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雲殿死了個宮女，哪怕她們害怕，卻也知道，這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
在王子這，只要不順意，就會拿宮人撒氣。
而宮人在朝雲殿，不過是供他玩樂與**的牲畜，賤命一條，甚至都不如草芥。
這事自然也不會傳到寧筠和楚樂瑤夫婦耳中，永寧殿一如其名，歲月靜好，安寧和睦，關起門來，小夫妻過自己的日子。
這是後話。
晌午過後，楚樂瑤懶洋洋地坐在梳妝檯前，等雙歡和雙喜這對姐妹將她打扮好了後，她忍住揉眼睛的衝動，起身。
“要是還困，不如遲些再去吧……”
寧筠端著裝了新鮮花的花盆進來，親自擺放到窗臺，見楚樂瑤睡眼惺忪的模樣，便輕聲提議著。
楚樂瑤搖頭，表情怪懵懵的。
“哥哥與嫣表姐住不了多久就要回去了，我想這段時日好好陪陪他們。”
聞言，寧筠點頭，表示瞭解。
是啊，他們遲早是要回北國去的，而秋秋卻要留下，她心下肯定是不願和親人分開，在還能團聚的時候，多聚聚，也免得以後她心裡遺憾。
“好，那我去讓人備車。”
“嗯。”
等寧筠出去了，雙喜便感嘆。
“殿下對您真好，明明有這麼多宮人伺候，但還是為您的事親力親為的。公主好福氣，要是再誕下麟兒……”
“雙喜，你說什麼呢。”
楚樂瑤頓時羞紅了臉，嗔怪地瞪著自己的侍女。
雙喜吐了吐舌頭，笑道，“說不準，小殿下這會兒已經在公主肚子裡了呢！”
聞言，楚樂瑤張了張嘴，愣怔住，隨即低頭看了眼自己平坦的小腹，伸手摸了下。
會……有這麼快嗎？
“秋秋，你說送大哥月曇花還是千秋芝好？”
這時，寧筠拿著兩個盒子進來，一向冷清孤傲的人，成了親，在妻子面前卻多了不少溫情柔和。
楚樂瑤忙將手從小腹上拿開，眼神閃爍了下，才思考了下，道，“他喜歡研究藥材，千秋芝是難得的好藥材，不過，月曇花這麼漂亮，他平日裡也不討厭花花草草……”
“那就好，都送了吧。”
寧筠聽楚樂瑤這麼說，便放心了，既然大舅哥不討厭月曇花這樣只開一兩日但極其漂亮的風雅之物，那他就順道送去。
楚樂瑤聞言，遲疑了下，“都送？這月曇花是……父王送的吧，據說十年才得這麼一株。”
“嗯，我這有兩株，一株留給你，一株送大哥。”
寧筠將月曇花妥善封存在盒子裡，等到時候拿花盆，用月曇花專屬的土壤滋養下，就能盛開了。
楚樂瑤不禁搖頭，這麼珍貴的花，怎麼到她相公這，像是路邊隨手買的一樣？
一人一株，他說得這麼輕巧，要是叫夜晟和百里凝霜知道了，不得氣死？
“什麼，父王將月曇花都送去永寧殿了！”
夜晟和夜皎月在百里凝霜的鳴鳳宮用膳，聽宮人走進來，小聲地通傳了幾句。
夜晟立時拍桌而起。
“憑什麼啊，之前我問父王要這月曇花，可是要了好幾個月！”
“你又不喜歡花，要這個作甚。”
百里凝霜臉色不大好看，卻維持著鎮定自若的姿態，淡淡地道。
“那還不是為了——”
夜晟險些就說出實話來，但想到百里凝霜最討厭他風花雪月哄美人開心的行為舉止，便立時打住了話頭。
“哼，你不說母后也知道，不就是當時的月姬喜歡，你為了哄一個下賤坯子，厚著臉皮也要去求你父王要一株開不了兩日的花？”
百里凝霜冷笑了一聲，戳破夜晟，然後看了眼桌上的美味佳餚，卻是眼神冷了下來。
“你宮裡死了幾個宮女不要緊，但下回，莫要鬧大，這次不是母后替你封口，你這事若是傳到你父王，或是永寧殿那，你以為朝堂上不會有參你的本？”
夜晟被百里凝霜訓得一文不值的，他有些煩躁，但又怕百里凝霜，只好低下頭來。
“母後，您也別生氣了，王兄知道錯了……”夜皎月忙盛了一碗湯，放到百里凝霜面前，隨後又盛了一碗放到夜晟面前，看著他，聲音溫柔，“王兄，這大王兄與王嫂晌午要去驛館，不如晚上這宴會你也邀請北國世子與那戚姑娘，如此不就都來了嗎？”
夜晟聞言，對啊，他要的便是排場，既然那夫妻倆說要去看北國世子和戚嫣，那他將那兩個也請過來不就行了？
百里凝霜忽然銳利地看了眼夜皎月，沒有說什麼，只是眸光飽含深意。
思忖了片刻後才道，“既要邀請，不如將蕭禹也請來。”
夜梟還真是心疼他那個血脈髒汙的外甥，既然要封他為小王爺，一個奸生子，也配？
如果蕭禹也有了官職與實權……這朝堂之上，夜筠的助力可就慢慢起來了。
她一定要想法子讓這個蕭禹失去這個資格才好。
想著，她目光又一次看向了夜皎月。
夜皎月被這個眼神盯得，渾身一涼，心底更是一沉。
她有種不妙的預感，母后要用她來對付誰，但不管是做什麼……
她看向一旁吊兒郎當不以為然的夜晟，最終目的都是為了鞏固夜晟儲君的地位，扶持他坐上王位。
“月兒，你留下，母後有些話要問你。”
果不其然，等夜晟要離開，百里凝霜溫柔地扶了扶夜皎月頭上的釵子，忽而叫住了她。
夜晟不明所以，只拱了拱手，先行離開。
留下夜皎月，心底打鼓，面上卻愈發乖柔。
“母后喚兒臣留下所為何事？”
她抬眸乖順地看了一眼百里凝霜，目光無辜。
百里凝霜只是輕輕摸了摸她尖尖的下巴。
以及漂亮的面部輪廓，“月兒，你是不是看中那北國世子了？”
心下一咯噔的夜皎月，竭力控制著眼神和面色，“母後……兒臣與那北國世子只有匆匆的一面之緣，怎會呢。”
儘管她掩飾得很好，但百里凝霜是什麼人？
她手從夜皎月方才在聽到她詢問時微微顫了下的面上移開。
笑意加深，溫柔慈愛。
“好孩子，你是母后的骨肉，你想要什麼，母後一定會幫你實現的。不過是一個男人，你想要，母后便成全你如何？”
成全？
夜皎月心下不寧，無法揣測出百里凝霜這話裡的真假，以及用意。
所以也就不敢說實話。
只猶疑著，面色羞怯地垂著頭。
“母後……婚姻之事，全憑您做主，兒臣沒有想法。”
“是麼？母后倒是瞧著那北國世子，清風朗月，芝蘭玉樹，難得的俊俏青年，再加上背後是北國端親王府這樣強盛的助力，若是你嫁過去，享福不說，還能替你哥哥拉攏到端親王府的助力。”
夜皎月聽到最後一句，便心底升起不滿與怨念。
但也是這句，叫她信了，母後這話不是騙她的，她是真想自己嫁給楚世安。
但如果是楚世安……
夜皎月按捺住狂跳的心，如果那人是楚世安的話，她是情緣的。
那樣一個如天上月，窗外清風的世間無雙公子，只一眼，她便忘不掉。
她從未見過比他容色還要仙然卓絕的男子，尤其是他對楚樂瑤的那種無微不至的關懷，讓她羨慕嫉妒又渴求。
一個對妹妹如此呵護寵愛的男人，對待妻子，只會更加寵愛的吧？
想想，夜皎月便心馳神往。
見她失神，百里凝霜眸色微冷——
不成器的東西，原以為是個乖順明事理的，沒想到也是個會被情愛衝昏頭的蠢貨。
楚樂瑤身為北國送來聯姻的公主，嫁給了夜筠，說明夜梟和北國皇帝私心裡想拿這門婚事作為交易。
又怎會支援她的兒子？
更別說，夜皎月嫁過去，山高路遠的，只能是嫁過去，還能幫晟兒什麼忙？
若是往常，這個女兒未必不會分辨出這個中利害來。
但此時卻如此愚鈍，說明了什麼？
說明她一面之緣就看中了楚樂瑤的兄長，那北國世子楚世安！
女生外嚮果不其然，白養了這麼大。
還以為會是個聰明的。
“無妨，你先回去，成不成，還要看今晚他們赴宴與否了。”
掐了下手心，揪著帕子，夜皎月垂著眼，心底卻在飛快地轉著。
“母後需要兒臣做什麼，儘管吩咐。”
“等到時候就知道了，先回去吧。”伸手摸了摸夜皎月的頭髮，“休息一下，再好好打扮一番。”
心下澎湃，面上不顯，夜皎月乖乖地福身。
“是，那兒臣先行告退了。”
“嗯，去吧。”
百里凝霜收回手，等夜皎月出去了，她才冷哼了一聲。
抿成一條線的唇看起來極為冷漠。
“娘娘這又是生的哪門子氣？”
伺候的嬤嬤給她端了一盞茶，見她抿著唇不怒自威的模樣，便小心地詢問了聲。
“嬤嬤，你說，為了晟兒，犧牲點月兒的利益……她能明白本宮的苦心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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嬤嬤一聽這話不禁愣怔住了，這手心手背都是肉，就算公主是女兒家，也不至於……
但她不敢亂答，只斟酌著，才中肯道，“娘娘，在您心中或許是權衡利弊後的無奈之舉……但公主會怎麼想，就不好說了，畢竟，不是誰都能明白您的良苦用心的。”
聞言，百里凝霜臉色一白，是啊，她覺得是顧大局，但皎月那丫頭一向心思深，會怎麼想，就不知道了。
大抵會埋怨自己這個母親偏心狠心吧。
但這又如何呢？
晟兒如果坐不上王位，他們母子三人的下場都會慘烈，如果她還有點聰明在，就不該想不通。
再說，她是母親，還能害她不成？
“準備準備。”
默默面色一黯，知道這是下定決心了，勸是沒用的，也沒必要勸。
娘娘走到今天，哪一步不是殺伐果斷，不計後果的？
“是。”
“只可惜了，這倆孩子若是性子倒轉一下，就好了。”
怪就怪夜皎月空有腦子和心思，卻託了女兒身。
默默沒有接這話茬，當然，心下也是感慨，殿下那般扶不上牆，但娘娘卻又只有他這一個兒子，便是唯一的籌碼了。
再怎麼不成器，也必須扶上位。
上位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夜皎月出了鳴鳳宮，便急匆匆回了自己的攬月殿。
“公主，您瞧著心情極好的樣子，可是王后那有什麼好事？”
她一回來，伺候的宮女便笑著上前迎接，隨後看著她的臉色，討巧地問道。
“去準備花瓣與熱水，本宮要沐浴——還有最好的華服，立即薰香。”
夜皎月沒有答這話，只是唇角下意識彎起，眼底也有了實質的笑意。
輕聲吩咐著。
聞言，宮女們便立即四下散開去準備這些了。
看來，晚上有重要的宴會，難得公主這般在意。
夜皎月咬著下唇，腦海中不禁浮現楚世安的音容笑貌，心便跟著快速跳動起來。
面上也一片緋紅，眼眸含著春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