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微月的人生很乾淨，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世界的背面。
更不要說，今天，她是看見一個人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死在了自己面前。
她一時之間做不出任何反應，直到趙寒沉重力將車門拉開，她才後知後覺，整個人蜷縮在了座位上。
趙寒沉皺著眉看了眼死狀難看的顧闌珊，只覺得厭惡。
他收斂情緒，平生從未有過的小心翼翼。
他用自己能想到的最溫柔的語氣說：“月月，不要怕，我帶你走，好不好？”
程微月大腦一片空白，根本聽不見趙寒沉說話。
她的樣子脆弱極了，趙寒沉彎腰將她抱出來，他知道她的情緒被影響，也沒有奢望能得到她的回應。
可是就在他抱著程微月邁出第一步的時候，他聽見懷中的女孩用輕若蚊吶的聲音說：“京惟...”
京惟...
趙寒沉心臟痛到窒息，微微吸一口氣，都是說不出的刺骨。
偏偏他什麼都不能表現出來，甚至還要問程微月：“需要我幫你聯絡周京惟嗎？”
“她不需要。”江盡燃不知是什麼時候走過來的，他身上的硝煙氣味清澹，過分妖孽的面容，在暗夜中像極了吸人血的妖精。
而程微月聽見江盡燃的聲音，才恢復了清醒。
她推著趙寒沉的肩膀，低聲道：“放我下來。”
“你現在的狀態，我放你下來你怎麼走？”趙寒沉皺眉。
“程微月不用走，我會送她回去的。”江盡燃懶懶散散的笑：“趙寒沉，你要是想感謝我的救命之恩，你就先走吧。”
“你是誰？”趙寒沉警惕的看著他，語氣不善：“你這樣的人，我不可能讓微月和你走。”
“讓我和他走吧。”程微月的話冷清，剛才的脆弱和恐懼已經被她全部收拾好，她又恢復了平靜。
而江盡燃意料之中的笑笑，道：“聽見了嗎？程微月說，她說要和我走。”
趙寒沉沒有立場阻攔，只是在程微月轉身離開的那瞬間，他用很輕的聲音喊了聲“月月”...
而程微月，不會回頭。
幻影在無人的公路上飛馳。
江盡燃將碎得不成樣子的手機扔到程微月腿上，嗤笑：“都多大的人了，還能被人拐騙。”
“江盡燃，”程微月看著自己腿上手機的殘骸，字字冷沉：“你究竟是誰？你這些年在國外，究竟在幹什麼？你知道你剛剛做什麼了嗎！”
江盡燃垂著眸看了程微月一眼，笑容過分好看：“月月，你怎麼還是像小時候一樣，總喜歡問一點沒有什麼意義的問題。你想要去告發我嗎？你可以去的，反正我不會有任何事。”
“你為什麼會帶槍？你為什麼會知道我在那裡！江盡燃！你能不能不要在這裡說的輕描澹寫！”程微月怒氣加深：“你剛剛的行為，是故意殺人。”
“程微月，我覺得我有必要糾正你一下，我是正當防衛。”江盡燃覺得程微月這個氣急敗壞的樣子，竟然有點可愛。
他勾唇笑笑，很無辜的語氣：“不就是死了個無關緊要的人嗎？她敢讓你置於險境，她就該死!程微月，你是不是在周京惟的律師事務所裡把腦子幹壞了，你在這裡質問你的救命恩人。”
程微月說不過他，心中益發的疲憊。
她的一顆心，無止境的往下沉，剛才發生的一切，顧闌珊的死相，猶在眼前。
“程微月，你可以不用有這麼大的心理壓力的，我自己做的事情，不用你處理。”江盡燃無所謂的笑笑：“當然，如果你實在很不安，我也願意為了你，去警察局自首。”
程微月聽得出來，江盡燃話語中的隨意。
他是真的蔑視一切。
程微月緩緩搖了搖頭，不再說話了。
而江盡燃意味不明的笑笑：“我原本還以為，你會問我，怎麼就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了。”
程微月看著窗外昏沉無光的夜景：“所以你為什麼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了？”
“這個嘛，就說來話長了。”江盡燃有一腳沒一腳的踩著油門，澹澹道：“程微月，你以前說，你喜歡我家的茶葉蛋，要不我給你煮茶葉蛋，我們邊吃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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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微月閉上眼，眼底青灰：“我不想吃，沒胃口。”
“哦，沒胃口啊？”江盡燃笑笑，舌尖抵著尖銳的虎牙，嘗到了自己口腔中的血腥味：“那麼周京惟呢？如果他在，你是不是就有胃口了？程微月，我幫你把周京惟叫過來吧？”
“你別去吵他！”程微月坐直，已經沒了倦意：“江盡燃，京惟他已經夠焦頭爛額了。”
江盡燃收斂了笑意，不再說什麼。
一路無言。
車子開到了程微月的家門口，江盡燃將車門解鎖，緩緩道：“你進去休息吧。”
“江盡燃，”程微月看著他，很認真的語氣：“我知道你是為了救我才對顧闌珊下手，我也知道我可能沒有辦法讓你意識到你的行為是偏激的，不對的。我沒有立場責怪你，但是我想告訴你，你不該這麼做。”
“我知道我不該，”江盡燃漫不經心的笑：“我向你道歉好不好？微月？”
“不用向我道歉，你沒有對不起我。”
“哦，”江盡燃彎著眉眼：“那我覺得，我做的沒有一點錯。微月，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我的處事方法是我的行為準則，你不能理解，但是也不要怪我，好不好？”
“我不怪你，我只是希望你能不要這麼狠辣。”程微月說的緩慢。
江盡燃的眼神一寸寸冷澹下去，他的唇色殷紅：“我不能保證。”
“警察早晚會找到你的。”
“他們不能拿我怎麼樣。”
程微月沉默地看著他，片刻之後，拉開車門，頭也不回的進去了。
這件事終究會成為她心中的芥蒂。
江盡燃一直坐在車裡，等到程微月的身影徹底消失了，他才收回了視線。
他開啟手機，看了眼下屬發給自己的定位。
程微月並不知道，整整一個晚上，他為了找她，已經快要將整個市中心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