衾楓將信將疑地掃了一眼寧筠，的確是聞見了後者一身的酒氣，而後不大滿地道，“成何體統，你一女孩家，怎麼和他們這些臭小子一道在街上喝酒？也不怕你娘擔心……”
楚樂瑤頓時覺著自己冤枉，便扁嘴道，“那也要問問小表舅，他非要喝的，要不是寧哥哥……”
“寧哥哥？”
衾楓立馬不是滋味地打斷了楚樂瑤，念著這個親暱的稱呼，頓時渾身起雞皮疙瘩地不適了。
樂瑤打小就跟著姐姐姐夫去了蓬萊，好不容易回來，沒住多久就又出去遊歷，這遊歷回來，還沒來得及怎麼敘敘，身邊便多了個……礙眼的小子。
一晃，孩子也大了，小姑娘沒有小時候那麼黏著舅舅了，他心裡不止地泛酸。
有種自家養的水靈靈的小白菜要被豬拱了的落差來。
看出衾楓臉色不虞，楚樂瑤也理虧，畢竟被撞了個正著，還真是百口莫辯。
但這時，寧筠上前一步，拱手，誠懇又謙和地向衾楓見了禮，還賠了不是。
“是晚輩唐突，還望衾將軍見諒。”
楚樂瑤便拉了拉衾楓的袖子，這是心疼了，想替寧筠求情。
衾楓從鼻腔中哼了一聲，但扛不過楚樂瑤的撒嬌討巧，便咳了聲，“行了，像什麼話，走，舅舅送你回去。”
“好啊，正好我好久沒見舅舅了，舅舅在王府用晚膳吧！住一宿也好啊。”
衾楓一下被她給安撫到了情緒。
“那不成，你舅母這幾日身子不適，我得回去照看些。”
“啊？舅母怎麼了？”
楚樂瑤立時緊張起來。
衾楓卻撓了撓後腦勺，有些憨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來，眼神裡滿是溫柔和滿足。
“你啊，又要當姐姐了。”
又？
楚樂瑤立即雙眼亮起來，是真心為衾楓感到高興。
“舅母她——太好了，我又要當表姐了，賜哥兒也要當哥哥了！”
衾楓被感染到這份喜悅，本來就高興的他，也是笑著點頭，“是啊，賜哥兒吵著說要個妹妹呢。我也希望是個香香軟軟的女孩兒。”
“那是，這樣就是兒女雙全湊了個好字了，不過是男孩也好，有個兄弟陪著，賜哥兒也不孤單。”
舅甥倆一時聊得將寧筠給忘了，一邊走一邊都開始想給未出生的孩子取名的事了。
寧筠雖然有些醉意，卻還知道替楚樂瑤擋著些來來往往的行人，手臂維持著伸出的動作，安靜地跟在她身側，也不插嘴，也不會因為被冷落而露出落寞的神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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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角餘光一直沒忘打量他的衾楓，見狀心下這口氣倒是消了些，這樣看來，這小子還不錯。
至少是個默默做事而不是光嘴上討巧的。
有說有笑的，也沒坐馬車，不多時，他們就回到了王府門前。
小廝見小主子回來了，立即上前行禮。
楚樂瑤沒買多少東西，她讓婢女先將東西放回閨房，隨後便看向寧筠，“你先回房休息會吧，我讓廚房給你端一碗醒酒湯。”
她聲音很輕，像是在說悄悄話似的。
衾楓伸長了耳朵，只聽清幾個字，但不影響他聽懂這話。
寧筠看了眼衾楓，知道他們舅甥倆應該是要去見端親王夫婦的，便點頭，“好。”
然後轉身朝他住的廂房方向走去。
“這小子身手看著不錯。”
等他走遠了，楚樂瑤才收回視線，回頭就對上衾楓捏著下巴點頭的認真模樣。
頓時赧然，咳了聲，“是啊，他武功可厲害了。”
“比起你爹孃如何？”
衾楓如今在軍中混出一身的本事來，但學的都是些殺敵的本事，而不是江湖上的招式。
他倒是腦筋一動，有個想法，就是不知道外甥女能不能做得了這個主。
“應該比爹孃還厲害些。”楚樂瑤伸手在唇邊掩著，小聲地回著，“他內力深厚，在江湖上也是數一數二的高手呢。”
面上不覺還有些與有榮焉的光彩。
衾楓頓時搖頭，伸手敲了下她的腦門，“女生外嚮，女生外嚮啊。”
忽然就替未出生的小女兒感到擔憂了，以後要是也這樣，那他估摸著……
“什麼外向？”
正巧，衾嫆抱著一捧花從外間走來，她穿著水紅廣袖的束腰長裙，光彩動人，豔麗四射。
不得不說，歲月從不敗美人，而上天對衾嫆更是格外地恩待。
她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娘了，小女兒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但她面上沒有任何歲月留下的痕跡，有的，只是經年累月甜蜜美滿生活帶來的從容恬靜。
比年輕時少了些鋒芒，多了幾分歲月沉澱下來的穩重和溫柔。
楚樂瑤立時靠過去，“娘，舅舅來看你了！這花開得真漂亮！”
平日裡衾嫆也沒什麼忙的，後院沒有姬妾煩擾，內宅安寧，有陳恪和春花給她打點得井井有條。
夫君溫柔寵愛十年如一日，兒女孝順懂事，下人恭敬敦厚。可謂是整個北國最令人羨慕的婦人了。
“是啊，你爹給我種的能不漂亮麼？”衾嫆眉眼滿是笑意，伸手撥弄了下懷裡明豔卻不俗氣的花朵，而後看向走到面前喊了她一聲姐姐的弟弟。
“楓哥兒來了，正好，家裡來了客人，晚上一道用膳，我讓廚房加幾道你愛吃的菜。”
說起來，衾嫆的孃家也同樣叫京城出嫁的這些貴婦羨慕嫉妒不來，本來衾瀟就是兩朝元老，深受皇恩，等他退下來了，又培養出了衾楓這麼個爭氣的將軍兒子。
更莫說她外祖家又是攝政王之尊的府邸，當真是滿門榮耀。
所以楚樂瑤出生起，便是整個北國最尊貴和榮耀的身份，比之公主都不為過的。
好在他們都是謙遜淡泊名利的人，在最鼎盛的時候選擇了遠走隱居，在朝局穩定後，又回來閒庭看花，煮茶看書下棋，過著與世無爭的清閒日子。
“還是阿姐對我好。”
衾楓咧嘴，露出一口白牙，而後又喜不自禁地主動報喜。
“阿姐，你又要當姑姑了。”
衾嫆聞言，大喜過望，將花遞給身後的婢女，忙拉過衾楓和楚樂瑤往前廳走。
“真的？那可太好了，恭喜你了，弟妹也是個有福氣的，不過你可得對她好些，女子懷孕最是辛苦……改明我給她送些補品去，好久沒喜事了，爹怕是要高興壞了。”
衾楓在衾嫆面前永遠是那個崇拜姐姐的可愛弟弟。
他聞言，笑得爽朗，“是啊，爹說了，要是個閨女的話，就送來讓你教導教導。”
他這是玩笑話，衾嫆自然是知曉的，但也接著道，“那敢情好啊，正巧我這女兒我也管不了了，給我個貼心的小侄女，我巴不得呢。”
楚樂瑤頓時無奈地嘆氣，“娘，你不疼我了，嗚嗚。”
“哈哈。”
衾楓頓時大笑，衾嫆也是掩唇低聲笑了起來。
真好，娘，外祖母，您看到了嗎，我們都過得很好。
衾嫆笑著看了眼外頭晚霞滿布的天，如是在心底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