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
軍帳內,一群大漢滿身大汗。
被嚇得!
最驚恐的,就是王鶴。
他完全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
寧王六日前就被拿下了,他是怎麼在三日前,派人通知利州營附逆的?
這個時間點推算,從寧州派信使去利州,剛好是在寧王出事後的一兩天!
“大將軍在試探您?孫將軍,好險吶!”範集已是膽寒,被嚇得面色青白。
“試探?”
“釣魚執法!”孫義瞬間想到一個詞,還是從方覺那裡聽來的。
王鶴癱坐在椅子上,他沒想到自己居然在生死之間,已經徘徊過一次了。
孫義咬牙:“從寧州,到利州,信使三日可達。”
“利州到凃州,也是三日。”
“而昨日,何鋒得到密報,從寧州直接來的捷報,卻沒告訴我等……”
孫義看向眾人:“你們覺得,何鋒在等什麼?”
“嘶!”
又是一陣後怕,眾人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範集道:“將軍,大將軍只怕已經告訴何鋒,讓他對我們利州營小心戒備。”
“去利州替寧王傳信的人,只怕是大將軍派去的,若是王鶴今日到了凃州見了將軍您……而您今日卻沒去與何鋒攤牌,恐怕明日一早,我等的頭顱就掛在轅門了!”
何鋒在等的,肯定是這個!
就是大將軍設局,想看看利州營的成色,一旦孫義敢附逆,只怕浪花都翻不起來就會被滅掉。
“何鋒肯定早就調兵遣將,昨夜就開始部署了,今日一旦我得到訊息準備調兵附逆,還沒大動作就會被他鎮壓!”
孫義咬牙,他響起那個總是笑顏如春的少年,那個不斷被羅陽算計的奇才,才意識到自己有多小看這個大將軍。
“好險啊,將軍,我們差點兒就……”範集等人,呼吸都還不順暢,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若非孫義果斷首告,但凡猶豫半日,只怕何鋒都要下手了!
一旦何鋒下手,肯定就是雷霆手段,利州營在肅州營、涼州營再加上一個火器百戶營的提前部署下,絕對是掙扎不動的。
附逆的罪名,等同謀逆,株連套餐就可以安排上了。
夷三族起,最高九族!
全利州營將士,都得服苦役,淪為下民。
“我歇會兒。”孫義撐不住了,也有點腿軟,坐在首座上,攤開了雙腿。
四肢都有點沒力氣。
比賢者時間還喪。
“我完了……”王鶴帶了哭腔,“大將軍既然有如此試探之意,只怕我一路都被盯著,擅離職守的罪名只怕逃不掉。”
作為駐軍將官,擅離職守,那是死罪。
“不必擔憂,既然何鋒還沒來抓你,說明只是想試探利州營,他們不會把事情做絕的。”孫義搖了搖頭,不擔心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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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義都去首告了,雖然是被試探了,但這也是功勞。
再趁機定王鶴的罪,是有些說不過去的,是非黑白分得太清楚,就太苛刻了。
“我們從利州帶來的好酒,還有沒有?”孫義看向範集。
範集點頭:“還有幾壇,都是私帶的,沒敢拿出去,都悄悄喝點。”
孫義道:“給我拿一罈,我要去請魏然喝酒。”
……
涼州營將營軍帳內。
魏然看著突然駕到,一臉嚴肅又驚慌的孫義,一時不敢喝他送來到酒。
“孫兄,這是怎麼了?”
魏然笑道:“利州的佳釀,你可是藏著掖著,一向捨不得,怎麼今日捨得拿出這麼一大罈子?”
這一罈子酒,少說二十斤。
孫義平時也捨不得偷喝這麼多,卻拿出來請自己喝?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魏然頓時警覺。
親孃嘞,他不會是想攛掇我附逆寧王吧?
對於寧王謀逆的事情,魏然也早就知道了,昨夜與肅州營聯合,早就暗中佈置準備針對利州營了。
就看孫義今日的反應,再決定動手與否。
而就在孫義來之前,何鋒派人來告訴魏然,行動取消。
行動取消了,意味著孫義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魏兄,什麼也別說了,陪我喝幾杯!”
“光喝酒也不行,鬧肚子。”魏然道。
孫義擺手:“我派人去買菜餚了,馬上就到。”
果然,說話間,外面就有送食盒的來了。
就兩人,擺了一桌,倒是有些奢侈了。
推杯換盞,酒過三巡。
孫義才突然帶起哭泣:“魏兄,你知道嗎,我今日差點兒沒命了!”
聽到他說這話,魏然也是明白,孫義這是反應過來了,意識到這是大將軍在試探他啊。
也便安慰道:“孫兄言重了,不至於不至於。”
“言重什麼?”
孫義苦笑:“我知道,我與寧王曾經關係好,大將軍試探我無可厚非……可我孫義,對陛下對朝廷忠心耿耿啊,嗚嗚……”
說著,真的哭了出來,傾瀉自己的委屈。
魏然嘆息不止,也不知道怎麼勸,這種事情換誰都後怕。
當初他手下副將何安,勾結北涼,對魏然倒打一耙,那時魏然也是這麼委屈的。
“孫兄,沒事了,都過去了,大將軍也不是針對你。”魏然寬慰道。
孫義卻已經哭成個淚人。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他這一哭,倒是讓魏然覺得愧疚,好像這麼幹是有點寒人心的意思。
一個忠志之士,被冤枉試探,當然會覺得委屈了。
換作是自己,只怕也會黯然傷心吧,魏然搖了搖頭。
“嗚嗚……”
孫義後怕至極!
他一邊哭著,一邊確定了,何鋒與魏然果然早有準備,這的確是一次試探!
去利州的寧王信使,果然是大將軍派去試探自己的,並不是寧王的人姍姍來遲。
此前的猜想歸猜想,現在從魏然的反應,孫義才確定了事實。
真的是在試探他!
而今日一旦走錯半步,身死道消不說,還得株連滿門。
大將軍這一手,太可怕了!
這是一個弱冠少年能有的城府嗎?
“別哭了,喝酒喝酒,我陪你一醉方休。”魏然一邊安慰,一邊也是松了口氣的。
若真的對利州營下手,魏然也是有點為難的。
因為一路走來,這幾個月的北征之中,幾營主將早有交情,都是戰場上並肩廝殺過的戰友了。
若真這麼快就生死相向,一時只怕人情上過不去。
“喝!”孫義大聲叫喊,哽咽道。
痛飲到深夜,孫義才被抬回自己的營帳,兩人都倒了。
等何鋒來到魏然將營中時,只剩下滿桌狼藉的菜餚。
“孫義喝醉了?”何鋒笑問。
魏然點頭:“他是真醉了,亳不設防。”
“他是想藉此,向咱們表明,他今日舉動不是為了打消我們的猜疑,另尋機會……而是真的沒有附逆之心。”何鋒道。
“是。”魏然當然明白,孫義為什麼,非得拉著自己大醉一場。
無非是想表明,他孫義沒有別的心思,敢不設防隨意讓人拿捏,讓肅州營與涼州營不必對他有戒心。
若不表個態,兩營一直暗中針對利州營,遲早會出事的。
“嗝!”打了個酒嗝兒,魏然砸吧嘴,“這酒真不錯。”
孫義捨得下血本,這一桌菜餚,與那美酒都是價值不菲的。
可見他是有多害怕。
何鋒嗤笑:“你倒是撿了個便宜。”
“孫義勇武,但膽子其實不大,我早就說過他不敢附逆,大將軍這樣做多少有點讓人傷心。”魏然輕嘆。
“不,大將軍不是這個意思。”何鋒搖頭。
嗯?
魏然酒喝多了,現在腦子轉不快,擰著脖子一臉疑惑。
何鋒給自己倒了一杯,嘗了嘗:“確實不錯,這酒。”
而後道:“試探孫義,固然對他有危險,但一旦他透過了考驗,後面朝廷與陛下都不會猜忌他了,對孫義來說是好事。”
“哦?”
魏然詫異了:“大將軍還有這一層好意?”
就算是魏然,也只看出試探與懷疑,這層好意確實沒想到。
“而且,孫義此番首告,會給他記功。”
“陛下已經知道利州營的生意了,很快就會調查處置,孫義若不多積攢一些功勞,他只怕要死了。”何鋒語氣嚴肅地道。
“什麼?”魏然大感意外。
何鋒道:“孫義是該死,可他太勇武,是個猛將,大將軍惜才。”
“在昨日的信中,大將軍說若孫義通過考察,就會保他一條性命,他的忠直救了他自己一命。”
魏然深吸一口氣,朝著右上虛空拱手:“大將軍念及袍澤之情,我等之福也。”
“行了,別拍馬屁了,人又不在這裡。”何鋒哂笑。
“嗝……哈哈。”魏然突然打嗝,也尷尬一笑。
何鋒道:“我來還有一件事,凃州安穩了,西楚厲劍棠與北涼的萬一鳴,都在退兵佈置邊防,我們也不宜興兵了。”
“接下來,涼州營不宜再駐紮凃州了,魏兄你想去寒州還是霜州?”
魏然眼前一亮:“我可以選?”
何鋒自信道:“若我與大將軍都奏請,陛下應該不會反對。”
突然,魏然笑容戛然而止,皺眉道:
“那我現在算少師黨,還是何家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