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把桌上的東西收拾乾淨以後，看了看時間，來到了樓下客廳的沙發上正襟危坐，似乎在等著誰的到來。
不消片刻，窗外一道光芒閃過，隨後就傳來了飛行器著陸的聲音。周成微微一笑，彷佛等來了他盼望的時刻。
推門而入的是幾個穿著全覆蓋戰甲的戰士，面甲遮住了他們的臉龐，分不清是人類還是類人。雖然他們的手中沒有武器，但從進門的動作中已經展示出了不可抗拒的氣勢。
一名戰士正要走上前來，身旁的人伸手阻止了他，然後用聲音合成器說道：
“周成先生，請您不必緊張。我們是統帥衛隊，前來邀請您去參加一場重要的儀式。我們不會動您的哨兵鋼筆，也不會限制您使用它的權力，請您跟我們走吧！”
周成的手環上投影出了一張邀請函和一張執法許可，但他卻沒有看，只是站起身來澹澹地說了句：
“邀請？我能不去嗎？”
那士兵看上去有些為難，但不等他開口，周成便邁步向門外走去。在登上飛行器之前，他又抬頭看了一眼夜空。此時的星空已經不復往日的明亮璀璨，但他第一次在永恆之城的銀河之中看到了那片已經只剩下一抹淺淺光暈的蟹狀星雲。
飛船載著周成向著時空之橋的方向飛去，他遠遠地就看到了時空之橋橋頭的半空中有一塊燈火輝煌的區域，就像一顆在燈光下光彩奪目的鑽石懸在半空。
快要著陸的時候周成才發現，這燈火的所在原來是類人統帥部大樓的天台，這裡同時也是永恆之城中除哨兵塔外最高的建築。
天台很寬敞，地面層層疊疊地拼接著華麗的地毯。在緩慢流轉的彩光中，地毯的花紋和色調都彷佛在隨著燈光而變幻著形態，給人一種莫測的神秘感。
前方兩側長桌上擺放著香檳、飲料和食物，那些酒瓶、杯子和餐具是周成從來沒有見過的樣式，但此刻這些奇怪的餐具出現在這樣的場景中卻毫無違和感。
天台的另一頭，靠著大樓的邊緣豎著一塊巨大的弧形帷幕，前邊擺放著一圈半弧形的坐席，看起來這裡即將要舉行一場莊重的儀式。
一群身著盛裝的人正在天台中央端著酒杯愉快地交談著什麼，周成遠遠地就認出了人類統帥和類人統帥李可。但讓周成感到驚訝的是，他第一次看到類人也穿上了華麗的服飾。
而這些衣服無論是樣式還是點綴與其上的飾品都是在永恆之城中從未見過的，搭配上類人那雙碩大的眼睛，給人一種高雅華貴的莊重感。這樣的整體氣質與衣著略顯妖嬈的人類統帥和官員們形成了一種似有似無的反差。
周成向天台中央走去，送他來的士兵也沒有再跟著他，而是到天台邊緣列隊立正去了。正在和李可談笑的統帥看到周成，熱情地說道：
“噢！周教授,見到你實在是太開心了。本來應該早一些通知您的，但前些天我忙於工作，差點給忘記了，幸好李可提醒了我。要不然我可就要揹負上讓您錯失這麼重要歷史時刻的罪責了。”
說完統帥哈哈地笑了起來，李可也對著周成頷首微笑，但周成只是掃了她一眼，又看向統帥問道：
“重要歷史時刻？什麼歷史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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統帥看了看時間，一邊引著周成向那排坐席走去一邊說道：
“你馬上就會看到了，這絕對是一個新時代的開篇！”
眾人也跟著來到了帷幕前的坐席周圍，統帥和李可坐在正中間，周成坐在了統帥的身邊。其他人也依次坐下，剩下的人在坐席的兩邊站成了一個半圓的弧形。
天台開始緩緩轉動，當坐席正對著西北方向時，轉動停止了。天臺上和永恆之城的燈光開始逐漸熄滅，最後整個世界只剩下了橫貫天穹的銀河、漫天的繁星以及那鉤彎月還在散發著澹澹的光澤。
輕微的感嘆聲從人影中傳來，所有人都在讚歎這難得的寧靜和安詳，唯有周成在暗影中惴惴不安地把哨兵鋼筆握在了手中。
這時，正前方的天際線上升起了一小撮金黃色的小亮點。那些小亮點不停地從遠處的地平線升起，很快就像一條條緊挨在一起的細鏈一般拉到了半空之中。“這些是什麼東西？”周成焦急地問向身旁的統帥。
“這些都是雨人。”統帥意氣揚揚地凝望著已經橫貫半天的光鏈回答道。
周成眉頭陡然皺起，看著統帥的眼睛瞪得像兩個小燈籠，他極力壓著自己激動的聲音說道：
“雨人！他們這是要幹什麼！”
天台的朝向也隨著那些亮點飛行的方向開始緩緩旋轉，統帥依然是一副軒軒甚得的樣子，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那一串串已經在深空中匯合的光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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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要離開地球，踏上深空的探索之路了。”統帥悠悠地回答道。
“什麼？他們為什麼要離開地球，他們這樣擅自行動不怕引發威懾嗎？”周成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一些，以至於周圍的人都回頭看了他幾眼。
統帥終於從空中收回了目光，怔怔地看著周成：
“你不要這麼緊張，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離開地球。或許是處於對宇宙探索的熱情吧，這也不是我關心的。但他們在準備要離開之前已經向我和李可統帥做出了正式的交涉，我們經過謹慎地商議以後，同意了他們的請求。
我也已經通知了月球的太空軍，只要雨人不接近月球附近15萬公裡的警戒區，他們是不會啟動威懾裝置的。而我們今天之所以聚集到這裡，就是為了見證這個特殊的時刻。”
“在太陽系附近至少800光年之內都沒有宜居星球，雨人連原子工業革命都沒有等到就要離開太陽系，我擔心這背後有問題！”周成的聲音壓得很低，語氣很沉悶，就像來自地下一般。
統帥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悅，話語中帶著些沉澱的聲調。
“周教授，你的擔心我可以理解。而我的出發點雖然和你不一樣，但並不代表我就忽視了可能存在的危險。從他們進入近地空間那一刻起，我們就會派出太空戰艦保持密切監視，直到他們飛出柯依伯帶。
而在此之後，空間望遠鏡會繼續對其保持密切跟蹤觀測，直到他們離開奧爾特雲。在他們飛出太陽系之後，我們還會對他們在紅外和X波段保持十年以上的跟蹤。
中間出現任何可疑情況，我們都將立刻採取一切必要的措施，其中包括威懾裝置。你覺得這樣，雨人遠離太陽系的整個過程還會有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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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對於您和您那個時代關於生存和文明的理論來說，雨人離開太陽系不正是我們想要的結果嗎？”
周成默然，不再說話。他感覺自己在和一個正喝得興起的醉鬼討論散場離席，但灌醉他的不是瓶子裡的美酒，而是眼前這如夢似幻的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