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道友想要做什麼呢？”張瀟晗輕聲問道，此時她面色卻是平靜下來，半點激動都看不到。
“張老闆，你總是要飛昇的，但你也是最不急於飛昇的，誰也不知道仙界會是什麼樣子的，就如你們在下界的時候，同樣不知道上界是如何的。”
雷聖用另外的方式來回答張瀟晗的問題：“我們九域修士極會享受生活，與你們飛昇修士在下界的修煉完全不同，就是因為我們懷疑仙界並非是想象中那麼美好，因為我們見到了飛昇修士在這一界是怎麼度過的。”
“所以，不是對自己有絕對把握，不是壽元將盡，除非有把握飛昇之後很快就會進入到半仙的行列，沒有哪一個九域修士急於飛昇，數萬年的壽元，還沒有享盡極樂，還沒有把想做的事情都做完，為什麼要那麼快飛昇呢？”
“域內之所以將域內的利益高於一切放在首位，甚至域主在沒有找到合適的接任者之前都不得飛昇，就是因為我們知道九域就是如今的規矩來之不易，我們不想被飛昇修士破壞掉眼前的繁榮。”
“退一步說，我們又何嘗不希望飛昇修士充實到九域修士的行列裡呢？與飛昇修士和平相處，讓飛昇修士也能如我們一樣享受九域的安寧呢？我們也不是沒有做過，但希望是美好的，得來的是教訓，因為飛昇修士不會把九域當做他們自己的故土，他們只是把九域當做飛昇仙界的一個過程，只要能飛昇，無所不及。”
“所以，我們才會有如此規矩針對飛昇修士，也因為這些規矩，九域才可以和平安寧，但我們也希望，不用如此苛刻飛昇修士也能讓九域安寧，所以，進入到域內的每一位修士才都會發下誓言，域內利益高於一切，用自己的誓言來約束自己的行為。”
“我們都明白，這樣的誓言不是沒有漏洞的，也許有一天會有一個如洛乘康這樣的修士，認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九域，因此不擇手段卻不會受到誓言的反噬。”
說到這，雷聖停頓了一會：“洛家旁支中有一位族長是域內修士，如果洛家舉事沒有洩露，洛乘康的指令發出，張老闆，你能猜想到那位修士會怎麼做嗎？”
雷聖凝視著張瀟晗的眼睛，慢慢說道：“他開始調查洛家旁支的下落。”
瞧著張瀟晗略微不解的樣子，雷聖接著說道：“我開始也在奇怪，他為什麼要找到那些世家呢？後來我覺得我應該明白了，他調查的重點在家族的勢力上而不是家主的修為。”
“你的意思是，他會對那些家主下手？”張瀟晗慢慢道。
“大概是吧，”雷聖點頭道：“我以為，這樣的域內修士，會是張老闆敬佩的，這樣的域內，也是適合張老闆的。”
張瀟晗望著雷聖的眼睛，雷聖的眼睛內全是坦然，他雖然沒有說要怎麼做，但是他實際上已經說明了。
“我還是要對雷道友說聲抱歉，”張瀟晗深吸一口氣道：“我做不到那樣偉大，做不到九域的利益至高無上，做不到為了它犧牲。”
“你能為了黑瘴山做一切，為什麼不能為九域如此？”雷聖不相信地搖搖頭。
“我的骨子裡是自私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自我安全的基礎上。”張瀟晗淡淡地道：“也許我曾經做的一些事情讓你有了誤解，以為我也會如你、或你們一樣。”
張瀟晗輕輕嘆口氣：“我自己是知道的，我是極為膽小極為惜命的，極不願意被誓言束縛，雷道友，我很奇怪，你怎麼會以為我會那麼高尚。”
“張老闆真的是極為膽小惜命嗎？如果真的這樣，那我就可以用張老闆的生命來威脅你了？”雷聖的語氣有些奇怪，彷彿這話並非他的本意一樣。
張瀟晗蹙蹙眉：“你會嗎？”
雷聖注視著張瀟晗，好一會點點頭：“會的。”
“失去雷道友這位朋友，我很惋惜。”張瀟晗面無表情。
“木槿道友還在小世界內。”室內的溫度好像隨著雷聖的話忽然降低了。
張瀟晗歪歪腦袋，平靜地道：“哦，那我真要好好想想了。”
雷聖忽然覺得他犯了一個錯誤，他不該提及木槿，尤其不該用木槿來威脅張瀟晗。
“小世界的傳送陣在域內，那邊是邊海道友在坐鎮，邊海道友是大乘初期巔峰，不是你的對手，傳送陣可以說隨時會掌控在你的手裡，木槿那麼聰慧，不會不想到這點，可是他仍然提議將傳送陣建立在這裡，對域內的信任大於黑瘴山，為什麼呢？”
張瀟晗好像在自言自語，也好像是說給雷聖似的：“大概是因為他信任你吧，或者是藍優道友？或者他本來也沒有把靈石礦看得多麼重要，要是失去了，與其給黑瘴山的某人，不如就送給你或者藍優道友了，那麼，被你背叛就在他的考慮之內，他大概也不會太憤怒。”
“其實這些都不主要，”張瀟晗搖搖頭：“木槿要是知道我因為他妥協，會覺得對不起我的，就如你也無法用我來威脅木槿一樣。”
雷聖面色如張瀟晗一樣平靜，心裡實則翻江倒海一般，張瀟晗怎麼會如此平靜地說出這樣的話，他好今天像才認識了張瀟晗一樣。
“雷道友，你真的不瞭解我，也不瞭解木槿，”張瀟晗忽然笑了：“就在前一日，洛乘康還在問我要把他怎麼辦，真是風水輪流轉啊，可惜沒有轉到洛乘康哪裡，雷道友現在打算怎麼辦呢？”
雷聖靜默了一會，好像心裡也很犯難該拿張瀟晗怎麼辦。
話說到這個程度，已經無法收回了，二人心平氣和，之間的裂痕卻已經出現，雷聖怎麼也沒有想到張瀟晗會毫不猶豫地拒絕加入域內，而拒絕的理由僅僅是不想把域內的利益放在首位。
“張老闆不是域內修士，也沒有做威脅九域的事情，還剛剛對九域有功，有功沒有獎賞，反而被威脅，若是我也生氣的。”一個陌生的聲音忽然傳來，雷聖一愣，忽然站起來。
房門開啟，一位中年修士走進來，他面色不怒自威，瞧都不瞧雷聖，眼神銳利地掃視一眼張瀟晗，好像將張瀟晗五臟六腑都看在眼裡般：“我是楚清狂。”
張瀟晗面無表情慢慢從椅子上站起來，好像不知道楚清狂是域主一樣地打著招呼：“楚域主。”但一句楚域主表示了她知道楚清狂的身份。
楚清狂點點頭，才轉頭看著雷聖：“雷道友，你越來越逾越了。”
雷聖在楚清狂面前極為恭謹，聞言半分辯解都沒有，立刻半低一下頭道了一聲“是”。
“給張老闆道歉。”楚清狂一點面子也不給雷聖。
張瀟晗臉上的愕然還沒有消失，雷聖已經恭敬地對張瀟晗半躬著身道：“雷聖無禮，對張老闆多有冒犯，給張老闆賠罪了。”
張瀟晗瞧瞧半躬身的雷聖，又瞧瞧楚清狂：“雷道友這是做什麼？在其位謀其政，你只是做你該做的事情，有什麼無禮賠罪的。”
楚清狂沒有言語，還是嚴厲地望著雷聖，雷聖忽然一條腿跪下來：“雷聖不該言辭威脅張老闆，對張老闆不恭。”
張瀟晗被雷聖的舉動驚嚇住了，下意識後退一步，噗通就坐在身後的椅子上：“雷道友，你……”她說了半句就停住了。
皺皺眉瞧著楚清狂：“楚域主，你若是責備你的屬下，也不該當著我這個外人的面吧，域內就是這麼不顧自家修士顏面的？”
楚清狂一直瞧著張瀟晗，見張瀟晗坐下了，他也自顧走到張瀟晗對面坐下，這位置擺明了是與張瀟晗地位平等之意。
“張老闆不算外人。”坐下之後楚清狂道：“雷道友既然將張老闆推薦給我，就該如對我一樣對張老闆。”
張瀟晗眨眨眼睛：“楚域主的話很容易讓人誤解的。”
“巖城之事後，雷道友將張老闆推薦給我，說張老闆是可接任水域域主之位的修士，如此，我要求他像對待我一樣對待張老闆，有錯嗎？”
張瀟晗覺得她這幾百年所受的驚嚇也沒有今天這兩個水域域內修士給她的驚嚇多，真都是瘋子，有什麼樣的域主，就有什麼樣的域內修士。
她瞪著眼睛看看楚清狂：“是不是進入域內以後人就都不正常了？”
楚清狂眯眯眼睛，神色中帶上分危險：“域內有域內的規矩，張老闆以後會習慣的。”
這都什麼是什麼啊，雷聖這樣還有情可原，楚清狂這麼說是為什麼？什麼叫以後她會習慣的？她為什麼要習慣域內的規矩。
張瀟晗皺皺眉頭，轉頭對雷聖道：“雷道友請起。”
雷聖一動沒有動。
張瀟晗嘆口氣：“雷道友，你都與我說過換位思考了，現在我回答你，若我是你雷聖，我做的比你還會過，我一向都不會用言辭威脅人的，我都是用行動來威脅的，所以，站在你的立場，你沒有什麼不對的，我把你當做朋友，才會實言相告，你若是這般，是逼我不承認你這個朋友了。”
雷聖這才半跪著抱拳，然後站起來，卻後退幾步站在了楚清狂的身後，將他自己擺在了楚清狂手下的位置，同時也將張瀟晗的地位抬升到與楚清狂平等的地位上。
張瀟晗在心裡再嘆口氣，心中警惕起來，她從沒有見過雷聖對誰這樣恭敬，也從來沒有見過修士對誰這樣言聽計從過，只有仙奴或者契約奴僕才會動輒下跪的，可是雷聖做起來半分猶豫都沒有，她心裡忽然懷疑起來。
雷聖也是楚清狂的契約奴僕？但怎麼可能？還是楚清狂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手段，馭下極為苛刻？
她不覺皺起眉頭來，心底已經將楚清狂擺在極為危險的位置上，神識裡呼喚了一下小寶，小寶傳來平安的回應。
張瀟晗才回過神來，瞧楚清狂的樣子不像要動手，木槿不在，這樣的狀況她完全應對不來，楚清狂可是水域的域主，論閱歷論能力，哪一項都要比她豐富，談判什麼的她完全不是對手。
“楚域主，你有什麼公事，最好找木槿談，比找我談合適。”張瀟晗決定先開口為強。
“哦？何為公事？”楚清狂道。
“九域的事情全是公事。”張瀟晗想都沒有想就道。
“那麼張老闆加入域內的事情也是公事了，只要木道友答應了，張老闆就答應了？”楚清狂接著道。
“楚域主是看中了黑瘴山還是看中了小世界，還是看中了洛家？”張瀟晗直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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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瘴山不足為提，只要我願意，隨時可以踏平，”楚清狂不愧是楚清狂，開口就襯得上他的名字：“鄔精石礦脈雖然珍貴，域內卻也不缺仙石，洛家的吸引力才是最高的，但只要擁有了張老闆，不就等於同時擁有了黑瘴山、小世界和洛家了嗎？未來可能擁有得還會更多。”
果然是一開口就落下風。
“我不答應。”張瀟晗乾脆就挑明了：“我最討厭受到束縛，最討厭被道德綁架，楚域主，按說我們第一次見面，有些話不該當面說的，可是我這個人最是不會與人交談，不會說冠冕堂皇的話，也不會談判，這些事情楚域主還是與木槿談的好，木槿決定的我都支援，我個人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我答應了雷道友要煉製靈器，還有些私事要處理，千八百年之內的時間都安排出去了。”
楚清狂微微驚訝，待張瀟晗說完道：“是我沒有說明白嗎？張老闆加入域內，未來是要接任域主之位的。”
張瀟晗呆了下：“真是奇怪了，黑瘴山擁護我，好歹那些修士都受過我的恩惠，木槿支援我，是因為他不迷戀權勢，可你們都是老謀深算的，我算什麼？充其量就是機緣厚澤，犯得著把水域交給我折騰嗎？”
“張老闆妄自菲薄了，”楚清狂搖搖頭意味深長：“就衝張老闆的機緣，壽元，早晚有機會坐上域主的位置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