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仁軒疑惑，他趕忙扒開麻袋口子，裡面的東西讓他作嘔，他差點吐了出來！一團一團的肉塊混在一起，骨頭碎得不成樣子，還有內臟、腸子，這麼噁心的手法！好在天氣還冷，屍體還沒有腐化，要是再放一些日子，那就真的不能看了。
“這就是背叛我的下場，我不想你有這樣的下場，所以我幫不了你。”空拳白手對卿仁軒說道。
“這是，這是。”一塊令牌從麻袋裡掉了出來，卿仁軒看到了“草稚堂”三個大字，他立即明白了，他顫抖著說道，“這是青山二郎。”
門外有風吹草動，樹林裡新生的樹葉落了不少。跟小雨淅淅瀝瀝一樣的腳步聲，越來越密集。密密麻麻的，都是劍氣，整座神廟都被包圍了。神廟裡面的人，插翅難逃！
空拳白手從大椅上站了起來，他轉過身，對著高堂上的三尊神像。他沉默不語。
“您要救我，要救我啊！我願意一輩子給您做牛做馬！求求您了！”當初在三野賭坊貴人廳內囂張得不可一世的那個卿仁軒到哪裡去了？
“喪家之犬。”空拳白手無悲無喜地說道。
“通！”
“通！”
“通！”神廟的門窗都被開啟，為首的是一位穿著白衣的年輕人，他持劍走了進來，他應該是無影宗的弟子。他朝著空拳白手的背影抱拳，隨後對著跪在地上的卿仁軒說道，“二師兄，我們回家吧！”
“我不回去！”卿仁軒竟然哭了，他賴在地上撒野。
“宗主希望您回去。現在回去還能從輕發落。”
“我不可能回去。”卿仁軒的無賴，耍得極其滑稽。
“那就別怪師弟們了，六百多位師弟都到齊了，你沒有機會的。”
那人話音一落，便一揮手，其他人便蜂擁而入，將卿仁軒拿下。
“空拳白手，你今日袖手旁觀，我就是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你給我等著！”卿仁軒是被架著出去的，他瘋狂地對空拳白手怒吼著。
卿仁軒的眼神一直沒有離開過青山二郎那被切成了無數塊的屍體，他知道，自己一旦回了無影宗，面臨的，可能是比這個還要悲慘的結局。
等到無影宗的人走遠了，日高才敢探出頭來，他躡手躡腳地走進神廟，在空拳白手的身後跪下。
“日高啊，我們霸業難成啊。”空拳白手忽然感慨道，他的眼神始終沒有離開過神像。
“主人，您為何這麼說？您到底是經歷了什麼？”日高這才注意到空拳白手少了一隻右手。
“用拳之人，少了發力拳，還怎麼與人對敵。唉。”空拳白手嘆氣道，他轉過身，扶起日高，“如我們所願，天行死了，但是我們離大業卻越來越遠了。”
“新王那老賊死了？這可是好事啊！我們少了最大的那一顆絆腳石啊！”日高雀躍不已，“想不到真有這麼一天，他能死在我們前面。”
“我已準備金盆洗手，不再過問江湖世事，不再尋求霸業。”空拳白手又坐倒在大椅上。
“什麼？主人您可當真？”對於空拳白手要隱退這件事，比新王被殺還要讓日高震顫！“您要三思啊，我們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步啊！”
日高匍匐在地上，不敢抬頭，戰戰兢兢。
“如果我沒有想清楚，剛才就會將卿仁軒救下。”空拳白手笑著說道，又好像在自言自語，“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你沒有見過那個場面。”
“此時放棄，功虧一簣啊！”日高勸道，“弟兄們都是能為您生，能為您死的忠義之士啊！我們都在等著為了您獻身啊！”
“你可以重回草稚堂，青山二郎已經被我殺了，沒有人知道你曾經的身份，從此之後，我們沒有任何關聯。”這是空拳白手對這位死心塌地跟著他的僕人最後的一點善意。
“主人，小的可以斗膽問一句嗎？”日高問道。
“你問。”
“您為什麼突然會有這麼大的轉變？”
“新王無敵嗎？他是無敵的，可他的結局呢？一個人到底怎麼樣才算是真正地來過人世間，我曾經無數次思考，我一度以為男人，要成就一番最非凡的大業，成為萬人敬仰的那一刻，才算真正地活過。現在想想，是我錯了。”空拳白手停頓了一下，隨後他又笑了，“其實像步容那樣，也很不錯。我們比他還有錢，三百萬兩，夠我們用上一輩子了。”
步容沒有第一時間離開颯川，他在這片狼藉之地的邊緣，找了一處平坦的地勢，為大艾也立上了一座墓碑，這是一座空墳，裡面空空蕩蕩。步容沒有找到大艾也的任何遺物，就連那枚玉佩都沒有找到。
“說好了幫我收拾，為什麼還要拼命？”步容跪在墳前，低著頭，喪氣地說道。
步容知道，沒有大艾也為他拖延時間，他當時就會死在新王的劍下。他也知道，沒有大艾也的鼓舞與提示，君子劍就不會現世，他當時也會死在新王的劍下。
是大艾也陪著他，在中土度過了最美好的兩個月，他們喝酒，他們吃肉，他們騎馬，他們坐船，他們吟詩作對。享受著步容一輩子都渴望卻沒有嘗試過的生活。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諸事種種，都離不開大艾也。大艾也就像是陸游原、張楚等人的化身，專門被天神派到他的身邊，指引著他前行。等他的任務達到了，他就功德圓滿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哪裡，我只能將你葬在這裡了。”步容很後悔，在最後時刻，還是有人為他背上了血債，他又多了一份人情，一份還不了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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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容徹底清楚了，他不能跟任何人親近，只要靠近他的人，都會遭遇這世間最悲慘的結局。無論這個人是他的親人，還是他的仇人，無論這個人與他好，還是與他壞，結局是不會改變的。
“來，幹一杯！”步容將酒壺高舉，對著埋著大艾也亡魂的土坡，傾斜手腕，緩緩將酒水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