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代人傳法生孽劫（求首訂！）
夜色愈深了，良久的時間，那一葉孤舟始終停留在原地。
楚維陽端坐在舟頭，這會兒幾乎目光灼灼的看向那立身在水面上，兀自搖頭晃腦的莫道忠。
在他的口中，那含混的聲音仍舊在持續不斷的響起。
“九層……靈臺上……八寶……紫府中……”
“化千劫……”
許是夜裡的月光太過於暗澹了，又或者那毒炁侵蝕莫道忠的心神過甚了些。
這會兒，他拿雙手緊緊地攥著那道書，仔細的辨別著其上的字句，要麼讀起來過於的含混，要麼斷斷續續不成字句，要麼乾脆就記起了上句反而忘記了下句。
只是原地裡，楚維陽不再開口催促，只是任由他一遍遍的嘗試著誦唸，無聲息的注視下，楚維陽的深邃眼波之中一閃而過某種無言的期待。
他彷彿像是在期待某種奇特而有趣的結果。
不等莫道忠再捏起法印來，楚維陽又不放心的將玉簡抽出。
聽著淳于止的語氣，似乎上一回她這樣的震驚，還是在知道青荷姑娘的謀劃之後。
丹霞老母這才勉強的笑了笑。
一時間，莫道忠劇烈的掙扎了起來。
聞聽此言，楚維陽方才繼續開口道。
好一會兒，莫道忠那裡還在一遍遍誦唸的時候，淳于止那清麗的聲音便已經響起了。
淳于淮接連數次的反應，似乎真正激怒了丹霞老母，她憤怒的在那裡斥責著，只是話說了一陣，還沒等淳于淮聽了有甚麼別樣的反應，原地裡，丹霞老母卻忽地頓住了。
可楚維陽音啞的聲音繼續響起。
端看去時像是在掐算、占卜甚麼。
“止姑娘，這又是個甚麼說法？莫不是庭昌山以外的修士，修不得這部秘法？怎麼瞧著他已經是在用心神去誦唸了，卻未曾見到效果？”
“我……我也不知，只是……困得厲害……”
“不要小覷這一部秘法，丹霞老母對它緊要的很！據說，據說這部秘法的要旨，很大程度上也關乎著丹霞老母的道果核心，故而旁的法門可以有甚麼差池，唯獨這部法，留在紙上落於文字，便不許有絲毫差錯！
聞言，迷迷湖湖裡面，莫道忠就只剩了一下下遲鈍的點頭。
聞聽此言，淳于止的聲音回應的尚算果決。
舟頭，楚維陽這才松了一口氣。再回頭看向莫道忠的時候，平靜的眼眸之中已經帶有了森然的幽光。
想這麼些做甚麼，反正到時候倒黴的是百蛇列島的莫家，他們打出狗腦子來，也不幹你在外海靜修的分毫半點，與其琢磨這個，不如儘早趕到莫道忠開闢在外面的島嶼洞府，瞧一瞧他藏下的寶材！”
旋即，她整個人勐地鬆弛了下來，像是徹底洩去了那一口心氣。
稍顯粗重的喘息聲中，不知想到了甚麼，丹霞老母隨即指尖一彈，便見那一道靈光從指尖飛出，直直劃過大殿，倏忽間不見了蹤影。
心神之中，楚維陽的聲音卻平靜，沒有甚麼起伏。
“止姑娘，這是你曾經與我反覆提及和告戒過的，這世上凡是有主的香火法統，旁人學去了，總是要有甚麼因果干係在，你當時警醒我的時候，我第一瞬間想到的，實則便是這部道書。
似是對這樣的目光很是不喜，丹霞老母皺了皺眉頭。
如此明暗交錯，霎時間看去，愈發像是無盡星海映照在了四壁上。
他果然朝著海面仰倒下去。
如此環視了一週，丹霞老母忽地緊皺起了眉頭。
丹霞老母平靜的看向淳于淮。
可緊接著，那種兇戾氣息從莫道忠的身上一閃而逝。
“你直說要我去做甚麼？”
“去，去將閆家長老，閆見明的三叔喚來！”
說話間，楚維陽將莫道忠烙印在玉簡中的內容細細的驗看了，瞧見除去這部法咒的內容之外，再沒有甚麼曝露楚維陽行蹤的話，年輕人這才放下心來，復又將玉簡塞進莫道忠的手裡。
而在這樣無言的沉默之中，楚維陽的心神裡，已經許久時間沒有響起過淳于止的聲音了。
沒道理人家一巴掌已經實實在在的落到自己臉上了，自己卻沒有反手扇回去的勇氣！不論是甚麼樣的境界差距，都沒有這樣的道理！她想要碾死螻蟻，就得有被硌手的心理準備！”
“莫道友，你這會兒是怎麼了？也不見你說話。”
寬大道袍裡，她雞爪似的乾枯的手掌顫顫巍巍的抬起，拿拇指的指尖輕輕地點在幾處指節上面。
霎時間，便再也無法呼吸，偏生莫道忠這會兒失去了太多的清明神智，勐地一掙扎喘息的更厲害，隨即讓更多的烏光水朝著兩肺灌去。
老母才像是緩過了這口氣來。
正此時，緊閉的大殿裡，忽地似是有一道陰風席捲。
循聲望去，是淳于止，或者說是淳于淮，輕邁著蓮步，彆彆扭扭的擰著腰肢，一步快一步慢的走進了道殿之中來。
彷彿是一個強撐了數天沒有閤眼的人在最困頓的、即將入睡的瞬間被人再度喚醒，那種兇戾，那種想要殺人的衝動，幾若是某種下意識的反應。
似是氣血上湧。
聞聽此言，淳于止到底是經過了幻境裡面的心境變化，對於庭昌山道法的辛秘，再也不遮遮掩掩，朝著楚維陽坦然說道。
“好，這句……更有道理了……”
這會兒，莫道忠忽然間帶著重重的戾氣，眼睛半睜不睜的勐然間看向楚維陽這裡。
一番話說到最後，楚維陽的聲音也變得幽冷起來。
說話間，楚維陽已經半是硬塞的，將一枚空白玉簡塞進了莫道忠的掌心中，又扶著他的胳膊，將玉簡貼在他的眉心。
音啞的聲音散在海風裡，愈發教人難以辨別。
“睡罷，好好睡吧，都是噩夢，睡一覺醒過來就好了。”
彷若是又一次的大開眼界。
“你們魔道修士天生便有這般多的心眼子麼？天爺……你是怎麼想到要把這法門傳給莫道忠的？”
沒等他笑罷，忽地，一股狂風從身後席捲而來，淳于淮臉色一白，踉蹌著，在勁風的裹挾下，趕忙出了道宮，不再教丹霞老母瞧見他的身形和聲音。
“好，好，道友，淳于道友，你守著我就好，放心了……”
再下一瞬，沒等老母緩過氣來，霎時間，臉色陡然又變得漲紅起來。
“哈——哈哈——奶奶，你老了，你老了！”
“喚我來，直說是甚麼事情？”
原地裡，莫道忠仍舊是只顧著一下下點頭。
忽地，他像是怎麼樣也憋不住笑容了。
一念及此，輕輕撫著劍身，楚維陽都不禁讚歎道：“止姑娘，這番話忒講道理，你……當真是大有長進，大有長進！”
她很是無力的朝著淳于淮擺了擺手。
不多時，等老母徹底鎮定下來，自顧自像沒事人一樣端坐在法臺上的時候，便見道宮緊閉的門扉洞開。
“你說的……很有……道理……”
話音落下，莫道忠果然不再掙扎。
好一陣，他才一步快一步慢的挪到了門扉處。
幾乎像是在哄孩子一樣，楚維陽極盡耐心的用儘量柔和的聲音，勸說著莫道忠將玉簡以秘法祭起，眼見得一陣靈光兜轉，隨即裹著玉簡遠去。
一抬手，烏光水潰散在原地。
“你看，這會兒你也將法門兼修了，咱們說，是不是……你該將這部法門，傳回百蛇島去了？就用玉簡傳書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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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聽此言，楚維陽都樂得笑出了聲來。
“就是想問一問你，性命調和，三元混一，如今將這具道軀適應的怎麼樣了？那丹胎之境，可能駕馭的容易了？”
話音落下時，楚維陽復又是一道法印打落，隨即孤舟乘風破浪而去，倏忽間，遠遠地離開了此地。
——
庭昌山。
只是年輕人的聲音仍舊平靜。
可淳于淮同樣看去的目光裡，映照著丹霞老母的身形，更映照著某種無法言喻的羞憤與恨意。
似是被楚維陽的心境和意蘊所感染，於是禁制的另一端，淳于止的聲音又是很久沒有響起。
幾陣暗澹的靈光閃過。
當初是……殺了閆見明之後，從他的乾坤囊裡得到的這部道書，起初時以為是庭昌山的甚麼妙法，還曾經饒有興趣的參悟過一陣子，如今想想看，這部道書也該在丹霞老母的算計裡。
瞧見這樣的姿態，丹霞老母復又皺了皺眉。
“怎……淳于道友……怎麼了？”
復又聽得了吩咐，原地裡淳于淮也沒有應下來到底去不去做，只是自顧自的折身就往外走去。
烏光包裹著，楚維陽瞧的真切，不過熟悉時間，莫道忠的口鼻之中，便有烏黑的血流出，隨即暈散在海面中，只幾道風吹拂而過，便徹底不見了顏色。
這會兒沒有變化，其實就該是最好的反應！未必見得是丹霞老母沒有感應到，而是庭昌山距離此地太過於渺遠了些，縱然有所感應，怕也難再呼應些甚麼，只是若察覺到秘法的外洩，恐怕整個莫家都要遭難。”
這樣端看著，莫道忠仍舊在原地不斷的誦唸著，卻始終沒有甚麼變化產生。
好半晌。
原地裡，海水的波瀾幾乎已經將莫道忠的大半衣袍都打溼，他似是毫無察覺，仍舊搖晃著腦袋。
傾倒的瞬間，他呢喃如同夢囈的聲音仍舊響起。
而在這樣的輕柔聲音裡，莫道忠也像是放下了最後一絲心防。
沒等他繼續說完，海水中，一道道烏光倏忽而過，隨即裹著水光，直接淹沒了莫道忠的口鼻。
這是往常的淳于止絕對不會說出來的話。
雖然視線一直注視著莫道忠，可此刻，楚維陽的心神之中，卻另有聲音響起，傳遞到禁制的另一端。
霎時間，老母趕忙睜開眼睛，驚疑不定間，往四壁看去，恍若是星羅鬥列的香燭繚繞間，忽地明滅不定起來，有的香燭上焰光大放，而有的香燭，火苗搖曳間只剩了黃豆大小，幾乎是下一瞬便要自行潰滅。
他旋即頹靡起來，一開口，便只剩下了含混的夢囈聲音。
只是許久的時間過去，丹霞老母的眉頭越皺越緊，忽地，下一瞬，老母的臉色陡然間一白。
淳于淮仍舊沒有回話，他彷彿在用這樣的方式表示自己的不滿。
“好孩子，乖囡，你不該用這樣的眼神兒來瞧我，是奶奶救了你，是奶奶給了你再活一回的機會，這樣你若是都不感念在心，喪良心的頑意兒，跟你那大姑姑有甚麼分別？”
山頂道宮中，高臺法座上，丹霞老母手捏宗師印，入定而神遊。
到底修為境界在這兒，楚維陽又有一些拿不準情況了。
話音落下時，淳于淮沉沉地吸了一口氣，似是強壓下心中的怒火，開口時，原本清麗的聲音也變得不陰不陽，不男不女。
因是，楚維陽的聲音隨即也更加輕柔起來，彷彿在哄著誰睡覺一樣。
聞聽此言，楚維陽這才笑著又開口呼喚了莫道忠幾聲。
登時間，丹霞老母也顧不得捏印掐訣，整個人端坐在法臺上就要往後仰去，一隻手撐在法臺上，一隻手緊緊地按在心口處。
“瞧瞧你如今的樣子，眼裡只剩了憤恨，論起心思活絡來，恐怕還沒有之前多！要你去做甚麼？奶奶哪裡還敢要你去做甚麼！似你如今的心境，只怕要將我的事兒敗壞第二次才甘心！”
“那就睡罷，好好睡上一覺，不用害怕，是我在這兒守著你，我是東山淳于家的修士，咱們倆有相互傳法的交情，你需得喊我一聲道友，我在這兒守著你……”
“莫道友，莫道友？”
只有莫道忠那道烏青色的臉，離著楚維陽的視線越來越遠，最後整個人徹底的消失在了深邃的海波浪湧之中，葬身於海底。
“莫道友，你看，這法是我傳你的，倒也不是有甚麼別的想法，我只是為你查驗一番，唯恐裡邊有甚麼紕漏，教莫島主看了，反而不美。”
“不好說是誰來，但沒大有可能教丹霞老母親至，金丹大修士間又許多默契和約定在，尋常時節，非有必要，玉髓河南北的大修士不會親身至外海來，外海的諸位大修士也不會輕易往內陸去。
“說起來，止姑娘，你覺得庭昌山門人發覺咒法外洩之後，會有甚麼樣的反應？會差誰來此地探看？總不會是丹霞老母親至罷？”
原地裡，老母只是抬手，輕輕地揉捏著眉心。
似是有無盡的喟嘆，最後只化作了一聲呢喃。
“造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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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