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淡的光線渡上他的手指，也微微映亮了他指間那張舊照片。
泛黃的邊角是時光殘留的痕跡。
而照片中的人，也同樣一退好多年。
在狂歡落幕繁華褪盡的子夜，下川碼頭沉默前行的車廂中，年少的顧絨就這麼猝不及防的出現在了唐鬱眼前。
與他不久前才想象過的笑臉迎人的樣子，完全不同。
那張老舊的照片裡，少女正背靠灰敗的牆壁打電話，仰起頭露出的側面蒼白而陰鬱，左耳上一顆黑色的六芒星耳釘，眼角貼著小小的創口貼，舉著手機的手上亂七八糟的纏著沾了灰的白色繃帶，明顯染過又褪色的頭髮在沉悶的陽光下呈現柔軟乾燥的咖啡色，那雙眼瞳裡陽光迸濺，卻有種讓人不敢靠近的冷徹。
甚至不需要看一眼鏡頭，她只是一語不發的站在那裡舉著電話，便已經輕而易舉讓人察覺到尖銳冰冷的氣場。
冷漠、叛逆、陰戾，一切拒人千裡與世隔離的負面詞語都可以堆在她身上。
唐鬱沉默的看著這張照片，可能是這沉默太古怪了，前面的司機先生隨意往後視鏡裡看了一眼，掃到唐鬱拿著的照片時，一下子險些沒亂踩油門。
勉強鎮靜的穩住了車速，他有點卡殼的“啊”了一聲，還沒來得及解釋，唐鬱便看著照片漠然打斷了他道，
“真是不巧，我媽難得粗心一次。”
他將照片轉向秘書，面無表情道，
“偏偏被我抓住了。”
·
巨大的飛機騰入高空，夜色中的機場裡，秘書先生手搭涼棚看著那鐵鳥進入昏暗的雲層，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接著便低頭撥了個電話。
“路總，你收的那些照片落了一張在車裡，被少爺看見了。”
“還能是什麼照片？當然是那位顧小姐的。”
“少爺回上川來找你興師問罪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秘書先生轉身出了機場，幸災樂禍的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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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出乎他的意料。
唐鬱並沒有第一時間去找他母親，而是平靜的回到了紅蕖巷，伸手敲開了23號的門。
探出頭的是一臉不高興的少年，問他，
“大半夜的幹嘛？”
男人淡淡道，
“告訴你姐早上早點起來，我們要去伽藍山。”
顧悄皺起眉，不耐的回了一聲知道了，便又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唐鬱平靜的回了自己房間，洗漱之後躺到床上。
他睜著眼躺了半晌，又坐起來擰開了床頭燈，從床邊的衣服口袋裡掏出那張照片。
照片裡的少女看起來最多十五歲，穿著長袖長褲，有別於青春期的任何少年少女，在灼熱的陽光裡，單薄蒼白得像是一片冰，隨時都要融化消失一般。
她瞳孔顏色很淺，卻彷彿裝著無數黑沉沉的情緒，沉甸甸的壓在人的心裡。
唐鬱看著這張照片，腦海裡卻浮現那個在雅舍裡，笑容比陽光還燦爛的顧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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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裡的顧絨總是愛笑的，不管是真笑假笑冷笑懶笑，似乎很少有不笑的時候，這與照片裡這個陰鬱蒼白彷彿根本不會笑的少女，完全是兩個人。
唐鬱看著這張照片，許久後才煩躁的將東西丟到枕頭底下，關了燈重新躺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