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裡，柳樅左擁右抱，酒一杯一杯下肚，神色卻愈發清明。
君無藥甚至懷疑他探聽訊息是假，喝花酒是真，不由得屈起手指，輕輕敲了敲桌子，“忘了來這幹什麼的？”
他就催了這麼一句，果真又收到柳樅一句不解風情。
那兩個姑娘本想往君無藥身上靠，但看他這一副潔身自好的樣子，也紛紛沒了興趣，聽他們這麼說，心裡也明白了什麼。
“二位爺不是單純來喝酒的？”粉衣姑娘咯咯笑著，“可是來探聽什麼訊息？”
柳樅點點頭，輕輕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尖，“聰明。”
來花樓探聽訊息的人不在少數，一來二去她們也就習慣了。
“你們可知為何自蒼溪谷起兩街之外，沒有一個百姓？”柳樅微微正色，側過頭看向粉衣姑娘。
哪知是兩個姑娘面面相覷，臉色皆是一變，躊躇了半日，想說卻又不敢說。
君無藥著實等的不耐煩，乾脆掏出一錠銀子往桌上一放，那兩個姑娘眼都看直了，哪裡還管能不能說。
“知道的，城南有個不知道哪來的方士，手裡拿著個旗，裝神弄鬼，說是蒼溪谷不祥，原先是沒人信的。”
粉衣姑娘說著低頭把玩自己塗滿了蔻丹的指甲，“只是那方士還真有點本事，給人算的命兩三日之內都應驗了。”
一旁的綠衣姑娘連連點頭，看了君無藥一眼這才緩緩開口，“這一來二去，三人成虎，自然就有人信了。”
於是乎，越靠近蒼溪谷的地方，越沒有人願意外出，只因那方士說了一句恐遭天譴。
“既如此，為何花鸞樓還開著？”柳樅挑起眉，卻聽綠衣姑娘嬌聲笑了起來。
“按他們的話來說，我們花樓的姑娘本身就罔顧人倫，還怕什麼天譴不天譴的？真要說起來那些百姓才是白眼狼呢。”
柳樅看了一眼君無藥，唇角笑意愈深，這個姑娘接下來要說什麼他都清楚了。
無非就是說君無藥替百姓醫治分文不取那麼多年如今來了個方士，應驗了那麼幾件事，就說什麼是什麼。
聽風就是雨，還對君無藥避之唯恐不及，這可不就是白眼狼嗎？
“你們可知他算的都是什麼事？”君無藥倒是不甚在乎，尋常百姓自然是貪生怕死，人之常情。
“都是人禍，天災倒是不曾見，無非就是今日誰走貨碰見山匪，明日誰被砸破了腦袋，說的玄乎。”
等兩人從花鸞樓出來，柳樅反倒愜意了不少，他側過頭看了一眼君無藥，“狐狸，你別告訴我你想治治那個方士。”
君無藥素來是懶得管這些事的，如今願意出來問，柳樅也只當他是一時興起。
“治倒是說不上，”君無藥笑了一聲，“只是有些好奇。”
突然冒出來的方士，這江湖門派眾多，蒼溪谷也從來不劃分地界，按理來說，那兩條街也不是蒼溪谷的。
為何沒有門派驅逐那個方士？
越是奇怪，他就越是想見一見，看看那個方士是不是當真這麼神。
“確實奇怪，”兩人對視一眼，柳樅和他相識這麼多年，只是看一眼他就能知道君無藥在想什麼，“你也這麼覺得？”
君無藥點點頭。
算的都是人禍，事在人為，算得出人禍算什麼？倘若那山匪是方士找人假扮的呢？砸破腦袋更簡單，找個人推推搡搡，幾番爭執馬上就見血。
“事懶得管，只不過這個人我是要見一見的。”
……
兩人果真在粉衣姑娘說的的位置找到了那個方士，他似乎是個半瞎，旁邊還掛著個幡子，上頭三個大字赫然在目。
賽半仙？
這不就是個算命先生嗎？哪裡算得上方士？
也不知最初是誰傳出來的。
再走進了一看，好嘛，桌子上一排排不知道什麼東西，看著像藥丸，顏色卻又參差不齊。
方士大多是煉丹的，這些難不成就是所謂“丹藥”？
“高人，我這些日子連連走背運，聽聞這兒有一人算卦極準，我便也尋來了，你可一定要救救我！”
柳樅裝的還挺像那麼回事，他拉著賽半仙的手，一邊哭一邊把銀子放在桌子上。
賽半仙倒是沒看銀子，只是摸著柳樅的掌紋煞有介事道：“這位兄臺，你可是去過蒼溪谷？”
柳樅連聲應是，君無藥臉上笑意微斂，目光帶著幾分探究。
“難怪，蒼溪谷地處西南，可謂大凶，去過便沾染了晦氣，走背運也屬無奈，過兩日只怕會遇上匪徒，倘若得以平安度過，那便無虞了。”
他一邊說一邊把銀子放進口袋裡，嘆息般搖了搖頭，君無藥眸色閃爍，笑著把柳樅拉到一邊。
“您也替我算算，我這些日子不曾倒黴，也不曾去過蒼溪谷，只是過些時日要從商，只怕徒增事情，也想來算一算。”
君無藥笑的肆意，賽半仙一愣，而後又像剛才那樣開始摸掌紋，不出所料，問的都是要做什麼，經哪條路。
兩人離開之後心裡都有了定奪，這個賽半仙就是個虛張聲勢的，關鍵東西問出來了好打家劫舍。
“這一塊門派那麼多，為何偏生就要找上蒼溪谷？”這是柳樅最看不明白的地方，蒼溪谷與世無爭，倘若不是開春，恐怕都沒幾個人清楚。
最張揚的也就是他君無藥了。
“誰知道呢，”君無藥微微一笑，露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來，這副模樣看得柳樅一身雞皮疙瘩，“不過這些日子確實挺無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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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樅這就聽明白了，君無藥這段時間大概真的是無聊透了，現在連招搖撞騙的“賽半仙”都不放過。
他暗暗嘆了口氣，在心底替賽半仙點了支香。
被這狐狸盯上的人大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說起來，這幾天怎麼沒見楚央央？”柳樅這些天去找君無藥時都沒看見那個總是跟在他身後的洛姜。
一次兩次就算了，只是時間一長他甚至懷疑君無藥把楚央央除掉了。
一提起洛姜，君無藥臉上笑意淡了幾分，“那日回來之後就病倒了，不能見風，勉強讓她多活段日子，關在江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