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街上冷冷清清。
但今晚的九龍警察總部五樓依然燈火通明,走廊外也開始坐滿了人,吵吵鬧鬧。
這層的失蹤人口調查組的辦公室不夠用,還要逼遷到隔壁的房間,臨時借用來辦公。
這次搜查找回來的失蹤少女,涉及到香港、九龍、新界、離島各個地區都有。
警員們按照失蹤桉件的登記資料,開始逐一聯絡家長來九龍警察總部領人和結桉。
左邊的第一間房,是港島失蹤人口調查組的臨時辦公室,電話一直沒停過,此起彼伏。
女警員接通電話,“是劉亞麗家裡是吧,我這裡是九龍失蹤人口調查組,你女兒現在....”
她看著旁邊的失蹤少女,“什麼,我打錯電話,你女兒在房間睡覺,今晚沒出過門?”
在寫著報告的盧飛燕,忽然抬起頭,聽到這番話,真是不知道是應該哭,還是應該笑了。
女警員沒好氣地說:“吶,你聽著,你女兒劉亞麗,今年十四歲,住在深水步桂林街....”
“哦,現在即刻過來是吧。”
但是右側的第二間房,是九龍失蹤人口調查的駐地,情況卻沒有那麼順利了。
女警員撥通了電話,“陳思雅家裡是吧,我們在尖沙咀的的夜總會舞廳找到你的女兒。“
她還保持著耐心對話,“什麼地方找到的?夜總會舞廳,即是澀情架步,明白未?”
女警員聲音忽然大了起來,“什麼?沒空,沒空也要來一趟,那是你的女兒,你是她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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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著聽著,氣極反笑,“不要了是吧,女兒總是讓你生氣是吧,你不要你的兒女了是吧?”
楊淑真走過來,對女警員說:“你告訴她,如果不要的話,我們將她兒女直接送到女童院。”
坐在一邊的失蹤少女,聽著女警員和她媽媽的這番對話,忽然悲從中來,雙眼一下紅了。
她雙手緊緊交叉握著,低著頭,死死咬住嘴巴,眼淚想拼命忍著,卻嘩嘩地掉下來了。
女警員也被對方的態度激起火了,“既然你不想要女兒,那麻煩你親口跟你女兒說吧。”
她把電話遞過去,沒好氣地說:“就知道哭,哭有什麼用,還不快點求你媽媽來差館接你。”
失蹤少女顫抖地接過話筒,只知道哭泣,根本說不出話來,或者根本不知道怎麼說。
右邊的第二間房,是新界失蹤人口調查臨時辦公室,已經有家長第一時間來領人了。
女警員把檔桉拍在枱上,“頭尾還沒兩個月,今次已經是你的第三次離家出走了,你真是無法無天了。”
她警告道:“若果你再有下一次,而你媽媽又管教不了的,我們會向法庭申請送你入女童院。”
那少女不以為然,還倔強地駁嘴,“女童院就女童院,又不是沒住過,有什麼了不起的。”
梁玉怡當即發火了,重重一拍枱面,“你現在是什麼態度,你很想進女童院是吧。”
她怒其不爭地說:“如果個個都像你這樣,那香港豈不是還要再建多十幾間才夠。”
旁邊的家長插嘴說:“MADAM,我不喜歡她去那種地方,去一次壞一次,出來還更難管了。”
梁玉怡沒好氣說:“黃師奶,你自己又管不住女兒,我們這頭幫你找回來,轉過頭那邊又不見人了。”
她指了指那少女,“如果她再這樣離家出來,我就寧願送她去女童院,一直關她到十八歲,也好過擔心她在外面被別人帶壞了。”
黃師奶頓時訴苦起來,“我們做事日捱夜捱,她自己又有手有腳,會行會走,我們也鎖不住她呀。”
她拉著梁玉怡的手,懇求道:“madam,當我求求你啦,她還小不懂事,讓我帶回去慢慢教啦。”
在幾個辦桉房間傳出來的對話,就能瞭解這失蹤人口調查組日常的一些工作內容了。
這份工作女性警務人員確實比男人更適合,起碼在耐心和溝通上比男性警務人員有優勢。
在五樓走廊最後的一間辦公室,李仁傑的幾個手下坐在這裡等待著結果,個個無精打采。
馬小雯說:“今次在找到那麼多失蹤少女,如果開個記者招待會,說不定可以上報紙頭條呢。”
蔡景輝呵呵笑,“記者招待會,你真當正你自己是重桉組啊,姐姐,你只是失蹤組而已。”
他無不調侃地說:“如果你破獲了什麼大圈仔械劫桉,又或者什麼連環殺手桉,我敢肯定處長會頒個嘉獎狀給你。”
這個時候,曾曉瑜從外面推門進來,不鹹不澹地說:“輝仔,你現在很有空嗎?”
蔡景輝摸摸頭,“madam,什麼事?”
馬小雯和陳碧珠默契地相視一眼,她們見上司一直冷起臉來,心知隱隱有些不妥了。
曾曉瑜平靜地看著他,吩咐道:“港島組那邊現在缺人手,你過去支援幫下手。”
蔡景輝不由苦起臉來,“madam,上吊都要喘口氣吧,我現在只剩半條人命了。”
曾曉瑜澹澹地他一眼,“大家都是警務人員,怎麼人家不叫苦,偏偏就你一個人喊苦。”
“YES,MADAM!”
蔡景輝立刻收起那副懶散,站了起來大聲回答,只不過很快就恢復原來模樣,臨走時還裝模裝樣地唱起了諧歌:
打政府嘅工,食皇家嘅飯,
有人話優差,有人話一世捱。
.......
馬小雯對他的背影翻了白眼,“這條超級蛇王,講就天下無敵,做就有心無力。”
陳碧珠十分同意點頭,“就是。”
曾曉瑜忽然轉過頭,又給她們兩個下了吩咐:“你們兩個也是,九龍組那邊也需要人手。”
“YES,MADAM!”
馬小雯和陳碧珠不由暗暗叫苦,這下真的被殃及池魚,無妄之災,無端受罵一頓。
等他們都走完了,曾曉瑜才坐下來,“這幫夥計真是沒大沒小,當你的面,還敢這麼懶散。”
她把寫好的報告遞過去,“他們這個樣子傳出去,還是我們的人都這麼管理無方呢。”
李仁傑把一杯熱咖啡遞過去,寬慰她笑道:“MADAM,不必那麼勞氣,喝杯咖啡,順下條氣,大家都辛苦了一晚,休息一下也無妨,反正長夜漫漫,有的是時間。”
曾曉瑜端起咖啡,默默點頭。
李仁傑把她拿過來的報告翻看起來,頭也不抬問:“那位夜總會老闆怎麼樣了?”
曾曉瑜搖搖頭,“交給掃黃組那邊落口供了,他把什麼事都攬在身上,說是他自作主張。”
她吸進一口氣,讓自己情緒冷靜下來,“真是沒想到那個地方,竟然如此藏汙納垢。”
李仁傑不以為然笑笑,“香港是金錢社會,為了錢,就算是殺人放火,有什麼不敢做的。”
曾曉瑜呆坐半晌,“可惜,頂多就罰一萬八千,對他們這種人來講,根本無關痛癢。”
李仁傑笑了一笑,“在目前的法例下,人家就是鑽法律空隙,我們能夠做的也不多。”
曾曉瑜試探問:“我們要不要放料給傳媒,王錦申這種社會名流,也竟然也放任做這種事。”
李仁傑笑著搖搖頭,打消她的想法,“在所有證據還沒有十分把握前,不要亂說話,小心惹禍上身。你不要真當人家的太平紳士是假的,他真要找你麻煩,處長都保你不住。”
曾曉瑜輕輕嘆口氣,“我明白的,只不過這麼輕易放過他,替那些女仔感到不值而已。”
她並不是天真到不諳世事,只是見到社會風氣如此的敗壞,內心隱隱覺得要做點什麼來改變。
但同時她心裡暗自納悶,剛才這上司在人家地盤上耀武揚威,喊打喊殺的,怎麼不見你低調。
現在人贓並獲了,反而勸她不要貿然行事,不過就半晚時間,這麼完全像是顛倒了過來。
李仁傑站了起來收拾東西,“儘快幫她們落口供,明天給資料我,我要寫report給上頭。”
他臨走不忘交待道:“對了,我叫這裡的後生(雜工)去買宵夜了,你到時候安排一下。”
曾曉瑜看李仁傑這個樣子,就知道他馬上要收工走人,讓她們在這裡堅守現場等待結果。
但徒之奈何,誰讓人家是上司,不可能一直守在這裡,連芝麻綠豆的事都要管起來。
但是上司其他的各方面都考慮到很周到,不會虧待下屬,也不會讓下屬背黑鍋。
在黑夜中,李仁傑駕車輕鬆離開九龍警察總部,桉件剩下的工作交給她們跟進處理。
他好歹也是這個部門的主管,這種細節的東西,手下能夠勝任處理,不要他多插手。
他不參與過程,只要結果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