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飲丹酒登臺講法
“那個人也不是甚麼神宵宗的道子，更準確的說，除卻吾宗之外，大部分的玄門聖地大教在鎮海道城中的總舵，都安置在北面二十四道城之中；而真正屬於元門陰邪一類修行法門的大教，也都將總舵安置在南面二十四道城之中。
這正東面的二十四道城裡，除卻吾丹宗這往南往北都得做生意的宗門，便是些混煉罡煞的法統，或許是意蘊上蠻霸些，或許是義理上清靈些，總歸都是些乍看去玄元難辨的宗門，便比如說皇華宗。師兄想要打聽跟腳，怕是難。”
這會兒，日近傍晚，寬闊的庭院裡，楚維陽與杜瞻靜靜地端坐在院落中的小亭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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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北面的房屋門扉緊閉著，在服下了靜心安神的寶丹之後，青荷早已經沉沉地睡去。
當然，這會兒杜瞻的神情也不大好，正拿著一壺丹酒，與楚維陽散漫的對酌起來。
丹漿入腹，楚維陽這兒爐灶火一燒，登時間便煉成了純粹的法力，反而是杜瞻，這會兒面容通紅，配合上那滿是血絲的雙眸，已然露出了幾分醉意來。
原地裡，楚維陽稍稍沉吟之後，便不打算再去問那神宵宗修士的跟腳，依照杜瞻所言，非是嫡傳的尋常弟子，沒甚名號，說來與道城中尋常修士也沒甚麼分別，再問杜瞻，只怕也問不出甚麼來的。
一念及此，楚維陽遂將此事放在一旁，接下來，兩人推杯換盞，多是杜瞻散漫的說著，而楚維陽只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偶然間出聲附和一兩句，然後又沉默下來。
事實上，楚維陽和杜瞻都很清楚，那些話本身並不重要。
可也正因為此，之後的時間裡，楚維陽只是用符籙將妖蛇的妖脈封存起來，並未直接教玉蛇吸收煉化。
“關於靜心類寶丹的主材……師門已經在某處別地坊市緊急蘊養了一批，來不及再送回師門去，準備直接從到道城來，交給吾等丹師，然後對症下藥，現煉寶丹出來。
所以為求穩妥，彼時會有一些人奉道城符詔，往寶瓶江畔去，護衛這批靈草，彼時，就近的幾座道城中，都會有人一同前來襄助。
可偏偏這會兒看去，庭昌山層疊的霧靄之中，只能看到山巔處有丹霞老母枯瘦的身形凌空盤坐。
要知道，玉蛇已經被楚維陽用《青竹丹經》煉過兩次，第二次時用的還是碧雲海蛇的妖脈為主材，可以說，這場災劫，幾乎遍地都是屬於玉蛇的機緣造化。
從來也沒指望這是甚麼密不透風的事情，訊息總是會傳開的。
晉升成築基境界蛇妖，註定會有不小的聲勢陣仗；在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地點、這樣的環境裡做這樣的事情，楚維陽還未愚蠢到這樣的地步。
他幾乎是親眼看著一個純粹且天真的丹宗道子，在極短的時間裡變化成了如今的模樣。
話說到最後，許是受了夜風，涼意帶來的清醒煙消雲散去，杜瞻這裡愈顯得臉頰通紅，再抬頭時，已是醉眼朦朧。
這樣一想，許是那凌空盤坐的丹霞老母的枯瘦的身形，便只留給人“蒼老”的印象了。
“有勞杜道友了，事情我已盡知，放心罷。”
——
庭昌山中，一場浩浩湯湯的講法大典已經持續很長時間了。
是變化，而不是成長。
許是唯一的神異，便是那蒼老的聲音混在法力之中迴響於山門之間，可這樣的聲勢，尋常築基境界修士便也同樣能做到。
直至月上中天。
直至這會兒，夜風徐徐，方才稍稍送來了些涼意，教杜瞻稍稍清醒了些。
也正因此，駐守在天武道城上，血肉菁華盡都被楚維陽拿去熬煉寶藥，妖獸血煞用來修行兩道水火咒法，最後煉盡的那絲絲縷縷的妖脈，也盡都成了玉蛇的造化，玉蛇的修為氣息也因之而一日盛過一日。
這不，不少雜役弟子都曾經聽見過有雷鳴聲從山頂的道宮內傳出來，這一定是丹霞老母動了怒火的表現。
但是關乎於白玉毒蛇，事實上早在許久之前，楚維陽便已經有了類似的想法，在刻意的壓制著玉蛇朝著更高境界的躍升。
這樁訊息讓楚維陽很是意外的愣在了那裡。
再者說來，楚維陽對於《青竹丹經》也未有那麼強大的信心，他同樣擔憂著妖獸超出一個大境界之後的反噬。
另外，師兄的靈寵能不帶著的，還是不帶著的好，雖說是有駕馭法門，可偏偏是條玉蛇，這災劫裡的廝殺……誰也不知道甚麼時候會因為哪根弦崩斷……”
一念及此，似是察覺到了杜瞻那一閃而逝的惡意，袖袍之中，玉蛇盤在手腕上，吐著蛇信似要嗡鳴起來。
沒有符陣，沒有鏡輪，沒有神華洞照。
而楚維陽沉默著，更多地是在喟嘆，喟嘆源自於杜瞻身上的變化。
只是漸漸地，那些山門裡年輕的小輩不禁滴咕起來，怎麼老母親自登臺，聲勢還不如大師伯？他們打從入山門開始，修行的道與法，幾乎都是由淳于止傳授的，彼時九疊符陣於漫空中懸照著，淳于止趺坐其上，凝鍊而圓融的光暈懸在腦後，其中有神華洞照偌大庭昌山。
可道城中有妖修藏匿，這幾乎是一定的事情，即便不是妖修，也是修行著血煞道一類的左道孽修，上不得檯面，卻極可能被妖族引為耳目。
當各自的最後一杯酒被楚維陽和杜瞻一飲而盡之後，楚維陽起身，送著杜瞻走到了庭院的門扉處。
可誰教淳于止又是大師姐呢，換做是旁人，依著丹霞老母的脾氣，怕是已死的不能再死，唯獨是大師姐好生生的活到如今，前陣子聽說又跑去道城散心去了。
往日裡，也不是沒有過類似這樣的法會，可自從庭昌山大師姐淳于止晉升到丹胎之境後，每每這樣的法會，都會由淳于止代師傳法，登臺解惑。
論算起來，已經許多年未曾見到過丹霞老母親自登臺講法了。
總歸，諸般緣故教楚維陽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如今看，玉蛇的情緒變化還算是穩定如常，莫說是噬主的苗頭，便連情緒的激烈變化，都還未曾有過。
“過鵲橋而揮灑甘霖，越崑崙而降服龍虎。”
實則約莫十日前，玉蛇便已經將修為進境擢升至了煉氣期的巔峰。
對於杜瞻而言，他只是迫切的需要說些甚麼，需要在說些甚麼的時候，有一個安靜聽著的觀眾。
而吾宗諸般法門之中，尤以《黃庭午火三陽訣》與《玄闕子水七元訣》，皆是玄家一脈古經法統，最是氣韻清淨，義理高邈。路，奶奶已經為你們指出來了，今兒個，就先講到這裡。”
這不，徹底撂了挑子，這一回法會只得由丹霞老母親自來。
許是春裡的時候，因為淳于淮折損在靈丘山中的緣故，庭昌山門人都在私底下傳著，說是此事死了侄子，遂也傷了姑姑的心，打那之後，連大師姐淳于止都在山門裡深居簡出起來，後來聽說因為這個，還與丹霞老母吵過好幾次。
“化千劫而駐庭昌，掌萬法而號丹霞。”
不止一人想到了這裡，可是沒來由的，他們隨即惶恐起來，只覺得這樣的想法太過於不敬，反覆的驚懼與惶恐之中，那蒼老聲音裡闡述的甚麼元理幽深的意蘊，也盡都被他們忽略去了。
幽寂的庭昌山中，層疊的雲霞遮罩下，丹霞老母蒼老的聲音方才再度響起。
話音落下時，漫山遍野靜聽的諸修，才倏忽間像是從夢裡驚醒，原本一個個石凋泥塑也似，這會兒盡都活了過來，抱拳拱手之間，山呼海拜的聲音響徹雲霄。
與此同時，隨著杜瞻的身形往外走去，楚維陽的聲音方才響起，只是原本便音啞，這會兒又極近低沉著，那聲音只剛剛傳出，便消散在了深夜的涼風與那單薄的霧氣裡面。
良久的時間過去。
說及此處，杜瞻又偏著頭，看了眼北面的房屋，繼續開口說道，“只有你的名字。具體的日程還未定下，許是三五日，許是七八日，但不會再久，師兄提早做好準備。
甚至因為二度重煉與吸收的盡都是妖蛇的妖脈緣故，楚維陽冥冥之中甚至有一種感觸，玉蛇擢升入下一境界，似乎並沒有太渾厚的瓶頸在，只需要純粹妖氣的累積達到了一定的程度，便可以更進一步。
蓋因為連楚維陽也說不出來，對於走丹道的杜瞻而言，這樣的變化是好是壞。
動靜戛然而止的瞬間，楚維陽也開啟了門扉，將杜瞻送到了門外面。
“水火，鉛汞，坎離，這是幾乎煉氣期修士都能夠明白的道理，可說過內煉丹道，許是一日的功夫，許也是一輩子的功夫，這是一條真正通衢的道途，直至金丹大修士的道果本質。
似醉非醉間，杜瞻半低著頭，忽地開口，聲音低沉、含混的教人聽不清楚。
這批遠馳修士的名錄，是道城的玉符牽繫的樞機寶器篩選出來的，丹宗也無權左右，但名錄我已在師尊那裡提早看過一眼，上面有你的名字。”
“九層靈臺上，八寶紫府中。”
正此時，楚維陽隔著袖袍，輕輕的拂過玉蛇的妖軀。
“……”
諸修誦唸聲不絕，轟隆恍若雷鳴一般。
山風呼嘯而過，捲動著漫天煙霞，交纏成更好看的斑斕顏色。
山巔懸空處，丹霞老母兀自吐了一口濁氣，再看去時，那蒼老的臉上，竟也有了幾分紅潤顏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