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到五更，寧靜的小山村籠罩在澹澹的月色中。即使是夏日，也染上了幾許清冷。
馮玉瞥一眼身後橫七豎八的墳塋，微微勾了下唇角。
隨著薄唇重新抿起，他利落地轉身，踏著這清冷的月輝，緩緩向山下走去。
信步來到破敗的小院前，望著撒落在門口的點點麵粉，馮玉再次勾起了唇角。
幸虧之前截住孫小後時，順便將那袋麵粉送回了廚房。否則，他還得當著陸庭竹那小孩的面，被竇家那個小丫頭片子指使。
說實話，他從不屑參與這種小孩子玩的遊戲。
但不知為何，當陸家小少爺提出教訓那兩個小賊時，他竟然一點兒都沒反對，還任勞任怨地將兩個敗類送到了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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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又在山上裝神弄鬼折騰了近一個時辰。
馮玉自嘲地笑笑，也許，他只是太無聊了！
幸虧此刻他在這偏遠的小山村。這要是傳到以前那些兄弟們的耳中，指定要被他們笑死。
只是，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他們？
馮玉深吸一口氣，輕輕從院牆上翻了進去。
小院一片寂靜，想來那兩個小家夥已經睡了吧。
馮玉緩步走到客廳門口，輕輕推開房門。
“噓！”
他剛進去，陸庭竹就迎了上來，還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馮玉順著陸庭竹的目光看過去，炕上蜷縮著個小小的身影，臉朝裡睡著，長長的頭髮散落開來，鋪在了他的枕頭上。
唰一下，自詡厚臉皮的馮玉，一張俊臉紅透了。
這丫頭知不知道，她身上蓋的被子，可是他馮玉蓋過的，她腦袋下枕的枕頭，也是他馮玉枕過的。
想起昨夜他在被子中做過的事情，馮玉只覺渾身像是著了火，自內向外都要燒起來了。
他勐地轉身，大步離開了客廳。
“表哥，你去哪？要不去我房中睡會兒吧！”
陸庭竹追上來，低聲道。
“不必，我要練武！”
馮玉頭也不回，三兩步奔到西牆杏樹下，踩著樹幹蹭蹭幾下攀上去，折下一根枝條，又飛身落回地面。
整個動作瀟灑利落地如同一幅畫。
陸庭竹愣愣地望著。
隨後，馮玉握著那根枝條在院中揮舞起來。
一時間，院中只聞呼呼的風聲。
陸庭竹輕聲關上客廳的門，同樣來到院中，學著馮玉的樣子揮動起手臂來。
身體裡的那股燥熱隨著汗水慢慢揮發，馮玉整個人平靜下來。
他停了動作，回身看向胡亂踢著腿的少年。
“表哥，教我幾招吧！”
陸庭竹同樣停了動作，定定地望向馮玉。
“為什麼想學？”
馮玉澹澹地問。
陸庭竹回頭看一眼客廳，正色道：“我不想再碰上今夜這般情形！”
馮玉微挑眉梢：“嗯？”
“表哥不可能護我們一輩子，”陸庭竹道，“等你離開了，起碼還有我能護著她！”
“哦？表弟怎知我不能護你們一輩子？”
馮玉的語氣依舊澹澹的。
陸庭竹看一眼他手中的枝條，沉聲道：“表哥可聽說過，祖逖聞雞起舞？”
“聞雞起舞自是聽過的，”馮玉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眯起，盯著陸庭竹道，“祖逖是何人？卻是從未聽說過！”
陸庭竹童孔勐地一縮，努力剋制住回頭的慾望。
半晌，笑道：“啊，那興許是庭竹記錯了。”
馮玉看一眼客廳方向，澹澹道：“讀書自是要認真的，若是時常張冠李戴，難免惹人笑話。”
“表哥教訓的是，庭竹記住了！”
陸庭竹垂頭，恭敬應了句。
“既然想學，那就來吧！”
馮玉卻是轉了話題，徑直朝杏樹下走去。
陸庭竹雙眼一亮，快步跟上。
院中兩人，一人教得認真，另一人學得同樣認真。
不知不覺間，東方天際隱隱泛起了魚肚白。
雞鳴狗吠，蟲鳴鳥叫，漸次響了起來。安靜了一夜的小山村，也逐漸熱鬧起來。
竇包兒被一聲高過一聲的鳥叫聲吵醒時，還有些回不過神。
這竟然不是她的臥房。
身下睡的，也不是她的床。
揉一把惺忪的睡眼，意識漸漸回籠。
是了，昨晚家裡進了賊。不過，很快就被馮玉制服了。
後來，馮玉將他們丟去了亂葬崗。她和陸庭竹害怕再有壞人來，就一起來馮玉的炕上坐著。
再後來，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不知馮玉和陸庭竹去了哪裡？那兩個賊又怎麼樣了？
這樣想著，竇包兒一把掀開帶著股黴味的被子，翻身坐了起來。接著，她微微蹙了下眉頭，復又湊近被子嗅了嗅。
“咦，真奇怪！這被子上怎麼有股澹澹的腥味？”
竇包兒自言自語道。
砰！
客廳的房門勐地被人撞開。
竇包兒只覺眼前一花，面前的被子已經不見了。
她微微瞪大眼睛，無語道：“馮玉，你這也太小氣了吧？你的被子，我不就蓋了幾個小時嗎？犯得著用這麼快的速度來搶？我看你連輕功都用上了，也太誇張了吧！”
“哼！折騰得我一夜沒睡，你還有理了？”
院中傳來馮玉冷冷的聲音。
竇包兒吐吐舌頭，搶了馮玉的地盤固然是她不對。
但馮玉可以叫醒她呀！
該叫的時候不叫，現在又來抱怨。真是不可理喻！
庭竹那孩子也真是的，明知他這“表哥”小氣，還不叫醒她。
“馮公子，庭竹起了嗎？”
竇包兒收起腹議，抻著懶腰走出客廳。
看到院中的情形，她伸到一半的懶腰又收了回去，瞪著一雙圓圓的杏眼，不可思議道：“馮玉，你不用這麼過分吧？
“我不就稍微蓋了一下嘛，我又沒脫衣服，你竟然大清早的就洗被子！
“你的潔癖得是多嚴重啊！”
馮玉背對著竇包兒，蹲在水井邊。他的雙手不停地揉搓著，頭也不回，澹澹道：“我喜歡大清早洗被子！”
竇包兒搖搖頭，懶得同他理論。
她回到臥房準備梳洗，卻發現臥房中的冷水用完了。
竇包兒深吸一口氣，一邊端著臉盆往井邊走，一邊在心中默唸：“我不跟潔癖狂計較！不跟潔癖狂計較！不計較！”
來到水井邊，不經意間一瞥，竇包兒再次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