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裡，趙家院子外暗影浮動。
眾人陰沉著臉坐在屋子裡，冬日冷風掠過門口，帶來無盡寒涼。
聽到院子外有腳步聲響起來，趙小草第一時間起身跑到了外面。
瞧見一大波人往這邊來，為首舉著火把的正是趙泠時，她忙折回來道：“小姑回來了，帶來了許多人。”
屋內眾人瞬間呼啦啦的起身，一起湧到了外邊去，連當事人趙小禾都被擠在了最外面。
趙泠大步而來，身形纖細而高挑。許是被寒風刺得久了，她的臉色有些僵硬的白，眉間更是蹙著冰雪般的冷意。
迎上趙家所有人期冀的眼神，趙泠僵滯的唇動了動，最後只低聲道：“進去再說。”
趙小禾聽出了幾分啞意，有些愧疚的低了頭，趙泠卻大步越過去，帶著人先進了院子。
火把照亮整個院子，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雪，霧濛濛的蓋在眾人頭頂，好似帶來了許多揮之不去的陰影。
趙老三就是這樣哆哆嗦嗦的被眾人推搡前來。
看到他的第一眼，趙婆子就咬牙衝上去，含淚狠狠扇了他兩巴掌。
“你做孽啊你……你這是不把我和你爹氣死，你就不甘心是吧？老三啊，你以前也是個聽話懂事的好孩子，現在怎麼就成這樣了呢？”
趙婆子臉上兩行淚簌簌流下，天寒地凍的風雪，都沒她此刻心裡來的冰涼。
看趙老三耷拉著腦袋，一條還沒好全的腿就這樣垂在地上，趙婆子只覺得心如刀絞，又氣趙老三又氣自己。
趙泠默不作聲的看著，舉著火把的手背都被凍得僵硬時，背後突然多了暖意。
她低頭一看，一雙修長玉白的手，正在替她系外衣釦子。
趙泠轉頭，見齊殊半垂著眸子，安靜的站在她身後。
“你什麼時候來的？”趙泠問道。
齊殊給她穿好厚衣服，接過趙泠手中的火把，又握住她的手後才溫聲道：“剛剛，聽說人找到了，我就過來了。”
趙泠抿起了唇，看了眼跪坐在地上，像只鵪鶉樣抱著頭的趙老三，眼裡溢位厭惡。
“萬幸東西都還在，小禾的聘禮也都沒丟。”
若是今日掉一樣物件，趙泠作為趙老三的親妹妹，恐怕都脫不了干係。
齊殊聞言，環視一圈趙家人，將眾人神色納入眼底後，才在趙泠耳邊低語：“阿泠，不若讓爹孃分家吧！”
趙泠心神一震，沒想到齊殊竟和她想到了一起去。
她不由得反握住齊殊的手，指尖緊了又緊，才低聲說：“你又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齊殊莞爾，聲音溫柔：“因為我們是最契合的靈魂伴侶。”
大抵是有齊殊在旁安慰，趙泠心中的怒火這會兒降下去很多，等趙婆子發洩夠了，她才道：“爹，娘，這件事你們打算怎麼處理？”
趙老頭臉色很難看，他佝僂著背，神色有些黯淡，卻又不知道說什麼。
趙泠便看向趙婆子，趙婆子抹著眼淚道：“老大家說吧，這次是老三的錯，老大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什麼話都不會說的。”
趙婆子說了這話後，趙老大欲言又止，林氏在旁邊快人快語道：“我們也不能把老三怎麼樣，總不能像小妹那樣狠下心來再打斷他一條腿吧？就算打斷了，娘以後就真的不怨我們嗎？”
趙小禾一聽這話，立刻看了眼趙泠，隨後急道：“娘，你說這些做什麼？東西拿回來不就行了嗎？”
林氏卻像是憋了很久，趁著這會兒一吐為快：“老三是娘親生的，娘向來都偏袒庇佑著他。上次他坑了小妹那件事，若不是小妹有本事，恐怕早就遭殃了。今兒個他又犯病偷小禾聘禮，那下次呢？是不是該偷家裡的地契房契了？”
“林氏！”趙老大生氣的喝道，“你一個婦人懂什麼？在這裡一直嚷嚷。”
林氏撇撇嘴，邁過臉去再沒說什麼。
趙老大雖然板起了臉，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林氏說的話其實也是他想說的。
趙泠這兩個繼兄，雖然瞧著憨厚老實，但兩人又不傻，又怎能沒有心眼兒？
趙泠見局面有些僵持，她索性轉身對綁著趙老三回來的人說道：“勞煩諸位了，天寒地凍的叫你們多跑了一趟，這些銀錢不多，你們回去喝壺燒酒暖暖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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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泠說罷，給跟過來的芸娘使了個眼色，芸娘立馬給這些人分了些銅板去。
年輕的小兄弟們瞬間眉開眼笑，也不覺得這是個苦差事了，捧著錢幣對趙泠連連道謝。
趙泠又說：“回頭告訴於爺和盧老闆一聲，待我這邊空閒了，我請他們吃飯喝酒。”
“好說好說，趙老闆大氣！”幾人寒暄幾句，就告辭離開。
院子裡再沒了外人，趙泠叫人關上大門，對趙婆子說道：“娘，爹，進屋說。”
趙泠和齊殊進了屋裡，叫趙小草點了燈，兩人坐下後其他人才跟著進來。
林氏最按捺不住，問道：“小妹，你想說什麼？”
趙泠看了她一眼，才環視一圈眾人沉聲道：“大嫂說話雖然不中聽，但有些道理。三哥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他這是心思不正長歪了，我們不能再繼續縱容他。最重要的是，三個兄長都成年了，大哥二哥更是有了家世，兩家沒必要為他承擔風險。”
眾人聽到這話，心裡隱隱有些猜測，可誰都沒有說出來。
趙泠沉默了一會，開門見山道：“爹，娘，不如分家吧！”
一語激起千層浪！
林氏和楊氏心跳個不停，全都眼睛不眨的看著趙老頭。趙老大和趙老二兄弟兩，也在暗中握緊了手。
齊殊暗中觀察著眾人的反應，最後唇角輕勾了下，不動聲色的握住了趙泠的手。
趙泠沒說話，只是看著趙老頭。
老兩口似乎沒反應過來，怔愣了好一會。等小孩子鬧騰的聲音傳來，趙老頭才猛地起身：“我還活著呢，分什麼家？”
趙老頭從來沒有這樣發過脾氣，就這麼用力說了一句話，便氣得漲紅了臉。
趙婆子也在旁邊錯愕道：“寧寧啊，你是姑娘家你不知道村裡的規矩。我和你爹還活著，咱家也沒有揭不開鍋，這樣分了家要被戳脊梁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