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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認祖歸宗,封長公主

至於後來為什麼自己會在曹家,雲卿多多少少是清楚一些的,畢竟曹定遠是她外公的門生,是外公一手提拔上來的。從前她只怨他負了孃親,似乎直到此刻她才寬宥了,她以為的涼薄偏愛到後來不過是各取所需。

雲卿靠在拓跋野的肩頭,聽著他自己的親生父親講述著少時怎麼與狼搏鬥,怎麼上陣殺敵的往事,這種時空交錯的悠閒與安全感產生得自然而然,似乎內心裡那絲不安的琴絃正在一點點被撫平。

拓跋野呢,從得知雲卿對大梁皇帝死心的那一刻起,他就明天都在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樣地等著步月把人接回來。

她的府邸早早就修建好了,就建在自己起居的宮殿一方,裡面的擺件和陳設都是他親自讓司設局挑的珍品,他想把世間所有的珍奇都捧到他的寶貝女兒面前。甚至已經想好,等女兒回來就放權給太子,他就帶著女兒騎馬、狩獵、投壺……

當然,後來他也的確這麼做了。

選定了吉日,認祖歸宗。從今往後她不用怕掉馬甲,不用怕被別人知曉身份而又負累。北國長公主,雲卿第一次因為多了一重身份而感到開心和愉悅,不夾雜權衡利弊的歸屬,而是作為父親的女兒。

冊封的皇榜張貼到全國各地,大赦天下,免一年賦稅,另北國宮中舉行三天的宴會。訊息一出,舉國歡慶,就連交好的幾個鄰國也紛紛派遣使者前來道賀。自然,大梁也收到了訊息。

宴會當天熱鬧非凡,雲卿站在皇宮城牆上與全城百姓見面,眾人這才得見這位傳說中的長公主。

精妙的頭冠和華服屬實讓雲卿不堪其重,所以坐在拓跋野旁邊接受了各國使者的賀禮之後,雲卿便想逃離,拓跋野也沒有不答應的。往常這樣的事太子也應付得了,只是拓跋野想在自己退位前再趁此機會為拓跋雲深鋪好路,且男人最懂男人,那些個使者看他女兒的眼神,如狼似虎,但他就是要那些個人知道這可是他拓跋野的珍寶。

一場飲宴,推杯換盞,使臣們無一不誇讚雲卿的美貌,聽得拓跋野嘴都合不攏。

雲卿一回到自己宮中,就把腳上的鞋子踢到一邊,吩咐著宮女褪去自己的宮裝,又換了舒適的衣袍便赤足蹚進湯泉裡。因著雲卿這個習慣,拓跋野特地讓人殿內全部都鋪上了毯子。

“殿下,這些個使臣送來的禮物,婢子這輩子都沒見過呢。”宮女驚呼,臉上掛著‘歎為觀止’四字。

湯泉內雲卿依靠在一旁,由著兩個醫女疏通經絡,一聽宮女說有珍寶,便來了興趣,翆眉一挑,笑著說:“虧得你們還是太子挑來的呢,憑什麼好東西太子哥哥那兒沒有的,說出來本宮可是不信的,你且念來聽聽有些什麼名目。”

“您先瞧瞧這個。” 宮女捧了托盤湊到雲卿跟前,上面是四五個極精美的不大的盒子,甜甜地問道:“殿下可聞到一股子淡淡的幽香?這些個盒子香得很。”

雲卿閉目細嗅,從前她可甚是喜歡香料呢,在閨中自己調配過,後來蕭祁鈺也讓人配了好些古法香方,不一會兒便笑著說:“這樣,你暫放一邊,咱們來玩個遊戲,若本宮猜對這些香料名兒,你們就幫本宮辦件事兒;倘或不對——”

不止眼前這個宮女,就是在給雲卿揉捏穴位的醫女也來了興趣,湊過來道:“殿下快說,倘若猜不出來可如何?”

雲卿歪著頭,打定主意似的,“若猜不出來,這些賀禮你們挑自己喜歡的拿去。”

“好呀好呀,這敢情好。”貼身宮女滿眼金光,迫不及待地希望遊戲開始,很快又像突然想起什麼事似的,從袖口拿出一丁香色的細長緞帶,欣然道:“為防止殿下作假,婢子斗膽給殿下系上這個。”

雲卿頷首,算是批准了。宮女這才興高采烈又小心翼翼地為雲卿蒙上眼睛。

這香料盒子上都詳細寫清楚了香方的名字以及製作的主要香料,一般這樣作為禮物的物什都會寫清楚香料,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禍及兩國邦交。

宮女動作間不覺離雲卿近了,兩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緋紅,她可從沒這麼近距離地看過這樣天仙般的人物,真真好看啊!

見宮痴呆地笑著,醫女趕緊催促著她去捧香料盒子來,這星晚宮內的東西都是世間少有的珍奇,各國使臣的賀禮更是珍貴至極,誰不想拼一把呢?

不時,宮女便拿了托盤過來,由醫女將香料小匣子湊到雲卿鼻下一一聞過,三人無一不是拭目以待的神情。

“檀香、桃花、細辛、丁香,《南朝遺夢》有之;側柏、梔子、沉香,《杏壇靄》?”雲卿一一猜出了木樨香、四合香,三人的神情從方才的得志意滿。變成現在的目瞪口呆,終於到了最後一味:“鮮花味重,氣味幽遠,可是《花間露》?”

“殿下,您好靈的鼻子,竟然全部都猜對了。婢子連這些香料名兒都未曾聽說過呢!”三人面面相覷,震驚之餘全是崇拜。

雲卿微微一怔,伸手把蒙著眼睛的緞帶拿下,一改方才欣喜的神色,面色平靜地問道:“這些香料是哪裡的使臣送來的?”

“回殿下,是大梁的使臣進奉的。”宮女不知其意地回話,看雲卿的面色的變化也收了嬉笑的神態。

“更衣吧。”雲卿臉上淡淡的,自從習慣了新家,雲卿便沒有似以往一般端著小心謹慎了,什麼情緒一般都不會剋制著自己,更好宮衣便拂袖而去,走了幾步又道:“本宮一個人待會兒,這盒子香料就賞你們了。”

宮女們自然是歡喜的。

只是雲卿被那一盒《花間露》搞得有些煩躁,她也看到了宴會上的沈君琢,那探究的熾熱的目光將彷彿將她與過去再一次聯絡到了一起,可她一點兒也不想看回頭的路啊。

坐在星晚宮的臺階上,雲卿仰頭喝了一口烈酒,看著天幕上零零散散的星辰,眼眶不覺溼潤,淚水抑制不住地往下流。

北國的春來得晚,到了夜晚,這風還是刺骨地寒冷,但雲卿喝著酒並不覺得有多冷,只是覺得驚慌,腦子裡就像有另外有一個聲音在嘶吼,告誡她眼前的幸福都是虛無和假象,遲早她便又要一個人了。

惦記雲卿沒有進食的拓跋野帶著一行人遠遠就看見一個瘦弱的身影坐在臺階上了,皺著眉伸長了脖子細細看才發現是雲卿,憤怒地朝身邊的內監吼道:“公主身邊跟著的人?都死了嗎?竟讓朕的寶貝女兒在外面受寒!”

“老奴……老奴這就去查。”內監被這劈頭蓋臉的一罵,立刻慌了神,忙喚了兩個徒兒去尋人。

“等等,回來。”拓跋野氣急敗壞地把連滾帶爬的三人給喚回來,吩咐道:“拿件大氅來,速度要快。”

三人聽著命連忙去做事了。

隨行的護衛都立在一旁,拓跋野怒氣衝衝地便往雲卿的方向去,這一段距離他也在思考自己的女兒是怎麼回事,是想曾經的朋友了?想溫家人了?臨了幾步還想不透,拓跋野略有躊躇,畢竟他只有雲卿這一個女兒,跟女兒的相處還在摸索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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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卿就著酒,任由往事湧上心頭,黯然神傷,絲毫未察覺一個老父親負手徘徊的身影此時正在靠近。

“讓朕看看是哪個仙女臨凡了,一個人在這兒喝酒呢?”拓跋野撩開袞服,坐到了雲卿身邊,自然地拿起酒壺喝了一口,“這酒這麼喝小氣了些,沒勁兒。”

雲卿有些驚詫,笑意盈盈地湊到拓跋野身邊,雙手環著他的胳膊,撒嬌地仰著頭問:“爹爹不是在接見使臣麼?怎麼出現在這裡?”

拓跋野不禁露出和藹的笑容,手指刮了刮雲卿小巧而挺拔的鼻樑道:“那還不是惦記著你方才離開都沒吃幾口東西,可是繁文縟節多又怕你累著。爹爹不來還不知道我的寶貝女兒一個人在這裡獨酌呢。可是想念誰了?”

雲卿搖搖頭,歪頭靠著拓跋野的肩膀,“剛剛還想著,現在不想了。爹爹,你知道嗎?以前每每與外公飲酒,他醉得可快了,還在太師椅上打呼嚕呢,我曾說與哥哥們聽,竟無一人信我。”說到這裡,雲卿自己都笑了起來。

拓跋野聽此,心內油然而生的歉疚,眼眶裡滿是溫和,他側目看著這個嬌滴滴的小姑娘,都是心疼,他只恨自己沒有早早接了她和溫如雪回來,轉而像突然想起來某件事一般道:“走,爹爹帶你去一好地兒,爹爹陪你喝得痛快。”

“嗯?您在宴席間還沒喝夠呢?您不怕一會兒喝醉了出洋相麼?”雲卿攙著拓跋野起身,開心地挑釁著。

“爹這輩子可還沒醉過呢,你這小丫頭可試試!”拓跋野開懷大笑,接過內監拿來的白狐大氅細心地給雲卿披上,“北國風大,喝了酒更是不能常在風裡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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