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板撞擊的聲音之大，如雷貫耳。
周啟順著響聲看去，只見那邊天空黑壓壓的。
而在祁周男府排隊的百姓，也都抬頭往那邊看去，頓時議論紛紛。
“又打起來了！”
“這都打了三天了，這群矮子還不退兵，真是奇了怪了！”
“就是啊，不說京城下來了水師，單說我們郡守以前就是抗寇第一人，還有韓大人的十萬大軍駐守在城外，他們打不進來，鬧不起什麼水花的！”
“不說了，先回吧，停戰再來！”
周啟就站在他們身側，自然將他們對話給聽了過去。
原來東寇是真的襲來了……
但是自從韓都統回到祁州後，就料到不久東寇會有此動作，早就已經上報朝廷派了水師下來有備無患，當東海上我朝的巡邏船隻發現端倪時，他們立即就加強了警備嚴陣以待！
由於早就已經下達了禁海令，這時候也沒什麼海商出行。
附近的漁民也被城內的官府收留下來，暫居城內，包括臨海附近的村莊縣城裡面的鹽倉、糧倉等重要物資全部轉移，而城內商鋪不用責令也都該關門的關門，百姓紛紛躲回家裡。
但是這戰已經打了三天了，那東寇也還沒攻破宣海關的海灣，甚至離海灣都還有老大一段的距離。
在家裡呆著的百姓呆不住了，偶爾出來打個逛，但是一旦開戰，他們還是迅速散去。
此時，蘇靈也剛好寫完一封代筆信箋，抬頭就見到了那從馬車上下來的人。
一月未見，恍若隔世。
他好像瘦了些，皮膚好像也黑了些。
但是卻顯得更健碩了，現在誰見到他，應該都不是一副書生的印象。
“郎君，”
周啟趕忙上前扶她，沒有過多的話。
就是當著所有人的面，一把就將她抱在了懷裡。
可再想到她這副經不起折騰的身子，還跑出來代寫書信，他是又無奈又寵溺。
“你怎麼出來了？”
蘇靈一邊撫著肚子，一邊說道：“臨行前，郎君不是問我理想？”
“我也沒別的什麼本領，我就想盡己之力多幫一些人，是一些人。”
她滿臉的微笑，說這話時輕飄飄的，但是卻很堅定。
周啟勾了下她的瓊鼻，“善良如你。”
“郎君這趟西莒國可有什麼趣事？柳公子找到了嗎？”
兩人往裡面走著，蘇靈便巧笑著問道，與前幾次他久別未歸很不一樣。
周啟心裡不平衡了：“娘子怎不問我可有受欺負？”
兩人已經走到大院，這時蘇靈突然停下腳步面向朝他，小手拂過他的臉頰眉眼，又給他整理了風塵僕僕的碎髮，最後輕輕地便倚靠在了他的懷裡。
“我相信郎君。”
話音剛落，趙小玉也飛奔而出。
與蘇靈不一樣，她性子急了些也更為熱情。
見到來人，瞬間就奔了過來，摟住他的另一只手臂，蹭著跟個小貓似得。
“小玉妹妹近來很想你，每日都望著門口的方向，盼著你回來呢！”
蘇靈見此沒有生氣，反而是笑著說，然後趙小玉也不依了，打著趣道：“姐姐不也一樣？比我跑門口的次數還勤了些，要不是醫婆攔著你，姐姐恐怕想要在門口紮營了！”
兩人一左一右環臂，周啟滿面春風。
然而剛到正堂，他就發現好似還少了一人。
“吳之桃呢？”
此言一出，兩人臉上就都皺了皺眉了。
蘇靈說道：“東寇來襲，城中除了留下柳知府和兩隊衙役外，所有衙役官兵以及大小官員，都迎戰去了，郡守也去了，就連裴府老爺也參與了進去。”
周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軍事力量不足，能上的都上，多一個人頭是一個人頭。
“桃兒妹妹的爹爹自然也是參戰了的，但是他年歲已高近來又突感風寒，桃兒妹妹便與韓都統商定，由她代替鹽運使……”
“代父從軍！？”
蘇靈還未說完，周啟已經瞪大了眼睛。
只見她點了點頭，還說：“開始韓都統也是不願的，但是桃兒妹妹說要與他手下將士比試，若是她贏了就不準再反對……”
“然後她贏了？”
周啟滿門劃過了三條黑線。
這妹子當真是一心撲在從軍這上面了……
結果顯而易見，吳之桃這半年裡面沒有一日停歇，日日早晚都要按照那科學計劃表練上一會。
當初驍勇善戰的達旱來時她就毫不遜色，何況一兩個本朝將士？
但是海戰不比陸地戰，打法都不一樣，到了海面上哪怕你能過上兩招，輸贏都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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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他開始替這姑娘擔心起來了，一想到這裡，他又突然想起一事，立馬跑到了府宅後院的小屋子，然而那數十把火銃好端端的擺在上面，動也未動。
“傻姑娘。”
周啟搖了搖頭。
她應該是知曉他不願意將這東西輕易獻出來，哪怕現在再遇戰事她還是藏得是嚴嚴實實。
入了夜，這一覺周啟睡得並不好。
轟隆轟隆的巨響從東方傳來，明明還是個冷兵器時代，但是那戰事的號角卻比巨雷還讓人聽著心慌。
周啟坐起身子瞧著熟睡的蘇靈，還有她已經隆起的白肚皮。
那裡面有個鮮活的生命，再有三個月，他就當爹了。
再聽著外面轟隆轟隆的巨響，他陷入了沉思。
早先達旱那戰，儘管大勝而歸，但當那一條條的生命就這樣橫七豎八的躺在眼前，哪怕時隔已久，他的鼻尖都好似還能聞見那漫天的血腥味，直犯噁心。
也是自那之後，他的心境就平和了很多，無論做什麼，都尚且給敵人留下生機。
對於戰事，他的內心始終是拒絕的。
但是想到今日蘇靈白日所言，他想，如果能運用現代知識幫助這戰早日結束，好像也未嘗不可。
趁著夜，周啟又摸索到了西苑喊了大劉和諸方起來，三人再次出發往宣海關而去。
蘇靈已經睡熟，他沒有吵醒她，但是他已經留下了信箋。
而當他一走，睡夢裡的蘇靈就已經睜開眼，喃喃道：“願一切平安。”
她知道，他是一定會去的，所以她沒有阻攔。
宣海關比鹽場還要遠，當初他從山合村往鹽場出發就耗了一天的路程，這會等他們到宣海關時，都已經是第二日的深夜，而且這一路上還遇到了攔截百姓前往城外的官兵，好在是他周男子的大名，在祁州已經算是能橫著走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這會官兵們見到他都是眼色一亮：“周男子回來了！？”
接著一個傳一個的，還有官兵立即駕馬往宣海關而去，一路喜報。
“周男子來了！周男子回來了！”
“周男子來了，這群東寇看他們還敢囂張？不費一兵一卒把他們打的落花流水！”
“打趴這群矮子！哈哈哈哈！”
“周男子，這會韓都統和郡守都在營帳內等你呢，你趕緊去吧！”
周啟坐在馬車裡，瞧著官兵們的慷慨激昂，有些莫名。
原來達旱突城那戰，他的所作所為給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們都覺得他是個戰事上不可多得的人才……
這會東寇來襲，雖然並不足畏懼但是也沒人敢掉以輕心，再說這戰已經三天了，兩方打的是難捨難分，不分高下，他的到來就給了所有人一顆定心丸，認為此戰毫無懸念的必勝，且勝利就近在眼前！
沒人知道，從小生長在海晏河清紅旗下的周啟，早就已經用光了他所能記得的所有戰術。
他更是對這海戰一頭霧水，理論上他能說出個一二三，但是戰爭不是兒戲更不是紙上談兵。
眼見著大家夥對他期望頗高，他這會啥情況都還不曉得，也是有些心裡發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