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到了風碎片中的一聲嘶吼。
李瑜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他看到一個原本躺在碎片中的人突然抽搐了起來。
那個人的身體彷彿在過電一般，他的四肢以人類不可能完成的角度扭曲著，如同一條被投入炭火中的蚯蚓。
“這是抽搐起來了？”李瑜看著那個掙扎不止的人，心裡閃過一個醫學上的專用詞彙。
他伸手抹了一把臉，看著掌心裡紅色的碎片，心裡滿是疑惑。
“難道這個天道的碎片之中含有毒素？而且可以直接透過皮膚滲透的方式進入人體？”李瑜自言自語道。
李瑜有一個不太好的習慣，那就是當他遇到難以理解的事情的時候，就會不自覺的將心中的疑惑說出來。
碎片還在下著，將碎片中的世界描繪成了一片血色的海洋。
片刻間那個還在掙扎抽搐的人已經平靜了下來，他不再嘶吼，而是緩緩站了起來。
肉眼可見的變化在他的身上發生著。
在那個人的眼睛裡，李瑜沒有看到任何屬於人類該有的神采。
他的面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化著，他的耳廓變尖，嘴巴變寬，平整的牙齒變成了尖銳的獠牙，面部冒出了濃厚的深棕色毛髮來。
李瑜向後退了一步，毫無疑問，這個人類身體裡的妖怪血脈爆發了。
“救護車！救護車怎麼還沒來！”有人抓著手機，看著碎片幕中的驚變，惶然不知所措。
“別怕，別怕。”有母親抱起了自己的孩子，輕聲安慰。
妖精大廳裡的驚呼聲已經變成了尖叫聲，李瑜看著妖精大廳外的大街，那些原本失去意識倒在地上的人，已經漸漸停止了抽搐，他們紛紛站起身來，直勾勾地盯著妖精大廳裡那些沒有淋到過碎片的人。
專屬於野獸的尖牙和利爪在他們身上出現，人類的神采消失於他們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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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世界彷彿一片寂靜，所有的聲音都在遠去。李瑜的世界裡只剩下“譁啦啦”的碎片聲和眼前這些產生變異的人類，他們粗重的呼吸。
只在幾個呼吸之間，這些變異了的人朝著妖精大廳裡撲了過來。
李瑜不知道還能不能將他們稱之為人，因為他們此刻更像是遵循本能行事的四足野獸。
“不要啊！救救我！救救我！”
一名少女被幾個異化妖怪撲倒在他的眼前，少女向離他最近的李瑜伸出雪白的手臂，大聲呼救著，直到她的喉嚨被扯開，從斷掉的氣管裡傳出風箱般的抽氣聲。
異化妖怪用新長出的利爪和尖牙將少女的血肉從骨頭上剝離下來，大口吞噬。少女的眼睛裡很快失去了生命的光澤，只剩下最終的死寂。
有一名身穿連衣裙的少女，約莫還未成年的樣子，似乎是那名死去的少女的同伴。她看著自己的朋友死在眼前，嚇得癱軟在地上，呆滯如同一隻待宰的羔羊。
又一個異化妖怪撲向了她。
少女呆呆看著撲向自己的異化妖怪，不知道閃避，也不知道逃跑。她的嘴唇顫抖著，不知在呢喃著什麼。
眼看著異化妖怪的指甲就要觸到少女如花瓣一般嬌嫩的臉頰，李瑜一個健步上前，一腳踢在了異化妖怪的腰際，將他蹬得滾向了一旁。
“還不快跑！”李瑜衝那個仍然呆滯著的少女大吼道。
李瑜的聲音猶如一聲驚雷，炸響在了那個少女的耳邊。
少女的眼神裡這才再度有了對焦，她看著李瑜，看著眼前的一切，終於連滾帶爬地站起身來，轉身逃去，哭嚎著被裹挾進了奔逃的人群裡。
李瑜關鍵時刻的一腳救下了那名少女，卻也激怒了那名異化妖怪。隨著少女的逃走，李瑜成為了異化妖怪的新目標。
那名異化妖怪長著一張貓一樣的臉，他滾倒之後便四足著地，弓起了背，一雙巨大的貓眼死死盯著李瑜。
妖精大廳裡現在無比的混亂。
有人在奔逃。
也有人扶著牆開始嘔吐。
還有人提起了手邊可以被稱為武器的東西，開始了絕望的反擊。
一名保安拿出對講機高聲呼喊著什麼，妖精大廳的捲簾門隨即開始緩緩放下。
沒有人注意到距離大門不遠的地方，李瑜正在和一隻人形大貓對峙，甚至沒有其他的異化妖怪將注意力放到李瑜身上。
面對危機，李瑜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此刻能清晰感覺到一股熱量在自己的體內升起。他想起了自己上一次加班到發燒的感覺，他覺得有些頭暈，甚至有了片刻的失神。
僅僅只是這片刻的失神，那只異化妖怪就立刻衝了上來，利爪朝著李瑜的脖子抓來。
凝實的殺意如同針一般刺在他的臉上，令他的呼吸為之一滯。
千鈞一髮之時，李瑜只來得及退開了一小步，堪堪避開了異化妖怪的爪擊。
貓型異化妖怪的攻擊來得極快，一爪落空，另一爪緊隨而至，直接拍在了李瑜的臉上，將李瑜拍得摔倒在地上。
倒下時，李瑜的頭在妖精大廳的大理石地板上狠狠磕了一下，他只覺得眼前泛起血霧，然後便是一陣嗡鳴被拍進了他的大腦裡。
他顫抖著觸控了一下自己的左半邊臉頰，只摸到一片血肉模糊，似乎是半邊臉皮都被撕裂了。
左耳似乎也被扯掉了。
李瑜的眼裡一片血紅，他看向那只異化妖怪。對方正咬指爪間的鮮血和碎肉，喉嚨裡發出“呼嚕”聲。
李瑜想要站起來，卻感覺自己頭重腳輕，小腿發軟。
貓型異化妖怪舔完自己的指爪，目光再度向李瑜看來，眼神裡竟然有著貓抓老鼠的戲謔。他走向李瑜，抓住李瑜的腳踝，一口咬在其小腿上，用力扯走了一塊血肉。
“啊！”李瑜慘叫著。
他用另一只腳狠狠踢向了異化妖怪抓住自己腳踝的那隻手，迫使對方鬆手。
異化妖怪隨意地鬆開了手，只是捏住他先前撕下的肉，不緊不慢地細細品嚐了起來。
李瑜這時聽到了“哐”的一聲，妖精大廳的捲簾門已經完全放了下來，門外尚未完成變異的異化妖怪全都被關在了外門。
而已經進入妖精大廳的異化妖怪，仍然在肆意追逐著活人。
慘叫聲不絕於耳。
“天道的末日要來了嗎？”李瑜喃喃自語。
貓型異化妖怪吃完了手裡的肉，再度向李瑜走來。這次，他瞄準的位置卻是李瑜的脖子，那裡的血管在突突跳動著，看起來分外誘人。
你想死在這裡麼？李瑜聽到一個聲音在問他。
不想。李瑜回答。
還未等異化妖怪靠近，李瑜的身體好似突然被鞭子抽了一下，無法言喻的劇痛瞬間侵襲了他。他痛得在地上翻滾起來，四肢扭曲成難以置信的角度，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嘶叫。
這疼痛來得快，去得也快。只是五息之間，李瑜便停止了掙扎，平躺在地上，安靜的不再動彈。
異化妖怪看著李瑜的動作，一時有些驚異，沒有妄動。
甚至當李瑜的掙扎逐漸平靜下來，他也沒有輕易上前，而是像一隻真正的貓一樣，遵循著原始的本能靜靜觀察了片刻。
當他確定眼前這個人是真的沒有什麼特別的變化之後，終於才按捺不住，猛撲出去，朝著李瑜的脖子狠狠咬了下去。
他沒有注意到的是，李瑜臉上和腿上的傷口，正在血汙的掩護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無聲癒合著。
在他的獠牙咬上李瑜的脖子之前，一隻手掌拍在了他臉上，一如他之前一掌拍在了李瑜的臉上一般。
將他狠狠地拍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