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看到竇包兒迷湖的一面，李春柏正欲打趣一番，不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他微微蹙眉，停步看向身後。
只一眼，又轉回頭正視前方。
那一聲“兔崽子”讓竇包兒非常不爽，她同樣轉頭看向聲音來處。
回頭是瞬間，花裡胡哨的顏色刺得她眯了下眼睛。仔細去看，卻見五名年紀不一、姿容各異的女子站在他們身後三四米處。
為首的一名女子身著綵衣，容貌清麗，身量苗條，是五人中相貌、身段最出眾的一個。只可惜，倒豎的柳眉以及雙手叉腰的動作，將那一絲美感破壞地乾乾淨淨了。
這名女子身後，另四名女子同樣打扮地花枝招展，與周圍其餘人很有些格格不入。
竇包兒並未急著開口，只是蹙眉打量著幾人。她覺得，這五人不像是尋常的農家婦女。
“嘿，您幾位怎麼說也有三十多了吧，這位小兄弟不過十五六的年紀，叫你們一聲大嬸並不過分！”
前方一名留著絡腮鬍的中年漢子笑著出聲，神情中頗有幾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戲謔意味。
竇包兒看過去，那人正好看過來，眼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興味。
竇包兒不著痕跡地轉開視線，她走了會兒神的功夫，周圍怎麼多了這麼多牛鬼蛇神？
“喲，這不是胡屠夫嗎？”領頭女子道，“我記得前幾天你還管秀兒叫閨女了。這麼說，這小不點兒都能叫你一聲爺爺了。你還有臉擱這兒瞅人家的小媳婦？”
中年漢子一張紅臉越發紅了，怒瞪著女子道：“你這婦人莫要胡說八道！”
女子嗤道：“我胡說？秀兒，你走近些讓胡爺仔細瞧瞧。敢情那晚天太黑，人家還沒看清你的臉了！”
“是，紅姐！”
一名容貌普通，聲音卻格外溫柔的女子向前走了一步，似笑非笑地往望著中年漢子：“胡爺，這麼快就忘了秀兒了？”
“你！”
中年漢子的面色變得極其難看，瞪一眼領頭女子，一甩衣袖離開了。
接著，四周的其餘男子也如同見了洪水勐獸般，逃也似的離開了。
竇包兒挑眉看著離開的幾人，眼中若有所思。
“小不點兒，現在是不是該你說兩句了？”叫紅姐的女子扭一下腰，理了理鬢髮道。
竇包兒的臉色難看起來。這女人竟然當眾搔首弄姿，還是衝著陸庭竹這麼個半大少年。
她沉下臉正要開口，卻見陸庭竹上前一步，躬身一揖，道：“各位姐姐，萬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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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日裡趕集遇到的都是些大娘，便以為年輕娘子不會獨自上街，才會說出剛才的話。
“還請各位姐姐見諒！”
竇包兒挑了下眉，這孩子人不大，心思倒是不少。看似情真意切地道歉，實則暗諷這幾名女子不守規矩，獨自上街。
“哼，誰稀罕你的道歉！要是道歉有用，還要王法何用？”
不知紅姐是真沒聽出陸庭竹話中的意思，還是根本不在乎，她挺了挺胸，繼續胡攪蠻纏。
陸庭竹身體一僵，轉頭看向竇包兒，眼中的不知所措讓竇包兒心中升起一股憐惜。
竇包兒走到他跟前，輕拍一下他的肩膀。
接著，她習慣性地擼了擼袖子，準備和這叫紅姐的女人理論一番。
不想，還不等她開口，李春柏又走上前來，插在她和紅姐中間。
竇包兒放下衣袖靜立一旁，她倒要看看這古代的讀書人是怎麼對付風塵女子的。
沒錯，從剛才紅姐與胡屠夫的對話、那些看熱鬧的男子的反應以及這幾名女子的行為舉止，竇包兒已經推測出她們的職業了。
真沒想到，自己隨便趕個集也能碰到這種熱鬧，真是應了那句“穿越之人是非多”的定律。
李春柏先朝竇包兒點點頭，再衝紅姐微微一揖，溫和道：“這位娘子一看便是通情達理之人，可否容小生說幾句？”
“喲，總算出來個會說人話的。”紅姐臉上立時有了笑。她朝李春柏揚揚下巴，嬌笑道：“想說什麼直說便是，誰又沒捂著你的嘴。”
李春柏微微一笑：“娘子剛才有句話說得不妥。”
紅姐挑了挑秀眉：“哦？”
她身後，另四人瞬間羞紅了臉，一個個推搡起來，神色間帶上幾分扭捏。
李春柏昂首挺胸，面不改色地任她們打量。
看他如此反應，紅姐似覺無趣，嗤笑道：“什麼妥不妥的？有話直說！甭跟我們這些大字不識一個的鄉下婦人繞彎子！”
李春柏微笑：“娘子教訓的是！那小生便直說了！
“小生雖不是什麼大人物，但好歹也讀了幾年聖賢書，對當下的律法略通一二。這大庸的王法中可沒規定，十多歲的少年，不能管四十歲的半老徐娘叫嬸嬸。
“您說呢？”
撲哧！
竇包兒忍了幾忍，終是沒忍住，很不客氣地笑出了聲。
陸庭竹垂著頭，身體一抖一抖的，顯然也忍得辛苦。
紅姐身後，有人羞紅了臉，有人同樣憋著笑。
“你，你……”
紅姐伸手指著李春柏“你”了半天，最後一跺腳，丟下一句“你們給老孃等著”便離開了。
其餘四名女子面面相覷一陣，在紅姐指桑罵槐的抱怨聲中追了上去，很快消失在三人視野中。
等五人走遠，竇包兒朝李春柏伸出大拇指：“李公子，高！實在是高啊！太過癮了！”
陸庭竹也朝李春柏感激道：“春柏哥，多謝你了！”
“竇娘子謬讚了！”李春柏搖搖頭。又對陸庭竹道：“庭竹賢弟，以後莫要招惹那些婦人，她們不是正經人家的女子。”
竇包兒不著痕跡地打量起李春柏來。看來，這位年輕的舉人懂的倒是不少。
李春柏神色坦蕩，眼中帶著淺笑，倒讓竇包兒不好再多探究。
她轉頭看向陸庭竹。
只見陸庭竹一副懵懂的樣子，眼中帶著不解，嘴上卻乖巧應道：“知道了，春柏哥！”
竇包兒若有所思。
看來，得找個時間給這單純的少年講一些，他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接觸的東西了。免得他再次碰上紅姐之類的女子時受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