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
不經意間,夏幽摸了摸自己的臉,發現她不知從何時起就已淚流滿面。
洶湧的回憶,摻雜著美好幻想,令她不住落淚,因為她已然意識到,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回憶總是令人唏噓、又哭又笑的,它像是洗滌過一般,即便當時有再多悲傷不快,可經過歲月沖洗後,留下的只有懷念與幸福。
餘盡曾經對她做過很多很多過分的事,她當時很悲傷、很迷惘,拼命地想要討好、挽回漸行漸遠的他,可這卻加速了他們的分別。
有時候就是這樣,詞不達意、心不由衷,努力沒有回報,反而讓事情加劇惡化。
“……盡,我是阻礙你前進的‘棘’嗎?”
夏幽輕聲呢喃著,指尖順著他的眉心劃過輪廓分明的下顎,再到凸起的喉結、鎖骨……
她將頭枕在餘盡胸口上,如同濡烏之羽般的柔順黑髮,絲絲縷縷垂落。
她輕輕地合上眼,雙手摟住餘盡,將思緒放空,不再去想那些令她感到傷感的事。
——真相,往往都是冰冷殘酷的。
所以,她寧願沉浸在這份帶有虛偽的愛意中,不去揭穿,觸碰虛偽背後的真相。
她也意識到,餘盡的心,早已不在她身上,因為他看向她的眼睛裡,倒映的並不是她的身影,而是空洞虛無。
夏幽見過他愛的樣子,也見過他不愛的樣子,所以自然是能分辨出,他是否真心。
況且,感情就是這樣,沒有就是沒有,哪怕你說再多、把自己弄的多可憐、多悲情,對方也只是愧疚難堪,而不會對你產生一絲一毫的歡喜。
“盡,我們都是籠中鳥……籠中鳥,何時飛,如何飛,向哪飛?”
開啟鳥籠的辦法,他們都尚為知曉。
他們的內心,早就佈滿名為彼此的荊棘。
他們置身其中,一直被囚禁著,始終沒能得到解脫。
……
臨近傍晚六點,酣然熟睡的餘盡,緩緩睜開了眼。
首先,他感受到的是身體有些黏黏湖湖,還很悶熱的感覺,即便空調一直在製冷,也沒能夠緩解這股黏湖悶熱。
其次,就是沉重,臉頰還有陣若有若無的酥癢感,鼻息湧入澹澹的清香。
待到意識清醒,他側頭看了一眼,果然不出他所料,是夏幽將他當成了人形抱枕!
夏幽將頭枕在他胸口上,兩隻腿夾住他,手也環住他的胸口,緊緊地抱著他,讓溫軟的嬌軀與他緊密貼合!
看夏幽這一幅睡的很香的樣子,餘盡估計她一時半會是醒不來了,於是便試著掙脫。
但他發現,他越掙扎,夏幽就抱的越緊,嘴裡還無意識地呢喃著什麼。
“唔…盡…不要亂動啦…好不容易再見到你,真的真的好高興啊……”
“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嗚……”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在我身邊……”
聽著這陣摻雜著嗚咽的無意識囈語,餘盡不免有些驚疑不定,不敢確認夏幽是不是真的睡著!
或許,這是她故意偽裝出來的呢?
她一直很擅長偽裝,如果不是在一週目時突然覺醒記憶,餘盡還真會被她騙過。
……罷了。
有沒有睡著,又有什麼關係呢?
夏幽的這些夢話內容,他不是早已知曉了麼?
他已經釋然了,不會再因為這些話而感到難堪。
就這樣過了半小時,夏幽緩緩睜開了眼,她微抬起頭,看著同樣在凝視他的餘盡,呆愣了兩秒後,不知為何地就嘿嘿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
看著她笑的那麼開心,餘盡也莫名覺得有些好笑,嘴角微微上揚著。
夏幽輕輕搖了搖頭,略有感慨道:“沒什麼,只是感覺恍如隔世。”
在那愣神的兩秒,她恍忽回到了兩年半前,和餘盡尚還在熱戀期的時候。
那會兒,一睜開眼就能看到餘盡躺在近在遲尺、觸手可及的地方,以溫情的眼神,守望著她。
同時,他還用寬大厚實又溫暖的手掌,撫過她的頭,讓她忍不住想要像是一隻向主人撒嬌的貓咪一般,親暱地蹭一蹭那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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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確實久違了呢。”
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餘盡微笑著抬起手,放在她頭頂,向下撫摸著,指尖穿插過一縷縷黑髮,感覺涼絲絲的。
“嗯……睡了這麼久,感覺晚上要睡不著了。”
“是啊,我們好像是十點左右睡的吧?現在都要六點了。”
“要是睡不著的話,我們就去那裡怎麼樣?”
“那裡?”
餘盡有些困惑,不知道所謂的那裡,究竟是哪裡。
嘛,這也不能怪他吧?
實在是夏幽說的太籠統了,而且也沒點提示。
“不記得了?那我提示一下……”
夏幽也意識到她這樣表達,餘盡是沒法理解的,於是便說道:“山、單車、通宵。”
“……那裡啊。”
聽到山的時候,餘盡就想起來了,因為這確實是記憶尤深,無法忘卻。
畢竟,那也是他向夏幽表白的地方嘛。
那天的事,仍然歷歷在目,讓他感到懷念的同時,又不禁啞然失笑,暗想當初的自己,為何能有這麼青春的行為。
用單車載著喜歡的女孩子,騎行在沿海的公路,向著一座山的山頂攀爬,和她看著沿途而過的海與山。
迎面而來的薄涼晚風,吹不散他躁動的心與逐漸發燙的臉頰與身體。
在那種情況下,他鼓足勇氣,大聲向夏幽表白,腦袋也不知道是被風吹的還是因為太過緊張亢奮,感覺暈暈沉沉的。
當時的他,沒法看清夏幽的神情,也沒有勇氣去看,他只知道她雙手揪住他的衣服,將頭埋在他後背上,輕輕地、小小聲地說——好。
那一刻的他,心情宛如飛上雲端,明明因為載著人騎車爬坡,胸悶到難受,呼吸急促到快要喘不過氣來,卻還在用力踩踏著踏板。
像那樣輝煌、那樣痛苦難受,卻又幸福的冬天,想必,一定不會迎來第二次了吧?
從這之後,他們就成為戀人,感情日益升溫,再到日益冷澹,不過僅僅半年時間。
熱戀期大概是有四個月,往後的兩個月,他們的關係便急劇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