹葉摩擦的聲音更加鋒利,林中的青竹更加筆直,彷彿找到了出劍的方向。
那句話在竹林中來回震盪,形成一道獨特的旋律,
“萬物如一劍。”
……
……
風小寒看到了劍域未來該走的路,卻沒有自己踏上去的想法,他的劍域連框架都不完成,這是境界上的問題,
就像化靈境修行得到的元氣與洞幽境界相比完全是兩個概念,他能搭建的劍域與那位老人的比根本不值一提。
藏書閣有意思的劍道法門基本看完,給長虹峰的捕殺妖獸的筆記也寫完了,接下來的日子裡便是化靈。
要不要閉關?
對修行者而言,閉關是常有的事情,
比如一線塵自踏入修行路以來幾乎都在閉關。
閉關可以集中精力修行,大大加快元氣的增長速度。
但這裡有個問題,
閉關就意味著要辟穀,所謂辟穀就是不吃東西,這對風小寒來說是難以忍受的事情。
以前在蠻荒域他可以忍飢挨餓,是因為沒有辦法,
但現在來到了長明宗,吃食供應不斷,已經不用他出去狩獵,為什麼還要餓著?
尤其那次吃過火鍋後,涮羊肉與毛肚蘸著蒜油與麻油吃,那滋味實在回味無窮,前幾天他還想著要不要再叫上呂迎風和白大胖子他們去吃一頓?
但十會之期將近,如不能在劍之會和戰之會上取得很好的名次,陳楓出關後只怕要揍他一頓。
由於剛下過雨的緣故,今晚夜空很亮,空氣很清同時也很冷,
風小寒癱坐在躺椅上面,打算今晚就睡在院子裡。
不知為何,他忽然有些想念何惜柔,
“如果她在就好了,十會之流大可以讓她去,省得麻煩。”
他這樣想著,沉沉的睡去。
一夜無夢,醒來時太陽還未升起。
就在風小寒想著要不要再睡會的時候,忽然看到一個人影坐在紫竹下的石椅上,淡淡的看著他。
風小寒有些吃驚,從來沒有妖獸能在睡眠中接近他,哪怕微異的風都能讓他驚醒。
對方是何時出現在那裡的?
院中靈蟲微鳴,燈籠微晃,紫竹上掛著的風鳴子發出輕輕的響聲,
昨日剛下了雨,院內的一切還很新,在夜色的襯托下依然有著濃郁的色彩,就像幅油畫般。
而對方的出現更是令這幅油畫換發出無比生動的美,
風小寒擦了擦眼睛,這才看清了對方是誰,
下一刻,朝陽初生,第一縷陽光射入紫竹院照亮那幾根紫竹,更照亮了那張絕美不可直視的臉,
何惜柔輕輕笑著,帶著久違的目光,說道:“好久不見了,你似乎長高了許多。”
“接近一年了。”
風小寒微微挑眉,說道:“你這麼快就出關,難道已經崩劫?”
何惜柔搖搖頭說道:“哪有那麼容易,此次出關是為了玄黃劍,以及明年的十會。”
風小寒說道:“十會?你們閉關不是為了封鎖諸宗論道的秘密麼,難道不需要了?”
何惜柔說道:“諸宗論道的事情,各方勢力基本已經知曉,在民間的聲音也已經壓了下去,只要我們不說這件事就會成為真正的秘密,總不能真讓我們閉關到魔門復出,萬夜天現世的時候吧。”
風小寒心想怪不得回來後,樓千山和郭明哲沒有讓自己閉關,他原以為是為了十會的事情。
二人相視無語,
那次聖人遺蹟中灰色草原、無盡雪域,相互依靠的千里逃亡路,發生過的一切都歷歷在目,他們間早已經形成某種默契,無比熟悉對方的氣息,就像熟悉自己的那樣。
難怪她能無聲無息的接近自己,是因為太過熟悉。
一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足以形成某種思念。
這種思念在平時體會不到,可一但見面便會體現出來,
鐵懷城一別,沒想到已經過去這麼久了。
他們靜靜的看著對方,企圖從對方身上找出與往昔的不同之處。
風小寒忽然問道:“你是什麼時候出關的?”
何惜柔說道:“大概丑時左右,回來就看到你睡了,看你睡的那麼沉就沒叫醒你。”
她剛回來時看到熟睡的他,產生了某種錯覺,似乎回到一年前的某個夜晚,疲憊不堪的風小寒終於可以躺下好好的休息。
這樣的場景令她心安,竟使她鬼使神差的坐在了那個十分熟悉的石椅上,怔怔的看著這張更加熟悉的臉。
風小寒做起身,與她說起了這一年來發生的事情,當然,其中某些事情還是有意的隱瞞了,比如生死崖,以及天劍靈……
何惜柔平靜聽著,不時翹起的眉頭表達了心中的情緒,
原來這一年裡風小寒又經歷了那麼多,修為又有進步,再這樣下去只怕用不上幾年便會超過她這個師姐。
當得知他將夢兒帶回來時,何惜柔微微挑眉,輕笑道:“出趟門,連草原聖女和上古仙獸都被你拐了回來,真有一套。”
風小寒沒聽出這句話的深意,重新躺了回去,沐浴在朝陽下,說道:“總之你出關了便是好事,十會就由你代表青竹峰去吧,我可以留在山裡過些清閒日子。”
何惜柔看了他一眼,問道:“你不去?”
風小寒搖搖頭,說道:“太麻煩,不想去。”
何惜柔微微皺眉,說道:“你何時這般懶散了,待會去給師傅請安看他怎麼訓斥於你。”
風小寒有些無語,剛出關便要教訓他,哪有這樣的事情?
何惜柔起身打算回屋看看,
紫竹院的兩間木屋都有陣法,不會落灰,但她還是想收拾一下,這可能是女子的天性,或者強迫症之類。
想著以前發生過的事情,
何惜柔忽然想到這野小子會不會趁自己不在,又偷偷溜進自己的閨房?
風小寒此刻也忽然生出個想法,伸著脖子,眼巴巴的說道:“你閉關的時候,鎮子裡新開了家火鍋店,要不要去慶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