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至二十四年,自正月開始,全國各地的舉人們漸次湧向京都,三年一度的春闈,就此拉開了序幕。
至二月初,京中的各大酒樓、客棧均是人滿為患。
大街小巷,隨處所見的,均是操著各地口音,或高談闊論,或低聲吟誦的舉人老爺們。
所有人的焦點,都集中在了不日後的會試上。
北市大同坊,最近才掛起牌匾的陸府內,同樣忙得熱火朝天。
因為,府中的主人陸庭竹,同樣要參加本屆會試。
自從聽說,那位長得俊秀、看著溫和的陸少爺,竟是去年鄉試中陝西省的第一名後,陸府的下人們各個揚眉吐氣,走在大街上都想橫著走。
他們相信,只要陸少爺想,定能在會試中取得好成績。
陸府眾人的這份硬氣,在二月初六這一日遭到了質疑和否定。
那日上午,竇包兒帶著蘭心和府上的另一名小廝前往北市,他們要為陸庭竹購置考試用品。
小廝名叫天福,是個活潑又機靈的少年。
他向竇包兒挨個兒介紹了一遍北市中能買到考試用品的鋪子。
天福說,要想買到好點的筆墨紙硯,就要去墨香齋。那是北市最大的出售文房四寶的鋪子。
不止北市中的考生,就是京中其餘各處的文人,都會去那處採購。
據說,上一屆的一甲三名中,有兩人就是從墨香齋購置的筆墨。
聽到此處,竇包兒直接拍板去墨香齋。
她並不是個迷信的人,這般選擇,純粹只是為了討個吉利。
蘭心和天福自是十分贊同的。
主僕三人走走逛逛,走了足足半個時辰才到達墨香齋。
打眼一看,竇包兒就知道天福並沒有誇大。
這墨香齋,規模之大,裝修之精,服務之好,確是竇包兒平生僅見。
“三位裡面請!”
三人剛進去,立時迎上來一名少年。看著裝打扮,應是店中的夥計。
“多謝!”
竇包兒禮貌地道一聲謝,又道:“我們想看幾樣參加會試用的物品。”
“小姐嚴重了!”那夥計一揖,忙道,“小姐這邊請!舉人老爺們採買考試用品,大多都在這邊!”
說著朝牆角的樓梯口走去。
竇包兒點點頭,帶著蘭心和天福跟著上了二樓。
想來,那夥計也是經常幫人選購這類物品的。
他直接將竇包兒三人帶到放置著文房四寶的地方,笑問:“小姐是自己選,還是要小人幫小姐選?”
“那就勞煩你了,我不太懂這些!”
竇包兒直接道。
儘管知道找導購不是最明智的做法,但那些物品,除了陸庭竹本人,其餘人很少會選。
但陸庭竹正在做考前最系統的複習,又是沒時間來的。
“這是小人應當做的!”
夥計笑著應了,接著開始詳細介紹起來:“小姐,考試用的硯,應以輕薄便攜為佳。
“本店的筆都是極好的,只需選用這種帶筆袋的即可。
“此外,紙是用來打草稿,或者錄出場文的,當選這種薄厚適中,不暈墨的熟宣紙。”
竇包兒點點頭,由這夥計幫著選好了筆墨紙硯和水注。
這些都是考試要用到的基本文具。
之後,又買了用油布縫製的卷袋。
最後,只需要再買一隻考籃即可。
考籃,是考生考試入場時所攜帶的,專門用來盛放各種考具,以及食物等的籃子。
大多是用竹篾、藤條、柳條等材料編織而成的。
其設計也是五花八門。
有的,是用長繩子系在籃子的兩端,考生攜帶時懸掛在脖子上就可以了。
有的,裡面設計了用木頭做的格子,便於分類放置物品,比如食品和筆墨紙硯等分開放置。
還有的,要更精細一點,在上面裝飾了鏤花銅飾,安裝了精密的銅鎖。
竇包兒一眼看中了一隻裝飾了鏤花銅飾,安裝了銅鎖的考籃,她覺得,那只籃子同陸庭竹的氣質很相配。
她笑問:“這個多少錢?”
“小姐眼光真好!這可是本店最受歡迎的一款考籃!”
夥計先說一番恭維的話,才笑道:“當然,價格也不算便宜。小姐之前買的說有物品,共三兩銀子。這只考籃,便要二兩銀子。
“不過,我再告訴小姐一個秘密,上一屆的狀元郎,用的就是這款考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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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包兒一陣牙疼,這確實不便宜了。
要知道,她在五柳村時,辛辛苦苦賣一個月的早餐,也才能賺二兩銀子。
這一個小籃子,就要那麼多的錢。
想想挺雞肋的,除了考試,平時又沒啥用!
竇包兒正猶豫著要不要買,就聽不遠處響起一道滿含嘲諷的女聲:“呵,買不起就不要在此處丟人現眼!本小姐最煩這種囉嗦的老女人了!”
竇包兒微微蹙了下眉,偏頭看過去,只見一名頭上簪著玉釵,身上穿著粉色夾襖的少女從樓梯口走上來。
少女大眼睛,翹鼻子,櫻桃小嘴,一張小臉粉都都的,跟她那一身衣裳很是相配。
只可惜,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態,立時將一身美感破壞得乾乾淨淨了。
少女身後跟著兩名同樣趾高氣揚的小丫鬟。
只那丫鬟身上的服侍,頭上的珠花,就比竇包兒的好了不少。
竇包兒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她還有事,不想同這種大戶人家的刁蠻小姐糾纏。
竇包兒回頭看一眼蘭心,示意她不要出聲。
蘭心不情不願地點了下頭。
竇包兒又對身邊的夥計道:“那就這個吧!我雖然不是個冤大頭,但還是那句話,討個好彩頭。
“若是我弟弟高中了,我便來謝你!
“屆時,我給你五兩銀子!”
那夥計勐得瞪大了雙眼,連忙一揖:“如此,便多謝小姐了!小人名喚張平,小姐可別認錯人了!”
“呵呵,這是自然!”
竇包兒笑道。
“哼,我看還是別心存僥倖了,老女人!你弟弟若是能高中,天下就沒有落第的舉子了!
“那誰,張平是吧?你把這破籃子賣我,我現在立刻就給你五兩銀子!”
先前那少女,三兩步走到竇包兒旁邊,揚起下巴,大大的眼睛瞪著竇包兒,滿臉嘲諷道。
竇包兒立時沉下臉來,她最受不了的,便是別人說陸庭竹。
“怎麼,你還敢瞪我家小姐啊?你知道我家小姐是什麼人嗎?說出來嚇死你!我們小姐可是戶部尚書府的小姐!”
少女身後的一名丫鬟湊上來,大聲喝道。
竇包兒嘴角一抽,心道:“還真是冤家路窄了!我都沒去找陸家人的麻煩,陸家人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
她收起怒容,笑道:“哦,原來是陸大人的千金啊!”
“你怕了吧,老女人?”
那丫鬟得意道。
竇包兒伸手揉揉眉心,做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樣。
隨即,她嘆道:“哎,我這記性不好,忘了陸家大房那唯一的小姐,是出自二姨娘肚中,還是三姨娘肚中了?”
場中眾人齊齊愣住。
過了足有一分鐘的時間,那少女最先反應過來,氣得滿臉通紅。
“賤人,你找死!”
少女怒喝出聲的時候,右手高高得舉起,朝著竇包兒臉上甩去。
但這些年,竇包兒那些飯可沒有白吃。
她輕而易舉就抓住了少女的手,笑問:“陸小姐這是什麼意思?我沒說錯吧?”
“你!”
少女氣得牙癢癢,但就是抽不出手。
她看向身後,怒道:“你倆都死了嗎?快替我教訓她!”
“是,小姐!”
那兩個丫鬟終於回過神,挽起衣袖準備上前。
蘭心和天福自是不甘落後,齊齊開始挽袖子。
一場混戰即將爆發之際,一道溫潤的男聲在樓梯口處響起:“庭薇,你們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