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訊而來的風晴雪和百里屠蘇得知情況,連忙叫上大師兄還有周寂紅葵,一起趕往亭湖。
等到周寂他們趕至湖邊,隔著長廊,遠遠就能看到湖心小亭的尹千觴以及歐陽少恭巽芳三人。
“不可能...不會是真的...”
尹千觴難以相信的看著面無血色,靜靜躺著,宛如睡著一般的熟悉身影,眼裡閃過一絲迷惘與懊悔。
“呀~昨天都還好好的...怎麼會...怎麼會變成這樣......”晴雪腳步放緩,看到尹千觴眼眶泛紅隱隱泛著淚光,輕聲道,“千觴大哥...你...你沒事吧?”
尹千觴彷若未聞,失魂落魄的上前兩步,抱起已經失去呼吸的華裳,喃喃低語:“昨天...昨天....”
昨天華裳知道他要離開,又和往常一樣,逼問他什麼時候才能娶她過門?
而他又是和往常一樣,含湖過去。
巽芳剛剛所說的話似乎還在耳邊迴盪,無以復加的自責湧入尹千觴心底,露出悲苦表情。
周寂不忍看到尹千觴這般痛苦,輕嘆一聲,告訴尹千觴,他有一套通靈之術,可以召出華裳亡靈,讓他們兩人見上一面。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齊刷刷看向周寂。
注意到巽芳眼裡閃過一絲慌亂,歐陽少恭目露寒光,證實心中猜想。
召喚死者亡靈乃是幽都秘術,風晴雪作為幽都靈女,都不會這樣的秘術,如同聽到周寂他會,心底不由泛起一絲疑惑。
同樣疑惑的還有紅葵,不過和風晴雪不同的是,她的疑惑更多是‘懷疑’。
敏銳的眼眸火光跳動,隱隱察覺古怪,透過紅線勾動小指,引起周寂注意之後,點起腳尖湊近耳畔,小聲問道:“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周寂表面不動聲色,側了下頭正想說些什麼,突然感覺一抹細膩柔軟的溫熱碰到側臉,一觸即分。
周寂伸手摸了下側臉,彷佛意識到什麼,連忙往旁邊挪開半步,原本探過身來的紅葵也像觸電一般腳踝落地,撇頭看向另一邊。
“通靈...召靈..”
另一邊的尹千觴眉頭緊皺的喃喃低語,時不時露出痛苦之色,過了片刻,一隻手捂住腦袋,臉上的神色稍緩,輕輕搖頭道:“多謝好意,只是不必勞煩周兄弟了...”
聽到這裡,巽芳暗自舒了口氣,可沒等她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下,就聽尹千觴繼續說道:“適才剛剛想起,我似乎也曾學過一套召靈之術....想自己試一試。”
“不可!”周寂下意識的拒絕道。
紅葵臉頰還有些發燙,雖然刻意保持了一段距離,但還是豎起耳朵聽著兩人對話。
“魂魄之道神秘莫測,稍有不慎,後果不堪設想。”周寂故作深沉,一臉嚴肅道,“以你現在狀態,怕是很難成功...要不還是我來吧。”
這個討人厭的傢伙有這麼急公好義的嗎?
上趕著要幫人家...
古怪...肯定有古怪.....
紅葵悄悄回頭瞄了周寂一眼,視線餘光掃過旁邊幾人的時候,突然發現巽芳似乎像是松了口氣一樣輕撫心口,結果撫到一半突然僵住。
巽芳聽到周寂制止尹千觴,提起來的心又緩緩放了下來,結果聽到後半句,差點噴出一口老血,搖搖晃晃,軟倒在歐陽少恭懷中。
一直對周寂忌憚萬分的歐陽少恭本想留下,透過周寂所謂‘通靈’秘術進一步探清他的真正實力。
但見巽芳朝他倒來,趕忙伸手扶住,關切道:“巽芳?巽芳?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我扶你去旁邊坐一會兒吧?”
巽芳知道華裳雖死,但只要召出她的魂魄,自己的秘密必將暴露無疑,慌亂之下,所能想到唯一一個辦法就是假借身子不舒服,讓歐陽少恭陪自己離開現場,自然不會留在原地,讓歐陽少恭親眼目睹她的身份暴露。
風晴雪和百里屠蘇不明所以,得知巽芳身體不適,於是在旁勸說歐陽少恭先帶她回去休息,由於他們兩人毫無知情的把路堵死,歐陽少恭再要強行留下,未免有些刻意,只得小心翼翼的扶著巽芳朝亭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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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離開之後,最終還是尹千觴決意親自召出華裳亡靈,若是失敗再由周寂出手。
周寂見他實在堅持,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將雙手藏於袖中,負於身後。
尹千觴輕輕放下華裳屍身,在風晴雪驚訝的目光下,雙手結印,排程周圍地脈之氣,匯攏出幽都特有的忘川印記,化作散落的光點,湧入華裳體內。
世間生靈死後,身軀返源大地,魂魄歸於忘川。
幽都的召靈秘術便是將死者亡靈從忘川喚出,勉強維繫片刻靈智。
然而,任憑尹千觴真氣枯竭,修為耗盡,卻始終無法召出華裳魂魄。
最開始他還以為是記憶紊亂,哪些部分沒有回想清楚,結果又試兩次,全都失敗告終。
接二連三的失敗反倒讓旁邊的風晴雪陷入自我懷疑。
在她看來尹千觴施展的通靈之術確是幽都秘術無異,只是為何沒有效果,她卻是怎麼想都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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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擔心婆婆一見面就逼她把焚寂帶回幽都,她甚至都想從湖裡舀一盆水給婆婆傳訊,問她尹千觴的秘術哪裡出問題了....
歐陽少恭已經陪巽芳離開,在場眾人除了周寂以外,實力最高的莫過紅葵。
隱隱感覺到了什麼,紅葵微微後仰,側頭看向周寂背在身後的雙手,伸出兩根手指悄悄捏住袖口往裡瞅了一眼,直起身子,不動聲色的看著地上的華裳屍身,跳動著火苗的眼眸當中,閃過一抹古怪之色。
散去佈置在華裳四周的瓊華禁制,周寂抬手搭在尹千觴的肩膀,輕輕的搖了搖頭。
尹千觴眼眶泛紅,露出悲痛自責表情,“周兄...是不是華裳還在怨我一直逃避對她的感情,寧願魂魄散落忘川,也不願見我一面....”
“別想那麼多...”
有可能人家根本就沒在忘川呢?
周寂拍了拍尹千觴的肩膀,隱去後半句。
“其實我並非不喜歡華裳.....我是一個不知道自己來處的人,一個不知道自己過往的人,如果我十惡不赦,豈不是連累了她。”
尹千觴頹然道,“既沒有來處,也沒有要去的地方,所有地方對我來說,都只是個過往,早晚是會離開的,到那時,又會將置她於何種境地....一個連自己都朝不保夕的人,大夢一場就是所有,何必連累了別人也這般有今朝沒明日。”
“這些話,還是親口告訴她吧。”
周寂手掌攤開,地風水火四大本源連同上清神雷的升起五道顏色各異的光柱,縈繞在華裳屍身周圍,尹千觴退後幾步,看著光幕緩緩隱去,一個流著眼淚的虛幻身影浮現在自己身前。
“千觴~”
“華裳!”他激動的朝她跑去,下意識的張開手臂相擁,卻從華裳身體直接穿過。
明明相隔遲尺,卻又看得見,摸不著。
尹千觴面露自責,苦澀道:“對不起華裳,是我害了你...”
“不,不是你的錯,千觴。”華裳搖了搖頭,伸手想要幫尹千觴揉開緊皺的眉睫,觸空以後才反應過來,目露柔光,深情款款道:“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事就是遇見了你....我不在乎你的有沒有過去,我只想和你一同未來.....”
太遲了...
招靈之術並非返魂之術,並無起死回生之效,只能將沒來得及說的話,說出來而已。
曾經那個笑意盈盈,開朗爽利卻不失溫柔的華裳姑娘,最終是不在了,怎樣...怎樣都找不回來了。
人們往往總是在失去以後才知道後悔。
尹千觴看著華裳逐漸消澹的身影,苦澀的搖了搖頭,“這一世是我辜負了你,如果還有來世...”
“我不要來世!”華裳打斷尹千觴,上前一步,緊緊盯著他的雙眸,滿是期待的追問道:“如果可以重來,如果我還沒死...你會娶我嗎?”
“會!”尹千觴毫不猶豫的點頭道:“自從來到這繁華世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喜歡上你了。只是之前還沒想好,就這樣困住自己的一生,讓之後的生命一眼就能看到之後的日子。現下想來,一眼就能看到之後歲月安好的日子多好,總比一眼看過去,只剩下一個冰涼的回憶要好多了。”
“那你發誓!不...還是算了。”華裳感動的熱淚盈眶,搖頭道,“要你你還是寫下來吧?”
“.....”
尹千觴和華裳在那上演浪子回頭痴情女,另一邊的百里屠蘇和風晴雪對視一眼,卻瞧越覺得不對。
華裳模樣總覺得不太像是‘生離死別’,反倒像是花式套路.....
紅葵勾了勾小指,看向周寂小聲道:“這是你搞的鬼吧?”
周寂微微頷首,又搖了搖頭,告訴紅葵華裳和尹千觴之間的故事。
就在他們說話間,華裳的身影已經消澹到近乎透明的狀態,尹千觴突然想起一事,急聲道:“對了,昨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你怎會...華裳?華裳!
”
沒等尹千觴說完,華裳的最後一點幻影徹底消散。
“華裳!”尹千觴慌不擇路的上前試圖抓住隨風飄走光點,眼角的淚水這一刻終於忍不住滑落下來。
“千....千....千.....觴大哥!”
沉浸在悲痛當中的尹千觴絲毫沒有察覺腳下的異樣,直到聽見風晴雪結結巴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這才強打精神,轉過身,卻感覺腳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抽動。
沿著風晴雪手指點著的方向向下看去,只見一雙瑩瑩如水,帶著幾分嗔怪的眼眸眨巴著看向他,“你踩我裙子了...”
“哦,對..對不起。”
尹千觴下意識的抬腳退後幾步,直到看著本應沒有了呼吸心跳的華裳坐起身來,這才恍過神來,沒等她站起身,就下意識的衝上前緊緊抱住,兩人噗通一聲摔倒地上,傳來華裳的姑娘的一聲嬌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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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滿樓,後院廂房。
巽芳隱隱發現歐陽少恭在把她送回花滿樓後,態度變得有些奇怪。
陌生、疏離...就好像面對素瑾時一樣。
此時的她暫時顧不了那麼多,本想仗著歐陽少恭對‘巽芳’的容忍和喜歡,要他現在就帶自己離開江都,隨便找個地方隱居。
“為何著急要走?”歐陽少恭露出令人有些害怕的溫柔笑容,“你不是身體不舒服嗎?還是留下來多修養幾日吧?”
若是亭湖那邊的召靈成功,尹千觴他們定然會從華裳那裡得知昨天晚上的事情。
“我身體已經好了,沒問題了。”巽芳心急如焚,表面勉強裝作鎮定道,“離開蓬來這麼久,我想少恭陪我回東海看看好嗎?”
歐陽少恭雖然捨不得‘巽芳’的這張容顏,但假的畢竟是假的。
歐陽少恭絕不會為了這個假巽芳,破壞自己這麼多年的謀劃。
“好啊,當初我就是在東海遇到的桐姨,一晃這麼多年了,正好可以帶著她一起回去看看。”說到這裡,歐陽少恭臉上的笑容看起來柔和了許多。
見到歐陽少恭答應,巽芳趕忙收拾細軟,隨口說道:“桐姨年齡大了,腿腳不便,這一路奔波萬一出了點事怎麼辦?還是讓她留在這兒吧?”
“唉~華裳姑娘不在,桐姨留在這兒多有不便,過幾日華裳姑娘下葬,我們先把桐姨送回琴川,然後再去東海如何?”歐陽少恭嘆息道。
“我是說現在!現在!”巽芳焦慮難耐,眼看天色不早,萬一尹千觴他們回來,怕是再難脫身。
“華裳姑娘屍骨未寒.....罷了罷了,你要這麼著急的話,等屠蘇他們回來,就向他們辭行吧。”歐陽少恭說到一半,看著巽芳逐漸難看的臉色,搖頭道。
等他們回來就完了!
“你不走我走!”
歐陽少恭始終不願和她現在出發,巽芳借題發揮的發了下火,抬腳朝門外走去。
結果沒等她走到門口,就看到尹千觴面色陰沉的堵住大門。
“你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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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晉磊葉沉香的故事結束,這幾章尹千觴和華裳的故事結束,百里屠蘇和風晴雪留個暗釦,後面還有歐陽少恭和方如沁...古劍登場角色太多,群像有點難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