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道,道府。
牢獄。
縫屍匠?
秦守眼中精光一閃而過。
獄頭根本不用秦守開口詢問,就主動開口,把縫屍匠的來歷說的清清楚楚。
“大人,她也本是道府大家閨秀,秀外慧中,幾十年前,在道府也是聲名在外……”
沒想到楊獄頭竟然有說書的本事,這縫屍匠的故事,此刻被他娓娓道來。
縫屍匠也是生活悲慘,自古紅顏多薄命,她的命運可謂更加坎坷。
那年她年芳十六,待嫁閨中之時,城裡的媒人可謂是踏破了她家的門檻。
可是,最後沒有一個人敢娶她。
只因為她的八字,乃是命犯煞星,天生孤命,誰娶了她,怕是會英年早逝。
這種情況,誰敢娶她,誰又能娶她!?
後來,她家突逢鉅變,也像是驗證了她天煞孤星的命格。
那年早春,她家中父母想讓她散心排憂解慮,於是全家踏青春遊。
誰知道半途遇到了歹人,雖說當時恰好路人看到,再加上離道府不遠,所以道府支援也算及時。
可惜,等道府支援到時,她已經父母雙亡,家中幼弟也慘已經死,只剩下她孤苦伶仃,獨自一人存活。
而因為這件事,她天煞孤星的命格像是得到驗證,城裡那些曾和她匹配八字的人家,不由暗松了一口氣。
好在沒有讓自家兒郎跟她喜結連理,不然死的怕是自己兒郎,喜事變喪事吧?
但是也因此,沒人敢惦記她家的家產,畢竟這種命格的人,有實力霸佔她家產的人,又怎麼敢冒險?
但是,她家奴僕卻是心中惶恐,不敢多留,不出幾個月,家裡奴僕就走的七七八八。
可憐一個大家閨秀,什麼錯事都沒做,就落得如此結局,一時想不開,最後竟想一死了之。
那一天,她穿上她最喜歡的紅衣,描眉畫眼,偷偷出了城,去到父母身死所在,準備一死了之。
但是命煞孤星最厲害的命格,在身死之期前,只會害人不害己,一身命格之硬,她又怎麼可能這麼容易死?
她用來自盡的繩索,還沒等她產生窒息感,就直接分做兩段,可謂求死不得。
就在她又想投湖自盡的時候,官道上卻來了一個外地書生,當即就救下了她。
她本就是大家閨秀,書生竟與她一見鍾情,可是她又怎敢耽誤良人?
自己本是天煞孤星,一生孤苦,誰靠近她,誰就會倒黴,甚至喪命,又怎敢讓書生靠近自己?
可惜她的實話實說,卻讓書生哈哈一笑。
“子不語怪力亂神,我等讀書人,修身養性,詭神不欺,這所謂天煞孤星,能奈我何?”
那一刻,縫屍匠像是黑夜中尋到了她一聲唯一光,此後來往相處,兩人更是情投意合。
而這麼多天相處以後,書生也沒有任何問題,這才讓縫屍匠稍稍放心。
書生本是離家遊學,在道府並無親朋,索性去了縫屍匠家中暫住。
一開始此事並沒有人注意,直到某天城裡的劊子手,來到府上找到了她。
那時城中有位窮兇極惡的罪犯,問斬之後,竟然煞氣不滅,如果不及時處理,恐怕會形成詭異。
可是他已經被問斬,屍首分離,想要除去他死後煞氣,就得給他縫屍。
城中老縫屍匠風燭殘年,雙手已經不聽使喚,而他也沒有傳人,一時之間,竟然無人可以幫上忙。
最後,老縫屍匠卻推薦了一人,就是牢中的縫屍匠,可是,當時她一個大家閨秀,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但是,書生聽完劊子手的話,卻不像一般書生忌諱此事,反而鼓勵她去。
“此乃功德之事,你縫屍乃是為了城中百姓,我非但不會厭你,還會敬你愛你,這才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你。”
書生見解不同一般,劊子手這時候又在一旁助攻,講述他和縫屍匠這等命格,本就是天生下九流從業者。
而且他們處理這種髒事,也可以陰陽互濟,讓自己這命煞之氣,得以調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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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因為成為劊子手,劊子手才得以成家立業,而不擔心因自己命格孤苦無依。
聽到這,縫屍匠有些羞澀地看了一眼書生,想到這樣一來有機會可以和書生長相廝守,而不用擔心自己命格害了書生,終究還是答應下來。
當晚,縫屍匠就去了老縫屍匠處,也許是因為她本就會女紅,這縫屍工作,她竟然很快就上手。
三天後,縱使是罪大惡極的罪犯,她還是成功縫屍,這屍首合一之後,經過特殊手段也安然下葬。
可是等縫屍匠滿心歡喜回家的時候,書生卻早已不在,只留下一封書信。
原來是家中父母突發重疾,當時縫屍匠還在學習縫屍,他見不到縫屍匠,只能先行離開。
不過他信中說道,等到他家中事處理完,就會立刻回來找她,她對此深信不疑。
這段時間,老縫屍匠讓她接她的衣缽,可惜她那時候哪裡肯,她只想等她的情郎回來。
不過,中間有幾次道府縫屍,都是她出手幫忙,見此老縫屍匠索性也不說傳承之事,順其自然。
但是一年過去,書生沒有回來。
三年過去,書生依舊沒有回來。
但是,那一年深秋,從崇城邊境來了一張書信,言明書生已娶妻生子,讓她忘了他。
那一晚,她也不知道想了什麼,但是她卻像是想開了,直接入了老縫屍匠的屋子,再也沒出來過。
她成為了道府新的縫屍匠。
楊獄頭說這些的時候,縫屍匠老嫗沒一點反應,好像這根本不是她的故事一樣。
可是,秦守這時候卻忍不住嘴角上翹,心中暗道得來全不費工夫,自己終於有線索了。
“那她為何入獄?”
韋一笑此刻卻忍不住開口詢問,想要知道後面的故事。
“這事其實我也不清楚,就是她在三個月前,離開了一趟府城,回來之後,就把當年的老劊子手殺了。”
“啊?”
韋一笑忍不住出聲,這種一般百姓之間的命桉,只要不牽扯妖魔詭異,六扇門從不關注。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這縫屍匠的故事,竟然如此曲折,更想不通她為什麼要殺縫屍匠。
“是的,這事現在想來的確奇怪,這縫屍匠突然殺人,之後自己也不跑,就待在兇殺現場,也不反抗,此後也不開口,讓我們根本不懂她到底為什麼殺人。”
楊獄頭說到這也忍不住嘆口氣,不過因為她的身份,想到她之前功績,再加上道府還沒找到合適的縫屍匠,也就暫時把她關押在這裡。
而且這段時間道府縫屍的活計,也開口讓她幫忙,她也沒有拒絕。
不過她也沒想逃跑,就像是行屍走肉,你說什麼就做什麼,但也絕口不提自己為什麼殺人,道府一時犯難,這桉子暫時也就被擱置到現在。
“老劊子手的家人就沒來鬧?”
韋一笑有些驚訝,要是普通被害人家屬,恐怕早就來道府喊冤,為何還不把兇手繩之以法?
“沒有,老劊子手的兒子甚至非常澹然,說這就是劊子手的命,畢竟他們這種血脈,老劊子手的結局,也算是善終。”
這搞什麼鬼?
韋一笑徹底傻眼,可是秦守接下來一句話,卻讓他目瞪口呆,不知道這句話到底什麼魔力,竟然讓老嫗起身死死盯著他。
“壇洛鎮,王!”
本來毫無反應的老嫗,此刻卻突然站起,看著秦守,眼睛發亮。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