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婆子見趙泠這般信誓旦旦，也終於歇了心思。
本想著叫趙小禾去河西村喊兩個兒媳來，但見趙小禾忙著，那些事兒她又不能代替趙小禾做，乾脆也不使喚對方去，自己拿著幾個空揹簍轉身出了門。
在路上碰見了許多河東村揹著皂莢來的女人，這些人原先瞧見她，都是邁過臉不搭話的。
如今約莫是要賺她閨女的錢，各個都臉上堆出了笑容，還熱情的和她說話。
趙婆子不大想搭理，但別人都開口了她不理會又覺得趾高氣揚，便只好繃著臉不冷不熱的應付幾句。
只是招呼過後，心中又浮出難以言喻的得意。
沒想到有生之年，她也能叫別人拿好聽的話捧著了，還得虧了她閨女
趙婆子帶著這種說不出口的高興，拽著幾個大揹簍進了趙家大門。
小草正在院子裡晾衣服，兩個兒媳都在忙著幹活，小孩子們也在幫忙做事。
趙婆子往日看到這些小崽子就覺得厭煩，今日不知是因為心情好還是別的緣故，突然覺得這些孩子也還挺可愛。
只是可愛歸可愛，兇還是要兇的。
趙婆子把揹簍放在院子一角，板著臉對小草說道：“給你娘和你二嬸說一下，家中不做午飯了，咱們去你小姑家吃。”
小草猛地眼睛一亮，卻又不敢表現出高興，只乖巧的點了頭。
她快速的把手上衣服晾曬好，然後飛奔著去了後院。
沒多一會兒，林氏和楊氏都回來了。
兩個兒媳大概是覺得詫異，小心翼翼的問趙婆子：“娘，咱們這麼多人都去小姑家吃飯嗎？”
“嗯。”趙婆子很有威嚴的點了頭，“你兩也別忙活了，家中先前割回來的那一點肉帶上，還有一塊豆腐是吧？都裝上，再帶上幾個雞蛋，把孩子也帶上，咱們去那邊吃。”
林氏和楊氏對視一眼，都覺得稀奇，卻也沒反駁，連連點頭。
趙婆子自己洗了把手，見幾個孩子興高采烈的，她的臉色也柔和了些。
只是等眾人聚齊了卻不見趙老三後，趙婆子皺起眉頭問道：“老三呢？”
林氏看了眼那房門緊閉的屋子，小聲道：“早上起來就沒見到小叔，那屋門好似也是一直關著的。”
小苗蹬蹬蹬的跑過來，揚起頭，對著趙婆子說道：“阿婆，我知道三叔去哪裡了。”
趙婆子居高臨下看著他，眉頭擰著，問：“去哪裡了？”
“早上有個人來喊三叔，三叔跟著他走了，我也不知道去哪兒，好像是快活的地方。”
小孩子不懂事，說話全都是童言童語的實誠。
可趙婆子一聽就變了臉色。
什麼快活的地方，那地方不就是害人的地兒嗎？
要麼是長樂坊那賭坊，要麼就是勾男人心魂的煙花巷。這老三大半年沒回家，怎麼就染上了這種毛病？
趙婆子的好心情頓時一落千丈，她盯著趙小苗半晌沒說話。
小孩子大概是終於察覺到了害怕，連忙躲到了自己姐姐小草身後去。
院子裡沉默片刻，趙婆子才壓制住情緒說道：“走，先去你小姑家。”
幾人帶著孩子，浩浩蕩蕩的出發。
趙婆子到底是能藏住事的人，雖然心裡不痛快，但路上碰見人，還能裝出一點笑臉來。
到了河東村後，那些在趙泠手中賺到錢的人，路上碰見趙婆子更是笑得眼睛都眯起來。
以前大家都是老死不相往來的程度，如今看著趙婆子，卻親熱的像是失散已久的姐妹。
趙婆子雖然心中對這種人很不屑，但想著人家也是照顧自家閨女的生意，便也跟著對方一同演戲。
直到進了院子，她才發現來的人是真的多。
院子裡忙得熱火朝天，就這一會兒功夫，趙泠額上都起了細汗。
趙小禾更是忙的暈頭轉向，她又要幫忙晾曬皂莢，還要順便看看有沒有人家搞亂了的，以免雙方再起爭執。
趙婆子原本想幫忙，但她的兇惡是兩個村裡出了名的，大部分人瞧見她後自動退避三舍。
加上有些數量她也搞不明白，乾脆叫小草和幾個孩子盯著，她帶著兩個兒媳進廚房去。
誰知三人剛一進去，就被齊殊的刀工給震驚。
那看著平平無奇的蔬菜，經過齊殊那雙修長冷白，一看就是寫字的雙手，瞬間變得規整好看起來。
村裡婦人做菜，除去一些對廚藝有要求的人，大部分都是差不多不難吃就行了。
對於切菜，更是沒什麼講究。
誰知道，到了齊殊這裡，做菜就像是變成了一種藝術。
條是條塊是塊，每個都有模有樣，且精緻類似。就像是……像是從一個模子里弄出來的。
這樣的刀工，便是趙婆子如今都沒練出來。
齊殊這麼一個大男人，還是個秀才，竟練出來這麼一手絕活嗎？
林氏和楊氏本是來接手廚房的，看到這一幕，反而有些侷促的不敢上前。
倒是齊殊，轉頭看了眼，笑著說道：“岳母，大嫂二嫂，你們怎麼來了？”
趙婆子瞅他一眼，咳嗽一聲說：“我們……我們來幫你做菜。”
“我這裡菜都切的差不多了，等會兒下鍋就行，也沒什麼幫忙的，你們去外邊休息吧。”
齊殊到底是個男人，也不方便和幾個女人待在同一個空間裡，他不自在，傳出去還閒話多。
趙婆子也覺得是這個道理，方才她是準備叫齊殊出去的，但現在看齊殊這精湛的廚藝，她反而開不了口。
沉默片刻，只好對齊殊說：“我們又帶來了一塊肉，還有豆腐和雞蛋，你若是得空……”
齊殊一口應下：“好，正好我這邊沒什麼葷菜呢，又叫岳母破費了。”
聽著他文鄒鄒的話，趙婆子又沒忍住看了幾眼。
以前來齊家，這位秀才女婿雖然不至於給冷臉，但大多時候話都不多，瞧著就和他們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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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別說，對她這個岳母說些什麼好聽的話了。
可這次來，就這一會的功夫，趙婆子就覺得齊殊態度變了許多。
不僅禮貌客氣，還帶著一種對自家人的熟稔。
對，就是自家人的感覺。
方才她還沒想起來，現在就覺得，以前齊殊並不把他們當作一家人，也不覺得他是趙家的女婿。
反而這次，他卻把趙家女婿的身份明確了。
這是為什麼？
因為自家閨女變得能幹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