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妄推開病房門，幾個人先後走了進去。
尹媽媽的狀況看起來的確比上次要差一點，臉色從蒼白轉為蠟黃，上次見到他們還能坐起來說話，這一次卻似乎沒了力氣，只睜開眼睛，對他們露出了笑容，說話聲變得很虛弱。
顧絨和遲秋就跟沒事人一樣的，依舊笑著和她聊天說話。
尹妄照例在旁邊削水果，就像上次一樣沉默。
這一次沒呆多久兩人便看出了尹媽媽的疲憊，他們便早早就道別了。
這一次尹妄將他們送到了樓下。
電梯裡，已經染了黑髮，看起來成熟了很多的大男生，低著頭，對顧絨說，
“絨絨姐，上次謝謝你，要不是你的話，薄錚還不知道會在我媽媽面前說出些什麼來，光是那幾聲笑就夠刺激我媽的了，若真讓他說完了他想說的，恐怕我媽會被當場氣死也說不定。”
顧絨只笑了笑，下電梯後卻不經意般問起別的話題，
“這一週來了很多新病人嗎？我看好多門都關著。”
“好像是的。”
尹妄道，
“不過我沒注意都住了些什麼人，頂樓的醫生護士話都挺少的，都不怎麼說其他病房的事情。”
顧絨點了點頭，和遲秋一起拒絕了他還要繼續送人的想法。
站在花園裡，顧絨看著尹妄富家子般挺拔又貴氣的背影消失，慢慢收回視線朝外走去。
一路上再次經過擠擠嚷嚷的走廊。
那些拿著單子的病人家屬在收費視窗前擠得滿頭大汗。
不知是哪個科室的病人住滿了，病床一直延伸到樓道裡來，看起來擁擠又凌亂。
臉色蒼白的病人和負責照顧的家屬就擠在一張床上，不修邊幅的聊著天，吃著水果或者泡麵。
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消毒水藥水和泡麵等東西混雜起來的怪味。
這是醫院常有的味道。
然而剛從掛著壁畫放著花瓶的三十一樓樓道裡離開的顧絨，嗅著鼻端這些難聞的味道，卻突然覺得有些想笑。
不是不知道階級差距。
不是不明白貧窮和富有之間彷彿隔了一個世界般巨大的溝壑。
可無論如何，在這樣一個公立的、打著為人民服務為標語的醫院裡看到這一條巨大的溝壑，她還是覺得有些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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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走出醫院，站在上川市上空高掛的太陽底下，她回頭看了一眼高高聳立的住院部大樓，對遲秋說，
“你說那些病房裡到底住著些什麼人？踩在擁擠的人群頭上，住總統套房一樣的輸液打針。”
遲秋同樣轉頭看向大樓。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來，瞳孔裡鍍了一層模糊不明的光澤，
“這個問題，我也想知道。”
·
夜色初初降臨。
巨幅的落地窗灑進這座城市的煌煌夜燈。
有人從門口走進來，塑料袋被啪的一聲丟在玻璃桌上，灑出花花綠綠的零食和酸奶。
修長的手指在其中挑挑揀揀，最後拎出來一包水果味薯片，撕拉一聲撕開封口往嘴裡塞了一片，邊咔擦咔擦的吃，邊隨手拂開了桌上亂七八糟的東西，兩根手指拎起電腦放在桌面上。
最後他坐了下來。
開啟的電腦屏幕映亮他的臉。
還有那雙深邃冷靜的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