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遞到面前的毛筆，竇包兒尷尬道：“不好意思，我不會用毛筆。還有別的能畫出圖形的東西嗎？”
青年微愣，旋即點了下頭。
李春柏快速看向陸庭竹，卻見對方神情自若。他不由得皺了下眉，不對呀，竇秀才的女兒，怎麼說也不該是目不識丁之人啊？
片刻後，青年找來一根黑色長條狀物體。
竇包兒喜道：“竟然有木炭條，真是太好了！多謝你了！”
青年搖搖頭看向王鐵匠。
王鐵匠臉上現出一抹詫異。
竇包兒並不理會他們的反應，接過木炭條刷刷刷畫起來。寥寥數筆就將煎餅鏊子的外形圖畫好了。
接著，她又仔細地標好尺寸和註釋。
“老先生，您看看！”竇包兒雙手捧著紙，恭敬地遞向坐在主位上的王鐵匠。
王鐵匠態度更和藹兩分，卻是轉頭對何老闆道：“小何，你這幾位小友很是不凡哪！如今這般謙遜有禮的年輕人可不多見嘍！”
“哈哈，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嘛！”何老闆捻著短鬚笑道。
王鐵匠輕哼一聲接過竇包兒手上的圖紙。
只一眼，他的雙眼就亮了起來：“這圖畫得好！竟是比鐵柱畫得還要詳細逼真些！”
一直垂首站在王鐵匠身後的青年忽地抬起頭，視線落到那張紙上也移不開了。
竇包兒謙虛道：“您老過獎了！我以前在親戚家裡見過，這東西烙餅很實用，就仔細觀察了一下。”
“看一遍就能記住，你這女娃真是不簡單哪！”王鐵匠嘆道。他指著圖上一處問：“可是在此處燒柴火？”
“王老果然是行家，”竇包兒點頭道，“這四周用泥土湖一下，這裡留個小缺口燒火。”
“你畫得如此詳盡，不是行家也看得懂。”王鐵匠讚道。仔細打量片刻，他又指著另一處問：“不過，此處是否太過厚了些？太厚不容易熱吧！”
竇包兒解釋道：“老先生有所不知，我這煎餅是在鏊子上薄薄地攤一層面湖。從攤上到取下不過幾息時間。若是太薄，鏊子不保溫，總得點柴火，耽誤時間。況且，一旦薄了隔熱便差，煎餅沒等攤開就湖了。”
啪，王鐵匠拍一下大腿，恍然道：“原來如此！老頭子受教了！”
他轉頭問一旁的青年：“鐵柱，談談你有什麼想法？”
鐵柱看一眼竇包兒，一板一眼道：“鐵的特性咱們打鐵人都知道。但這特性的運用卻不相同。同一特性放在此處是優點，放在彼處卻成了缺點。”
“說得好！”王鐵匠再拍一把大腿，道：“這活兒我接了！今日是初一，初四你們來取便是！”
竇包兒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敢情這老王頭還要現場教學，只有讓他孫子學到知識，他才接活。
但她面上卻露出欣喜的表情：“如此就勞煩老先生和兩位小師傅了！”
鐵柱擺擺手：“娘子這樣的主顧，祖父自是歡迎的。”
王鐵匠瞥一眼自家大孫子，對何老闆道：“小何，既是你的朋友，那我也不多要了。給一貫銅錢就好。”
竇包兒摸向袖口的手一頓，拐個方向扶住了前額，天吶，誰能告訴她這是貴了還是便宜？這一貫銅錢又是多少？她身上那幾塊碎銀子夠嗎？
“王師傅，有勞了！”
陸庭竹嘶啞的聲音忽地響起。
竇包兒看過去，少年瘦削的手掌上正託著一塊碎銀子。她急忙阻攔：“庭竹，我給！”
陸庭竹快一步將碎銀子放進鐵柱手中。
竇包兒急道：“這怎麼行？怎麼能讓你出錢呢？”
“小娘，你非得跟我這麼生分嗎？”
陸庭竹的聲音中帶上幾分委屈。
竇包兒搖搖頭：“不是我要跟你生分，只是小孩子的零花錢就該自己存著，大人就是再缺錢也不能用的。”
唰唰唰，幾道視線同時落到竇包兒身上。
尤其是鐵柱，一雙環眼瞪得圓圓的，眼中滿是震驚。
竇包兒眨眨眼，疑惑道：“小王師傅怎麼了？可是銀錢不夠？”
鐵柱立刻搖頭，結結巴巴道：“夠，夠了！”
竇包兒鬆口氣：“如此，我們就不打擾了。改天見！”
“哈哈哈，好有意思的女娃！改天見！”王鐵匠捋一把頜下白鬚道。
其餘人附和著大笑一陣。
陸庭竹眯眼，這女人又忘了跟他同齡的事實了。
道了別，竇包兒等人離開了打鐵鋪。
來到主街，竇包兒看向何老闆：“何老闆，今日真是多謝了！等鏊子做好了，我第一時間讓您嚐嚐煎餅的味道。”
“何某拭目以待，”何老闆喜形於色，“三位還有別的事吧？那我就不打擾了！三日後，何某在店裡備好茶恭候三位，還望賞光！”
竇包兒笑著應：“那就叨擾了！”
望著何老闆遠去的背影，李春柏打趣道：“不光免費吃了這頓，就連下頓也有著落了。果然還是跟著竇娘子有前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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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包兒哈哈笑道：“這是因為李公子推薦的飯店好嘛！”
李春柏笑著搖搖頭，以他的瞭解，何老闆可不是如此大方之人。看來，這“目不識丁”的竇娘子當真不簡單。
“春柏哥，我和小娘要去買幾樣家用物什。你呢？可要同我們一起？”陸庭竹問。
李春柏一拍額頭：“差點忘了正事，我要去找幾位同窗談些事情。咱們先分開吧，未時在山腳匯合可好？”
竇包兒點頭：“沒問題，未時見！”
李春柏愣了下，笑道：“未時見！”
“去書店吧！”
“去脂粉店吧！”
等李春柏離開，竇包兒和陸庭竹同時出聲，說出的卻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地點。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笑了起來。
停了笑，陸庭竹道：“小娘，我讀書不急在一時，等咱的煎餅賺了錢再買也不遲！
“倒是小娘的臉，長時間不保養就該真如鄉間婦人那般了。”
他說著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
“怎麼，成了鄉間婦人你就嫌棄了？”
玩笑話脫口而出的瞬間竇包兒就覺得有些不妥，但都說了，也只能硬著頭皮乾笑兩聲。
陸庭竹似是不懂竇包兒為何發笑，只認真地搖搖頭：“不管小娘變成何種模樣，在庭竹眼中都是最美的！”
不知為何，竇包兒一張老臉紅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