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將軍,聖旨上怎麼說啊?”
“咱還是第一次瞅見聖旨呢,這絹帛真不錯。”
“將軍,快念啊,朝廷是不是要給您升職啊?”
“那可不,咱何將軍這次可是頭功,橫空出世,力挽狂瀾知道不?”
“就你讀過書,還拽文了,切。”
捧著聖旨的何安,看了一眼魏然,見他已經坐在了一旁,頓時知道他已經放棄掙扎。
但這旨意他也不好念。
於是遞給自己的親兵,轉身去安慰魏然:
“魏將軍,京中不知此事細節,才會降罪……回去將事情說清楚了,肯定不會有事的,我一定大力支持您。”
魏然聽著這話,心情略好,但他想到那個可能,就只覺得這廝城府不是一般深。
作為武將,卻有文官的腦子,這個何安不好對付。
“陛下申飭了魏將軍,誇讚何將軍遇事處理得當,此事之後回京受賞……魏將軍只怕要……”
“此事誰能想到這般巧合呢,魏將軍不該有罪,但何將軍確實有功。”
“就是,怎麼可以這樣,咱魏將軍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魏然嘴角一抽,苦笑不已。
什麼叫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那意思就是,確實沒功勞唄?
何安見狀,斥責道:“都滾遠點兒,朝廷不知道涼州的形勢,才會誤判……你們跟著哆嗦什麼,滾。”
“嘿嘿……”眾人散去,營中只留下何安與魏然兩人。
魏然淡淡道:
“何安,你要升了,應該會坐我這個位置。”
何安聞言,卻絲毫不高興的樣子。
“這是哪裡的話,我不過只一次功勞,怎麼抵得過將軍您的辛勞,就算要升也不會頂了您的。”
這廝很會做人,說話也算好聽,讓魏然幾次放棄那個懷疑。
魏然道:“若非北涼軍虎視眈眈,我只怕會立刻被調回……不,聖旨只是穩住我的,押送我的欽差應該已經在路上了。”
前線軍中大人物有罪,要被問責,也不會選在大敵當前的時候。
因為逼迫太甚,容易讓對方狗急跳牆,一不小心真的反水了,那就損失太大。
得先穩住,再派人來收攏兵權,直接控制本人。
這是慣用套路了,所以魏然知曉自己的好日子不多了。
他自嘲道:“讓下面的人,給我做個囚車吧,這一路回去可得顛簸……做得好點兒。”
何安哂笑:“將軍就知道嚇自己,這次咱們反應快,沒丟城還反殲滅數千敵軍,主力也未受損,死傷的大多只是一些軍戶與平民。”
“這應該可以將功折罪吧?”
魏然瞅著他,這時候還裝傻,還在推脫功勞,這個何安真的好厲害。
難怪近些年裡,涼州營的各部參將,對何安越來越歸心了。
如果真是他通敵,那涼州營在北涼軍眼中,已是刀俎魚肉。
“這是你的功勞,不是我的。”魏然搖頭,很有自知之明。
奪回城門,反殲滅數千敵軍時,魏然都不在場,他與這份功勞可以說毫無關系。
雖然可以強行奪取一部分,但下面的參將都看著呢,這太敗人品,且容易激起眾怒。
在軍中,惡意爭奪軍功那是大仇,將士就靠這個往上爬呢,兵部也不會答應。
“還分什麼你的我的?”
何安笑道:“您是主將,涼州營任何功勞,都應該有您一份兒。”
魏然沒回應。
這話倒是對的。
下屬有功勞,上司就算不爭,也是會得到一部分功勞的。
不論是什麼職場,這都適用,御下有方啊。
“何安啊,你不錯,立了大功沒飄起來,還知道不獨佔功勞……”
魏然誇讚了一句。
何安撓了撓頭,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
就等你這句話呢。
見魏然毫無懷疑,何安也就沒再多言,很快以調整防務為由,離開了營房。
一隊親兵,暗中跟他同行。
“將軍,為何不對魏然動手?”心腹問道。
何安道:“我試探過了,魏然毫無懷疑,只在唏噓自己面臨的遭遇……此時他若是離奇死了,我嫌疑最大。”
為了以防萬一,方才這些心腹親兵,都藏在營帳外,隨時準備殺進去。
不過既然魏然沒有懷疑,何安就放心了,不打算滅口。
“我們可以設計,讓他像自盡一樣死去。”一個親兵狠辣地道。
何安皺眉:“不可……他雖有罪責,卻有宿功,還有魏家在京運作,怎麼也不會是個死罪,回去最多降職待用罷了。若是此時畏罪自盡,顯得太假。”
何安嚴厲警告,不讓親衛亂來,免得打亂了他的計劃。
……
午後,何安正在巡視城牆,卻看見一小隊騎兵腳踏煙塵而來。
“信使到!”
“嗯?”何安不解,信使已經來過,怎麼還有信使。
入城時,何安親自接待,這信使也帶著聖旨。
他心頭頓時疑惑。
“魏然將軍呢?”這信使沒倒下,還有些精神的樣子,穿著與佩劍暴露他懸劍司的身份。
一個來自懸劍司的,帶著陛下聖旨的,加急信使。
何安心中有些警惕。
“魏將軍來了……”
眾人閃開,魏然從人群中分出一條路,穩穩地走了過來。
望著對方穿著,魏然就知道是一個懸劍司的府兵。
一隊都是懸劍司的。
懸劍司的人來,只怕是為了控制自己,交出兵權的吧?
懸劍司信使到:“涼州營主將魏然,及其各部參將接旨!”
尚在城門口,信使便要宣質,眾人頓時麻溜地跪在魏然身後。
“臣接旨。”魏然半跪,舉起雙手低著頭。
信使猛地撐開聖旨,鄭重念道:“奉天承運皇帝召,曰……”
“涼州營主將魏然,御下不嚴作戰不利,削半年俸祿,此戰後回京述職。副將何安,力挽狂瀾,著升為三品昭勇將軍……”
魏然皺眉,卻有些意外,居然沒拿下自己。
何安則是微微帶著笑意。
由從四品參將,升為三品,可是一下升了三級。
這一下子,可是和魏然平起平坐了。
不過信使還沒唸完:
“著命魏然,暫領涼州營,望將功折罪……”
“命何安即刻回京,領新職受嘉獎……”
“欽此!”
回京?
何安有些懵,他沒想到這麼快,自己就可以回京了。
邊塞風雪可不比金陵和暖,也沒有美酒佳人,秦淮河得風景他可是懷念已久。
“臣魏然接旨……”
魏然接過聖旨,心中慶幸,一邊招呼懸劍司的信使,一邊恭喜何安。
“何將軍,你的苦算是到頭了。”魏然笑道。
何安:“您這是什麼話,男兒從軍衛國,怎能說是苦呢?”
他說得好像很自豪的樣子,只是眼中閃過的厭惡,還是被魏然捕捉到了。
魏然笑道:“應該是何家考量大戰在前,貴妃娘娘也擔憂你,便讓陛下調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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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中倒是過於溺愛我了,越是這種時刻,我怎麼能走呢?”何安大義凜然地道。
可他的親兵,卻提醒他:“何將軍,這可是聖旨啊,抗旨可是要殺頭的。”
“這……”何安一副極其為難的模樣,只好道,“那我只能領旨了……魏將軍,涼州營就交給您了,我得回去了。”
“何將軍別走……”眾將不捨。
何安也憋出幾滴眼淚,看向眾人:“各位放心,我何安一定記得,與各位並肩作戰的日子……我們京城再見!”
說完,便帶著親衛,一副悲傷地回自己營房。
剛到,何安就露出喜色。
“恭喜將軍,您苦盡甘來,可以回京了。”
何安看向幾人:“你們也可隨我回京。”
作為一個三品昭勇將軍,按制回京可以帶兩百衛兵隨行保護,否則死在路上的土匪手裡那就成朝廷笑話了。
“多謝將軍提拔!”幾人大喜。
跟著何安幹這麼多,犯死罪的事情,不就是想升去京城嗎?
“可是將軍,這樣一走,您好不容易把持的兵權,又還給魏然了,真是不甘心吶。”一個親衛這樣說道。
何安蹙眉,細想確實有些不捨得。
但另一個親衛道:“你懂什麼,將軍如今是三品昭勇將軍,你知道這什麼概念?可以獨掌一軍了,再不用給人做副將了。”
聽到這話,何安也滿意一笑,這涼州營的少半兵馬,一下子就對他失去誘惑了。
以貴妃姐姐的枕邊風,加上何家的權勢,為他謀個主將的位置還是輕鬆的。
“好好準備吧,馬上回京,這涼州的霜雪,我是再不想經受了!”何安興奮地說道。
入夜。
何安卻不知,在他準備的時候,懸劍司的肖朝國,已經帶著第三份聖旨潛入城中。
暗中,尋去了主將的營帳,找到了魏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