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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夫妻只有百日情

山東省菏澤市曹縣桃源鎮三李寨村是一個民風淳樸的村莊,世代居住在這個村莊裡的人們相親相愛,共同和諧地過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田園生活。村民李軍平一家便是這個村子裡典型的代表。

李軍平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大兒子李永寧,二兒子李永曉,小女兒李永燕。近年來,父子幾個沐浴著黨的改革開放政策的陽光,靠著自己勤勞的雙手,一天天的走上了致富路。

眼看兒女們一天天長大,李軍平開始為他們操持結婚成家的事。2002年,李軍平先在村東頭為大兒子李永寧蓋了新房,這年年底的時候,為他娶了媳婦。兒媳婦叫陳芒雲,不僅人長得好看,而且知理懂事,溫柔善良,人見人誇。兒媳婦娶進門,一家人高興得整天樂呵呵的,一派喜洋洋的氣氛。

大兒子結婚後,李軍平和老伴與二兒子、小女兒仍住在村子中間,大兒子小夫妻兩個住在村子東頭,雖然不在一塊兒住,但一家人仍沒有分家,就連吃飯也沒有分鍋。

2004年4月1日,正好是李永寧夫婦結婚滿100天的日子,這時,陳芒雲已經懷孕3個月。4月1日那天晚上,他們在父親李軍平那裡有說有笑地吃過晚飯,一家人又聚在一起商談了當年的春耕計劃。李軍平說:"我計劃把永寧院子里長著的那棵榆樹賣了,用這筆款去買些化肥。"對父親的這一說法,一家人都表示同意,李軍平接著說:"這麼著吧,明天一早我就去集上找個買樹的客過來,讓他們趕快把樹刨了。"商量完,李永寧便領著媳婦回到村子東頭的新房裡休息。臨走時,父親囑咐他們說:"明天早一點兒起來,別誤了人家來刨樹。"李永寧說:"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保證誤不了事。"

2003年4月2日早上8時,太陽已經升起老高了,李軍平仍不見李永寧夫婦過來,他怕誤了刨樹,便讓女兒李永燕去喊哥哥小兩口吃早飯。李永燕站在李永寧家院西邊衚衕裡喊了幾聲哥,她感到像是哥哥答應了,就回家吃早飯了。可一家人吃過早飯,仍不見李永寧夫妻過來吃飯,可能是小夫妻在睡懶覺,也就不再去喊他們。轉眼到了中午11點多,李軍平聯絡的刨樹的客已經到了,還不見大兒子夫婦兩個的影子,李軍平覺得不能再等了,便領著二兒子李永曉和刨樹的客一起去到李永寧家的院子裡刨榆樹。

一行人到了門口,見李永寧家外門還在裡面鎖著,李軍平有點生氣:昨天晚上明明告訴了大兒子今天要刨樹,讓他早早地起床,怎麼到現在還在關著門睡覺呢?但作為老公公,對於新婚的兒子和媳婦是不便於說什麼的。為了不耽擱刨樹,李軍平只好讓李永曉從哥哥家東邊院牆的低矮處跳進去把門開啟。

李永寧家院子的東面,有一段較為低矮的圍牆,這段低矮的圍牆外面,又長了一棵苦楝子樹,苦楝子樹約有碗口粗細,李永曉便用手攀著這棵楝子樹,蹬著矮牆跳進院子裡,從裡面把外門開啟,讓父親和刨樹的人一起進到院子裡。

李軍平見大門被開啟,也不說話,低著頭與刨樹的人一起走進院子裡,開始刨樹。刨了大約有30來分鐘,已是中午12點多鐘了,李永曉的母親過來喊他們回去吃午飯。母親喊完李永曉和他的父親,又去喊兒媳陳芒雲,喊了幾聲,卻沒人答應,李永曉抬頭看了看嫂子的屋門,對母親說:"娘,別叫了,門鎖著哩。"母親說:"到這時候還鎖著門,他們人到哪裡去了?"聽到母親的話,父親李軍平才仔細地看了看大兒子家的堂屋門,心眼很細的李軍平此時發現了問題,他預感大兒子家可能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他卻又不願意把事情往壞處想,便輕描淡寫地說:"不對呀,剛才院子的門是從裡面鎖著的,這堂屋的門怎麼又是從外面鎖著呢?永寧這孩子到底搞的什麼鬼?"說著,就讓李永曉端開堂屋上的一扇門,進到屋裡去看看。

李永曉偏著身子從端下的門縫裡擠進了屋,往東間門裡一看,看見嫂子頭朝東躺在床上,下身用被子遮蓋,臉上鮮血模糊;哥哥頭朝東趴在地上,上身被一條紅毛毯蓋著,露出赤裸裸的雙腿。李永曉驚叫道:"娘!你快快過來,看俺哥俺嫂這是咋著了?"母親一邊走進東間,一邊問:"咋了?咋了?"說話間,她也看到了那慘不忍睹的一幕,"哇啦"一聲就哭了起來。父親李軍平情知出了大事,急忙進到屋裡去看,眼前的一幕,證實了他剛才的預感。霎時間,他只覺得眼前發黑,站立不穩,趕緊從屋裡退了出來。

這時,好多鄉親已經聽到了母親的哭聲,聞訊趕過來,李永寧家的院子裡霎時擠滿了人,有的勸慰母親,有的往堂屋門前擠,想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還有的圍在父親面前,七嘴八舌地參謀應該怎麼辦?父親李軍平低著頭蹲在剛刨過的樹坑邊沿上,半天不吭聲,良久,他抬起頭來對二兒子說:"永曉,趕快用手機打110報警!"

山東省曹縣桃園鎮這起案件也是楊新海作下的。在此之前,發生在民權縣北關鎮南北莊村委楊白河村的血案,是楊新海在河南作下的最後一起慘案,他感到河南警方的布控和防範越來越嚴密,排查的範圍越來越大,排查的手段也越來越逼人。在民權縣作案之後,這個惡魔就離開了河南,向北走來到了山東省境內。民權縣公安機關在被害人崔勝領家院子後面發現的那一道成趟的向北行走的帶橫紋的鞋印,就是楊新海留下的。

這時,楊新海在幾次搶劫中得到的一些錢還沒有揮霍乾淨,因此,身上還帶著一部分錢。按楊新海的生活方式,只要有了錢就到城市裡嫖娼,於是,他來到了山東省菏澤市。因為錢不多,楊新海嫖娼也是專找低檔的場所。這天,楊新海走進了菏澤市一條比較偏僻小街上的洗浴按摩店,洗完澡以後,他走進一個小包間,要求小姐為他進行全套服務。起初他認為,按照這裡所處的位置和裝置條件,無論怎麼消費也不會超過100元錢,但隨後發生的事卻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首先是進來為他服務的小姐不知是嫌他穿戴太"土氣",還是聽出了他是外地口音,無論他怎麼要求,這個小姐只願意為他手淫,就是不願與他發生性關系。看著小姐千方百計對他進行搪塞的樣子,楊新海對她恨得咬牙切齒,暗暗地想:要不是我怕不好脫身,我早就把你殺死姦屍了!但他知道,這是在菏澤市,雖然心中惱怒,但也不好發作,他強嚥惱怒忍下了。完事以後,楊新海急於結賬走人,他假裝大方地掏出100元錢遞過去,小姐卻說什麼也不願接,堅持非得要收180元錢不可,還說這是老闆的規定。楊新海當時那個氣啊,恨不得立即手起錘落,將這小姐砸死,但他再次強忍住了,他沒好氣地又掏出80元錢遞了過去,氣乎乎地甩門就走,一邊走一邊想:我在山東受了欺負,非得要在山東無償地搞個小妮不可!

2003年4月1日,楊新海來到山東省曹縣桃園鎮,在四鄉遊逛的過程中,他偷了一把木柄斧頭藏在腰裡,又在桃園鎮上的小賣部裡買了手套和小手電。作案工具準備好以後,就開始尋找作案機會。

4月1日下午,楊新海來到桃源鎮三李寨村,恰巧看見李永寧夫婦收工從地裡回家,新娘陳芒雲窈窕的身姿立即吸引了這個殺人狂魔的目光。他跟蹤二人到家門口,發現李永寧的家住在村子最東邊,院牆是用土坯壘成的,不太高,東牆外長有一棵楝子樹,攀著這棵楝子樹正好可以越牆而過。楊新海暗暗地想:今晚就是這家了。

楊新海作案後走出三李寨,又來到東邊的谷莊村,走進谷莊村村民趙宇的家。這家的屋門沒有關好,楊新海先從一個房間裡偷出一輛腳踏車,然後站在窗戶下聽了一會兒,屋裡靜悄悄的,他用手電往屋裡照去,想試一試屋裡的人是不是睡熟了。誰知手電光正好照在趙宇的臉上,她看見窗戶底下站一個人正拿著手電照她,一邊用腳蹬醒丈夫徐秉志,一邊大聲吆喝:"誰?幹啥的?"說著拉亮了電燈,和丈夫徐秉志趕緊穿好衣服追了出來。

楊新海這一下吃驚不小,趕忙逃跑,但趙宇還是看見了他的背影,她後來向公安人員陳述對這人的印象時說:"那人身高1米65到1米7左右,尖下頦,頭髮又長又亂,往上豎著,我看見他上身穿著灰白色的衣服,左上邊有一個兜,我喊'誰'的時候他就跑了,也沒看見下身。"

楊新海跑了之後,趙宇惟恐家裡出什麼事,又到東邊她的女兒徐山英住的那個堂屋去看,她叫女兒拉亮燈,女兒拉了又拉燈卻不亮,趙宇湊近一看,發現只有燈頭沒有燈泡。她回屋重新拿一個燈泡擰上,和丈夫徐秉志一起去問山英,那個燈泡怎麼不見了?山英說昨晚還亮呢,咋會沒有了?夫妻倆看了看屋裡的腳踏車和三輪車都在,其他的東西也沒少,這才回屋裡睡了。但是,第二天早上女兒上班走時對趙宇說,她騎著上班的那個女士24坤車不見了,還發現昨晚莫明其妙丟失的燈泡被丟在了她家院子裡。

這輛紅色女式腳踏車被楊新海偷走了。當趙宇發現了他喊"誰"時,楊新海嚇得扛起腳踏車就跑,往東跑了200多米見後面沒有人來追,他放慢了速度,來到村頭的一個坑邊,順著坑沿的樹林往北去了。到了村外的麥地裡,他換了衣服,把作案時穿的褲子、上衣和手套都丟在路邊的水溝裡,還用一個小棍往水裡搗了幾下,然後騎上剛剛偷來的腳踏車逃走了。他也不知自己走了多遠,天快亮的時候,來到一個小集鎮上,見街上停了一輛公交車,他便把腳踏車放在汽車上,搭乘這輛公共汽車前往河南蘭考縣的方向去了。他心裡明白,天亮以後,如果三李寨村報了案,山東曹縣公安局肯定要派人排查,他只要到了河南蘭考縣,就逃出了排查的大網。

2003年4月2日上午,楊新海坐車到蘭考下了車,他想:在車上扔著的那輛腳踏車已經沒用了,帶著它既是一個累贅,更是一個破案的線索。於是,他要設法將腳踏車扔掉。但這時,他見公交車周圍都是人,沒機會扔,就騎著腳踏車走到蘭考縣城郊的一個小橋上,趁旁邊沒有人時,把腳踏車扔到了河裡。

楊新海扔掉腳踏車後,在蘭考縣城洗了一個澡,換了換秋衣秋褲,又理了發,就搭車去鄭州,從鄭州又去了許昌,藉以逃避公安機關的追捕。直到他覺得風平浪靜了以後,才又乘車往河北方向而去。

曹縣公安局110報警臺接到報案後,立即向有關辦案單位發出指令,隨後,曹縣公安局和菏澤市公安局重案刑偵人員和技術人員分別趕到了現場。

刑警和技偵人員經過對現場勘查認定,這是一起歹徒翻牆入院、撥門入室、殺人行奸的大案。殺死的是三李寨村村民李永寧和他的新婚妻子陳芒雲,經調查得知,這對小夫妻結婚剛滿100天。

公安機關的法醫在對死者的屍體進行解剖時發現,這一天,陳芒雲懷孕正好3個月。"胎兒只有40cm長,歹徒真夠殘忍的!"負責解剖的公安法醫憤憤地說。這位法醫還說:"儘管因為工作的關係,我見慣了各種各樣的傷員和屍體,但像這一例這麼殘忍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真讓人寒心哪!"

山東曹縣和河南民權縣是近鄰,兩縣之間向來保持著密切友好的關係。河南民權縣北關鎮南北莊村委楊白河村的血案發生後,民權縣警方立即向山東警方通報了情況,要他們協助發現案件線索。接到民權縣警方的情況通報僅一個星期,山東曹縣桃園鎮三李寨村就發生了這起兇殺案。曹縣警方在現場取證時,他們也立即將情況向民權縣警方作了通報,接到通報後,民權縣警方立即在全縣範圍內各主要交通路口設卡,組織對犯罪嫌疑人進行排查堵截。但遺憾的是,當時河南蘭考縣還沒有發生此類案件,因此沒有接到山東曹縣的協查通報,也就不可能在那個時間內組織大規模的設卡檢查。可以設想,楊新海在山東曹縣作案後如果不是去了蘭考,而是去了民權,說不定那次就落入了法網。但楊新海太狡猾了,他無意間繞過了公安機關追捕的大網,而後又越過民權,徑直去了許昌、鄭州。

在河南民權縣和山東曹縣兩地發案以後,兩縣警方分別向各自的上級公安機關及時作了彙報,在山東曹縣案發的第二天,河南省公安廳刑偵專家就趕到現場。緊接著,山東省公安廳和公安部專家也先後趕到。兩地警方透過對發生在河南民權縣和山東曹縣的兩起案件材料對比,發現兩案有很多地方都極為相似:一是作案時間相似,都是選擇在深夜一點多到兩點之間;二是進入犯罪現場的方法相似,犯罪分子在民權是從扒房的豁口處進入,而在曹縣是從低矮的圍牆處進入;三是作案手段相似,犯罪分子都是用鈍器打擊受害人頭部致其死亡,而且都是製造了滅門慘案;四是作案工具相似,山東曹縣公安機關在勘查現場時發現,犯罪分子在案發現場留有一把沾有血跡的木柄斧頭,而在河南民權縣作案時用的也是類似於斧頭背或鐵錘一類比較沉重的兇器;五是犯罪分子逃跑的方式相似,都是在夜間作案後乘夜色逃跑,爾後又流竄外地,杳無蹤跡。專家們偵查分析後認為,這是兩起流竄犯罪的案件,而這兩起案件之間的相似之處,也與先前發生在豫南地區的多起兇殺案的特點大致相似,專家們據此推斷,這些案件可能系同一犯罪分子所為,應將此案與河南的系列殺人案並案偵破。因此果斷地決定,將這兩起兇殺案與"8·15"系列殺人案一起,並案偵破。

分析楊新海犯罪人格形成的原因,釋解殺人惡魔作案的特點和活動規律,透視偵查與反偵查的立體交叉層面,披露犯罪分子的內心獨白,旨在警醒世人:對犯罪分子的防範切不可掉以輕心,對犯罪分子的打擊千萬要切中要害。

23、具有犯罪人格的人

我們大致已經可以看出楊新海的犯罪人格是如何形成的:第一,楊新海的家庭確實非常貧窮,窮到他難以形成自尊;第二,他早年離家出走,在他基本社會化尚未完成之時就離開父母的監護和教育、離開學校的教育,這本身就為他隨後的生活遇到挫折埋下伏筆;第三,他踏入社會後約三年就被勞教,從1988年到2000年,他一直處於違法犯罪與受處罰的環境中。從這三點我們看出,他形成犯罪人格也就不足為奇了。

犯罪人格形成以後,楊新海特別仇視社會,幼年時家庭的遭遇,上學時認為受到親戚的冷遇,流浪時打工的勞累,打工的工資不能及時足額發放,在做小生意時受人欺負,這些在楊新海看來,都是無法容忍而又無法改變的罪惡勾當,於是,在他的眼中,整個社會也就在這些罪惡勾當中變得漆黑一團,看不到一點光明,那些所謂的欺負他的人罪不容赦,該千刀萬剮。楊新海落網後,在接受審訊時還說:"有時我想一想,社會上有好多事就是不合理,我認為有些人就是該殺,殺了他們也不虧。"但是,後來他殺的哪一個不是無辜百姓?他們哪一個人又該殺呢?

參與破案的中國人民公安大學教授李玫瑾說,楊新海所作案件都有相應的情感特點。這種情感特點是:他較長時間的脫離正常人的情感反應,對人的生命已經麻木。譬如他殺人不分男女、不分老少,不留一個活口。他實施犯罪非常有經驗,尤其具有明顯的反偵查意識,所以,他能夠多次逃避偵查、避免暴露。這兩個特徵都預示著:此人是具有犯罪人格的人。

李玫瑾教授認為,如果根據理論假設來分析,犯罪人格的形成與人的基本社會化缺陷有著直接的關係。

他1990年因盜竊被西安市公安局霸橋分局勞教兩年,1993年因扒竊被石家莊市公安局長安分局勞教一年,1996年因盜竊、強姦被正陽縣人民法院判刑五年,這些懲罰,只是法律對他所犯罪惡的不完全清算。而這些不完全清算,不但沒有促使楊新海改惡從善,棄舊圖新,反而更進一步激起了他對社會的仇恨,對政府的不滿,對人們的忌妒,他要採取一切可能採取的極端的手段來報復社會,報復人們,報復他不明目的的所有物件。

在楊新海所作的這些案件中,手段都非常兇殘,通常不留一個活口。楊新海雖嗜血成性,但他的作案動機卻一直讓人摸不清楚,有些現場雖然有搶劫,但有的僅僅只是搶走幾元錢。

中國人民公安大學的王大偉教授分析,首先我們從動機看,俗話說"窮生盜、奸生殺"。殺人案件往往排在第一位的是因為婚戀糾紛,第二位是圖財,第三位是報復殺人。但是楊新海這個案件確實動機不突出,所以這個也是引起我們思考的一個問題。

從王大偉教授的分析中我們可以看出,大凡殺人案件,一般具有仇殺、情殺或圖財害命等原因,但楊新海殺人既沒有既定的侵害目標,也沒有任何殺人的先兆,也就是說,他與被殺的人,前世無冤,今世無仇,根本就不認識,毫無瓜葛。楊新海僅僅只是為了少得可憐的幾元錢,或為了發洩一時的獸慾,他就隨便殺人,那些被害人事先根本不可能有所察覺,這不僅令受害人防不勝防,也給公安機關破案提出了挑戰:如果按常規排查,根本發現不了楊新海的行蹤。

殺人狂魔楊新海憑藉一個人的力量,如何殺死67人?為什麼涉及皖、豫、魯、冀4省的14個地市,卻遲遲沒有破案?要破解這個懸念,首先要瞭解他的作案特點。

楊新海作案的第一個特點是流竄作案,犯罪目的不明,具有很強的反偵查意識。楊新海作案後經常步行從一個地方長途跋涉到另一個地方,在藉以躲避追捕的同時,尋找新的侵害物件。楊新海雖然個頭僅1.60米左右,身體素質一般,但他具有很強的野外生存能力。

楊新海在交代自己的罪行時,曾給辦案人員講過:"我長期流竄作案,夜裡長距離奔跑,需要有強壯的身體。為了明目,我常吃豬肝和蛋黃。我還經常吃烤羊肉增加能量,吃生黃瓜增加維生素。這麼多年我從來沒害過病,幾乎連一片藥也沒吃過。自己平時身體很好,多年來沒吃過藥,感冒了就吃蘿蔔、喝點薑湯。注意吃些新鮮蔬菜和雞蛋、鹹鴨蛋、瘦肉、牛肉、黃瓜等營養豐富的食物,冬天的黃瓜很貴也買著吃。再一個就是注意鍛鍊,有時下雪了,隨便裹上大衣就在地裡睡上一晚上。我不吸菸,吸菸對身體害處很大,怕晚上作案咳嗽被人發現。我也不喝酒,至多喝半瓶啤酒,喝酒醉了會失去控制,可能暴露自己,說不定會鑽進汽車底下,或被公安抓了現行。"

楊新海的第二個作案特點是晝伏夜出,單打獨幹,從來不找同夥。他怕找個幫手不牢靠,容易暴露。他往往是到一個地方以後,先踩點,踩完點後晚上進去,一旦作案得手後,便迅速撤離現場。

楊新海作案的第三個特點是作案選擇的目標大都是偏僻鄉村。楊新海自小在農村長大,對農村的生活習慣最瞭解,他對辦案人員講:"我對農村特別熟悉,農村天地廣闊,四通八達,作案後容易逃跑。農民防範意識差,晚上睡覺一般不頂門,即使閂門也是一撥就開。警察辦案會實行地毯式搜查,我就實行地毯式盜竊,一晚上盜竊多個村莊;在一個村莊裡盜竊許多家。"楊新海在搶劫和盜竊中,只要錢,其他東西很少拿,他說,他要想搶東西,電視機都能搶到,但這些東西不方便攜帶,警察看見背東西的就抓,抓了以後還打人,這還不說,如果再把人關起來詳細審查,他就走不了啦。

楊新海作案的第四個特點是所選擇的時間晚,大都在深夜12點以後到凌晨兩點之前。這段時間裡,人們睡得正香,防範意識極差,作案很容易得手。所以,他所作的20多起案件中,幾乎沒有遇到任何反抗。

楊新海作案的第五個特點是在作案現場不留任何痕跡。

當然,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犯罪分子再狡猾,最終也難逃脫法律的制裁,但是,殺人惡魔的這些話難道不令人振聾發聵嗎?在這裡我們不難看出,我們的刑事偵查部門應該進一步提高偵查技術,否則我們只知一味憑著老經驗、老辦法對付楊新海這樣的慣犯,已經很難於奏效了,我們特別需要提高利用高科技手段偵查破案的技能,同時,發動廣大群眾群防群治,那樣,才能讓犯罪分子舉步維艱,動輒入套,也才能有效地防止和制止刑事犯罪。

4年的殺人、搶劫、強姦犯罪經歷,已經使楊新海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職業犯罪者。作案時,他是一個兇狠的惡魔。逃跑後,他又把自己混跡於人群之中,以自己獨特的生存方式,艱難地存活在人世上。

楊新海雖然生活在人間,卻完全變成了一個遊離於人群以外的魔鬼,在與人打交道的時候,他學會了一套偽裝自己的辦法。在如何偽裝自己這一點上,他是這樣"自白"的:

"我在城市裡生存,總是把自己偽裝成本市人,從來不帶旅行包,隨身物品用一隻大塑料袋提著,背旅行包意味著我是外地人。我也沒理過光頭或短髮,光頭別人會懷疑我剛從監獄裡出來。我購買作案用的錘子時不說話,只用手比劃,他們說幾塊錢也不還價,給了錢拿住錘就走。從城市到農村作案時多乘公共汽車,在公共汽車上也不說話,到了我要去的地方時就打手勢示意停車,在這些地方我一說話他們馬上能聽出來我是外地口音。我殺人後警察可能會找賣淫的,也可能會訪問公共汽車上的人,外地口音的人會被懷疑,警察透過訪問會知道我的長相。"

24、出逃河北的垂死掙扎

邢臺血案是楊新海被抓獲前所犯下的倒數第二樁案件。

2003年4月下旬,突如其來的"非典"疫情,使全國的村村鎮鎮都加強了對外來人員的盤查,每個路口、每個村頭、每個大院門口都設立了卡點,楊新海在乘公共汽車轉移作案地點時多次被檢查,又要量體溫,又要消毒。每查到一次,就使他的擔心增加一層。那時候,他已作下許多起滅門大案,揹負了60來條人命,在河南的多個城市裡都張貼著緝拿殺人狂魔的懸賞告示,走在大街上,他也聽到過人們議論河南出了個殺人狂,公安機關正在全力追捕。這個雙手沾滿無辜群眾鮮血的魔鬼疑心很大,他自作聰明地認為,政府可能是以查"非典"為掩護緝拿他,因此他不敢再在外面遊蕩,馬上潛回正陽縣隱蔽起來,沒敢再出來作案。這段時間,楊新海罪惡的腳步被有效地阻止住了。那些日子,楊新海一直潛伏在正陽縣,為了減少被檢查的次數,他白天在城市邊緣地帶轉來轉去,晚上就睡在汽車站外的廣場上,整個非典期間沒有出過正陽縣縣境。

2003年7月下旬,"非典"疫情結束後,楊新海又坐公共汽車離開了河南,自南向北而去。他之所以離開河南,是因為他見到河南城市鄉村的許多地方,都張貼了有關通緝殺人嫌疑犯的協查通告。儘管上面列出的犯罪嫌疑人的特徵,與自己稍有出入,但他感到法律之劍已經懸在頭頂,每走一步,他都覺得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他,讓他寢食難安。 但是,他並沒有放棄繼續作惡的念頭,因為他已經無路可走,此時的楊新海就像一個有了罪惡原動力的雞蛋,不撞個粉身碎骨是停不下來的。

2003年7月底,楊新海來到河北邢臺縣。下車後,他沒有急於尋找作案目標,而是先觀察了幾天風聲。盛夏的邢臺縣,到處是一片太平盛世景象,人們忙碌而有序地工作著、生活著。大街上看不到協查通告,也沒聽到有人議論河南殺人的事,楊新海覺得到了一個安全地帶,但他仍處處小心謹慎。

在邢臺縣玩了兩天,他覺得可以出去弄點事了,於是,乘公共汽車離開了邢臺縣。

2003年7月底的一天夜裡,楊新海騎著偷來的腳踏車來到邢臺縣祝村鎮李道村,將腳踏車放在村頭,摸進村子。他一連偷了兩家,第一家是住在村中間的孫河慶家。孫家4間堂屋,堂屋門關得很緊,楊新海沒有撥開,在孫家沒有偷到錢,只在廚房裡偷走了一把四磅重兩頭齊的木把八稜錘。第二天,孫河慶發現錘找不見時,還以為是鄰居誰拿走了,他找了一遍,也問了鄰居,問誰誰不知道,後來也就不再問這事了。楊新海偷了這把錘子後,當晚把它藏在了村西北角的一個麥秸垛裡。

天快亮時,他走進了村民孫勝軍的家。孫勝軍家位於村後街,坐北朝南,磚壘圍牆,院內有北房五間。楊新海看到孫勝軍家的院子裡停著一輛拖拉機,便認定他們家有錢。進入堂屋他摸了摸孫勝軍的衣兜,沒有找到錢。楊新海轉移到北屋東側3間屋找錢時,見只有一個女孩在裡間屋睡,便起了歹心。他往屋外看了看,天快亮了,怕被人發現,就悄悄地出了屋。為了不引起孫勝軍一家人的注意,他在門外用刀撥門把門閂重新閂好,到村外騎上腳踏車回到了邢臺縣城。

楊新海在邢臺縣城玩了三四天,又坐上長途汽車到石家莊住了兩三天,再返回邢臺縣。

自從到了河北境內,楊新海的心情又逐漸放鬆起來,因為這裡沒有河南那種破案的火藥味。心情一放鬆,體內那股野性的慾火又膨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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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8月4日天黑後,楊新海騎腳踏車帶著白運動鞋、布鞋、座套、手套、褲子、襯衣、手電筒,到了邢臺縣祝村鎮李道村南往任縣去的公路上,順著這條南北小公路往北走到李道村最北頭,將腳踏車放到玉米地裡。看了看錶,還不到晚上9點鐘,他躺在玉米地的壟溝裡睡了一覺,醒來一看,夜裡11點多鐘。他把平時穿的皮鞋脫掉,換上40碼白色運動鞋,外面套上腳踏車座套,手上戴了兩副線手套,腋下夾著那雙44碼布鞋,握著手電筒,往東邊李道村走去。當他走到村邊時,發現原來放錘子的麥秸垛沒有了,錘子也找不到了。

沒有了作案工具,他很著急。他看到村西北角有一戶養豬的人家,家裡沒有院牆,他想,這家裡一定有切豬草的工具。這是村民孫金朝的家,那天晚上,孫金朝夫婦因事外出,家裡只有他的母親和女兒。孫金朝的廚房僅有一個高粱稈結的門,楊新海用手一扒就開了,廚房裡正好有一把農村常用的斧子,木把,一頭有刃,一頭是方頭,像個錘頭一樣,上面沾著白灰、水泥等東西,楊新海掂起斧子就走。

孫金朝回到家裡的時候,發現放在廚房內平時砸煤塊用的舊斧子不見了,他以為是自家的孩子拿走玩了,也沒有吭聲,後來找不到,也就算了。直到本村出了殺人案,這把斧子被公安人員在現場提取後,找孫金朝調查,他才知道,原來自家的斧子被人偷去當了殺人工具。

楊新海偷了斧子以後,慢慢向孫勝軍家走去。在孫勝軍家後邊的一個廁所裡解了大便,解完後,狐疑的楊新海特意用棍子將自己排的糞便攪碎。落網後他解釋說,這是因為,他好吃黃瓜和烤羊肉串,他怕警察會透過糞便來確定他的行蹤。

楊新海走出廁所,將腳踏車座套從腳上解下來,裝在衣服兜裡,將44碼布鞋套到40碼運動鞋外面。這次來到河北,他改用大鞋套小鞋,也是故意給警察製造一種假相,目的是不想讓河南的案件和河北的案件連在一起。

楊新海來到孫勝軍家的街門口,還是和上次進門時一樣,把門下面的木板挪開,從門洞裡鑽了進去。

孫勝軍和李樹枝都是邢臺縣當地農民,靠種地為生,兒子孫國寶和小女兒都在邢臺縣的西大樹中學讀書。一家四口並不富有,但卻是靠自己的雙手創造著財富,夫妻恩愛,兒女孝順,生活安定。那天晚上,孫國寶沒和父母、妹妹一塊兒住,而是和表弟胡清波一起睡在了他家後邊蓋樓的院子裡,躲過了這一劫。

孫勝軍一家三口被殺是2003年8月5日被發現的。當天早上8點來鍾,孫勝軍的母親做好了飯,來到兒子家門前,看到柵欄門還鎖著。老人隔著院牆喊了幾聲孫女,不見答應,而平時孫女總是起得很早。於是,老人來到屋後的房門口,喊孫子和外孫的名字,讓他們去喊兒子家的人來吃飯。

孫國寶和表弟胡清波到自家前院門口,見大門鎖著,就熟練地在大門西側拿下大門鑰匙開了門。孫國寶把鑰匙放回原處時,胡清波先進了院,他走到北屋門口,看見北屋門也鎖著,孫國寶說別開門了,從西北屋也能過。於是,孫國寶在前邊,胡清波在後邊,二人從西北屋走了進去。一進門,發現床上的東西都翻亂了,媽媽李樹枝在床上躺著,頭上蓋著被子,他喊一聲,媽媽不答應。他掀開被子一看,李樹枝滿臉都是血。這個只有17歲的少年嚇了一跳,趕緊與胡清波從屋裡跑出來,到街上高聲喊:"殺人了,殺人了!我媽死了!"

孫勝軍的母親聽到孫子的喊聲,趕忙往院內跑。這位善良的老人實在承受不了這突然而至的災禍,剛跑到院子裡就暈倒了。沒過多久,老人隱約有了感覺,掙扎著爬起來,剛想往屋裡走,又摔倒在地上。老人幾乎是爬進屋的,看到屋裡被翻得亂七八糟,地上滿是衣服。她來到兒子兒媳的床前,掀開被子,看到兒媳的頭朝裡側著,滿頭都是血,血已經凝在頭髮上,幹了。老人哭起來,跑到院裡喊"救人"。她當時一著急沒到屋東頭孫女的床邊看,也沒見到兒子孫勝軍,還以為兒子和孫女被綁架了。

院子裡很快聚集了好多鄉親,但沒有人敢靠前。孫勝軍的弟弟孫勝岐也跑來了,是他第一個留心到床旁邊搭著的床套,他腦子一蒙,全亂了,心想,壞了,出大事了!孫勝岐將床套掀開,果然見到自己的哥哥孫勝軍蜷著趴在地上,後腦流出了腦漿。孫勝岐將屍體扳過來,發現哥哥的右眼處被砍了,滿臉是血。孫勝岐想到了侄女,一開始不敢去看。後來,孫勝岐還是跑到侄女的床對著的窗臺,往裡看去,但不知是拉著窗簾還是被蒙了床單,孫勝岐看不到屋裡的情況,於是拽了旁邊的一把梯子,踩上去往屋裡看,眼前的事實證實了孫勝岐的預料:侄女仰身躺在床上,下身沒有衣� ��,兩條腿半搭在床沿上。孫勝歧趕快撥打110報了警。

大約一個小時後,祝村鎮派出所和邢臺縣公安局的幹警趕到了現場。

血案發生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河北邢臺縣祝村鎮李道村的村民人人自危。為了防範犯罪分子的侵襲,僅用一兩天時間,全村人都壘高了院牆,很多村民家的院牆呈現出兩截,下面一截大約兩米左右,磚明顯很舊,上面一層都是齊刷刷的新磚,大約高一米左右。除了壘高院牆外,李道村現在幾乎家家都安上了防盜門和防盜窗,天再熱,誰家也不敢不關門就睡覺了。

李道村血案發生後,邢臺市和邢臺縣公安局刑警大隊一開始將懷疑對象主要定在當村,案發當天,他們採取了多種措施,對李道村的嫌疑點進行排查,但透過一天的調查發現,本村人的犯罪嫌疑不明顯,於是,刑警們斷定:本案的兇手應該是流竄作案的犯罪分子。正在他們要採取措施將線索向外擴充套件的時候,接到了河南警方的案情通報傳真。傳真通報了發生在豫南的一系列殺人案件的基本情況、案件特點和對犯罪嫌疑人的基本畫像以及根據發案現場遺留的犯罪分子毛髮中檢測出的DNA圖譜。

邢臺公安立即與發生在李道村的血案進行了對照,斷定:李道村案件與此前河南系列殺人案應為一人所為。於是,立即改變偵查方向,偵破重點由從本村人中查詢嫌疑人改為查詢流竄作案的痕跡,並立即將在現場提取的兩根毛傳送河北省公安廳刑事科學研究所進行DNA檢測,結論與河南諸多案件中的DNA圖譜一致,證明了李道村血案確實與河南系列殺人案件為同一人所為。

邢臺縣公安局刑警大隊有關負責人指出,如果這份傳真來得再快些,邢臺警方可能一開始就會對懷疑對象作出準確的判斷,也不會把第一天時間浪費在排查本村村民身上,那樣有可能在邢臺就將犯罪嫌疑人抓獲。破案後才知道,楊新海作案後,當天先是坐車去了衡水,隨後真的又回到邢臺,第二天才坐車去了石家莊。發案的當天,他確實在邢臺逗留了一天,如果當時設卡堵截,或者發案當晚進行拉網式搜查,極有可能在邢臺將楊新海抓獲。

只因資訊遲到一天,又讓楊新海逃脫了。邢臺縣公安局有關人士說,必須加快各省公安部門的溝通,建立互通的網路資訊,使具有一定級別的公安部門對全國案件都能夠從內部網上看到,讓民警瞭解案情,加快併案串案,才能更進一步提高辦事效率,特別是提高辦案效率,真正對犯罪分子織起一道無法逃脫的法網。

2003年11月18日,邢臺警方又派人來到李道村,告訴村民們:案件破了,殺害孫勝軍一家的兇手抓住了,他叫楊新海,是個流竄作案的慣犯。此時,李道村村民們一直繃緊的神經才稍稍得到一點鬆弛。

就在警方派人到李道村通報破案訊息的這天清晨,孫勝岐和孫愛軍兩兄弟爬上哥哥孫勝軍家那棟已空了多日的磚包皮土房房頂,掄起了鋤頭。他們想把這棟房子拆了。兩兄弟剛扒了一個房角,便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孫勝岐落淚了,他拉了一把弟弟,說:"等天晴了再拆吧。"聲音淒涼而哀婉,充滿了對哥哥一家三口的懷念和哀悼。孫勝岐說,自從發生了那事,鄰居經過這棟房子都害怕,乾脆拆了算了。

被害人孫勝軍63歲的母親石來英,承受著喪子喪孫的痛苦,老人一直沉浸在對死去的孫女的懷念之中。眼下,孫勝軍的母親養著兩隻貓,老人說,那本來是孫女養的,自孫女死後,她就把貓抱了回去,替孫女養著。老人說,她最疼愛的就是這個孫女,"我這個孫女人聰明,又會說話,每次考試都是班裡前五名。她剛考上初一,去學校領了新書,就等著開學了。出事後,我讓人把新書燒給了她"。

孫國寶是孫勝軍惟一的兒子,也是一家人中惟一的倖存者。父母被殺後,孫國寶就輟學了,他不敢一個人走路,也不敢一個人回家,時刻被一種恐怖的氛圍所籠罩著,只好住到了叔叔孫勝岐家,由孫勝岐、孫愛軍兩人陪著一起睡,就連上廁所也得有人陪著。楊新海的罪惡給孫家帶來的悲劇和永遠的痛,是一生一世也消除不了的。

25、末路瘋狂

隨著楊新海作案次數的增多,對人民群眾生命財產的威脅越來越大,公安機關抓捕他的部署也日益加緊。楊新海自感末日即將來臨,更加快了作案的節奏,已經達到了瘋狂的程度。2003年8月5日,他在邢臺縣祝村鎮李道村將孫勝軍一家三口殺害後,僅隔3天,8月8日凌晨2時許,石家莊市橋西區東良廂村某蔬菜園裡,一個五口之家又遭到滅門之災,兩名年輕女性受到性侵犯。這也是他一生中有記錄的犯罪中作下的最後一起兇殺案。

楊新海在李道村作案後,當天返回邢臺市,白天在商場逛了一天,晚上在電影院看電影,第二天即前往石家莊。到石家莊的當天上午,在閒轉的過程中,他在一家商場的門口偷了一輛腳踏車。他本想有了這輛腳踏車代步,在城裡尋找作案目標,多弄點錢花,但他很快就發現,城裡的人雖然錢多,但門戶太緊,家家安有鐵門、鐵窗、保險鎖,他進不了屋。另外,城裡警察也太多,110太快,作案以後不好逃跑,於是,他騎著這輛腳踏車轉到了郊區。

盛夏8月的石家莊市郊,店鋪裡、馬路旁、樹陰下,到處可見穿著短袖衣褲的人們在進行各種活動,隨處可見成雙成對的情侶手挽著手肩並著肩,在親密地交談。這些人們的日常生活和正常交往也引起了楊新海對性的無限遐想。他伸手摸了摸兜裡,發現還有一些錢,於是,他走進了一家低檔的路邊店,開宗明義地提出,要"找個小姐玩玩"。楊新海很快與老闆談妥了價格,領著一個小姐進了包間,二話不說,便要與小姐發生性關系。但小姐一定要他戴上避孕套,否則寧願不幹,他說了一句調侃的話,那小姐張口就罵他是"放屁"。楊新海愣了愣,心想,你敢罵我?那是你不知道我是什麼人,要是知道了,嚇死你也不敢罵!但此時,楊新海自知自己所處的境地,連一句大話也不敢說,他恢復了在女人面前的一種與生俱來的自卑感,強嚥下一口唾沫,好像要把窩在心口嘴上的那股氣吞嚥下去,呆在那裡老半天說不出一句話。這一下,弄得楊新海進門時的那股熱情涼了半截,他沒有情緒再與小姐周旋,穿好衣服走出了路邊店,走出門後惡狠狠地想,你不讓我幹,我偏要幹,而且我要幹比你年輕的、漂亮的,徹底地幹,殺死了幹!

楊新海怒氣衝衝地出了路邊店的門,又騎上那輛偷來的腳踏車在郊區閒逛。在途經河北省石家莊市橋西區東良廂村村北的菜地時,見菜農魏現增一家人住得離村子比較遠,而且是搭的臨時住房,沒有院子。特別是看到魏家花朵一般的兩個小女孩時,他的眼前突然一亮,暗暗把這裡選為作案目標。

東良廂村位於石家莊西南部的西二環路南端,魏現增家臨時搭建的住房坐落在東良廂村北300米處的菜地內。楊新海躲在菜地邊上,偷偷觀察魏現增家裡的動靜。他見魏現增家裡還亮著燈,不敢貿然行動,等了半天,一家人才關燈睡覺。楊新海正要動身,又看見離魏家不遠的一處臨建房門外,有個老頭坐在那裡納涼,一直坐到12點多,那個老頭才去睡覺。等那老頭剛一關上屋門,楊新海就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從那老頭家門口偷了一雙大旅遊鞋,放在魏現增家的門口備用。

魏現增家的門是空腹鋼金屬門,在裡面鎖著。楊新海想別門進去,又怕弄出聲響來,他看了看,門是單扇門,不太高,下邊是鐵板,屋門上方有兩個格是空著的,沒有玻璃,也沒有用鐵板擋著,現出一個約半平方米左右的窟窿。楊新海用門旁邊一個約一米多長的木棍頂在門上,然後帶上手套,將錘子別在腰間,雙手扒著門上邊的橫樑,腳蹬著木棍,從門中間那個窟窿裡鑽進去。他雙腳剛一落地,睡在東間的魏現增的愛人樊江華好像被驚醒了,翻了個身,抬起頭看了看,這時楊新海害怕極了,趕緊蹲下身去,尋思著脫身的辦法。正在這時離這裡不遠的鐵道上有一列火車透過,轟隆隆的響聲掩蓋住了楊新海弄出的聲響,他貓著腰躲到了西邊屋裡。火車過去了,樊江華又睡著了,屋裡又恢復了平靜。楊新海從藏身處走出來,直接進了東套間內。

打過一家人之後,楊新海開始在屋裡翻錢,他用魏現增看菜的手電照明,先翻外間,再翻裡間。床上床下,鋪上鋪下,所有的箱子全翻遍了,終於在一個紙箱子裡找到一個錢包,拉開看看,裡面有180多元錢。他把錢裝起來,重新回到裡屋,脫下線手套,只戴著一層醫用橡膠手套,分別對兩個女孩的屍體進行性侵犯。此時,楊新海想起了下午找小姐時受到的羞辱,一股邪惡之火一下子湧上心頭。他想,就因為我家庭貧窮,你們都看不起我,男人們看不起我,女人們也看不起我,漂亮女人們更看不起我,就連賣淫女也敢看不起我,是可忍,孰不可忍!在這周圍被黑暗籠罩的夜空裡,在這個有5具陳屍的菜園小屋裡,在菜農一家剛剛被殺死的血腥味裡,楊新海儼然成了這個空間的主宰,他要借這個機會發洩一下心中的憤懣,而他選擇的發洩物件卻是兩具已經毫無反抗能力的屍體,是比弱者更弱的弱者。於是,他又拾起受害人家那把單刃刀,在兩個女孩各劃了三刀,劃痕呈"門"字型,劃完後,他覺得很解氣,隨手把刀扔在了他們家裡。

魏現增一家本是河北邢臺市內丘縣金店鎮魏家屯村人,他們是2003年春節後才搬來石家莊橋西區東良廂村的,在這裡租了4畝多地種菜。和附近其他十多家菜農一樣,為了省錢和種菜方便,魏氏夫婦從附近的垃圾堆裡揀來磚頭搭起3間臨時住房。

來自邢臺隆堯的菜農賈增是魏家的鄰居,每天早晨兩點來鍾,賈、魏兩人都會一起騎著三輪車去石家莊市賣菜。8月8日凌晨2點30分,賈增像往常一樣起床後去叫魏現增,在他門口喊叫了幾聲沒人答應,賈增的兒子聽到了爸的喊聲,也去了魏現增家門口。爺兒倆看到門外邊支著一根木棍,還上著鎖,他們把門拍得山響,屋裡也無人應聲。賈增用打火機在門上邊的小口往裡照了一下,看到屋裡亂七八糟,急忙跑到東頭的魏慎林家,敲開門說:"我叫不醒魏現增,也看不清屋裡,你家有手電,咱們一起去看看。"

他們一起來到魏現增家窗前,用手電朝屋裡一照,發現大床上魏現增和他的妻子、兒子都側臥著身子,身上和頭上全是血,搭在他們腿上的被子也都是黑紅一片。西邊的小房裡,魏現增的兩個女兒仰身躺在床上,身上沒穿衣服,頭部全是血,兩人的腿朝床下垂著。

"出事了,出事了!"兩人開始叫喊。不一會兒,魏正奇、魏慎林、王米路等人都到了,他們找到東良廂村村民孫勝群家,借用孫勝群的手機打電話報警。

魏慎林夫婦也是邢臺魏家屯村人,他們和魏現增一家人是鄰居,也是好朋友。案發後,魏慎林的妻子對人說:"我最心疼的是魏家的三個孩子。"魏現增的小女兒平日裡叫她乾媽,很討人喜愛,這孩子本應今年春天讀初中,但因身體不好休學了,從邢臺來石家莊和父母同住。案發前,魏家的兒子則剛剛收到邢臺縣東龐煤礦育才中學的高中錄取通知書,此前的緊張複習讓他急於出來透透風,就從邢臺來到石家莊,看望兩月未見的父母。魏慎林的妻子流著眼淚說:"這孩子,真不該來。"

自魏現增一家人出事後,周圍住的菜農們個個擔驚受怕,血案發生後第二天,在此處種菜的十多家菜農全部搬到了旁邊的村子裡。每天下午,他們都早早地收工回到村裡去。

魏現增老家的情況更是悽慘。2003年6月,魏現增曾回到邢臺老家趕種玉米,魏現增70多歲的父母說,那是他們最後一次見到這個兒子。

現在,兩位老人和魏現增惟一的弟弟魏現峰住在一起。魏現峰說,父親有心臟病,事發一個多月後,他們才敢讓老人知道。事情是由魏現增的叔叔魏如國慢慢告訴哥哥的,開始說死了一個,再過兩天,說還有一個。魏如國說,一直他哥哥都沒有說一句話,說完最後一個的時候,老人流下了眼淚,用乾瘦的雙手捂住了臉。

魏現增的母親曾一直和孫子住在一起,也為魏現增看家。案發後,老人知道兒子一家人都不在了,一哭起來就沒個完,魏現峰的妻子勸不住婆婆,婆媳兩人就一同哭。

說起侄子一家人的悲慘遭遇,魏現增的叔叔魏如國也是一肚子苦水:"侄子一家五口在醫院的冷凍費用、火化喪葬費用、家人親戚往石家莊跑處理後事的總花費,超過了兩萬多塊,這些錢都是我和侄子魏現峰向親戚們借的。現在,哥哥嫂子本來就多病,又受到這麼大的打擊,吃藥越來越多,真不知道醫藥費該怎麼去籌?"

石家莊警方在進行現場勘驗時,首先對5具受害者屍體進行了全面檢查,結論為:魏現增一家五口均被他人以鈍器打擊頭部造成顱腦損傷死亡。兩具女屍有受性侵犯的痕跡。

東良廂村"8·8"血案發生後,石家莊市警方透過現場勘驗發現,這個案件的作案時間、作案手法、受害人被打擊的部位等,都同邢臺"8·5"案件和同此前被公安部門稱為"8·15"刑事大案的河南系列殺人案件十分相似。警方在現場中還發現,女屍留有"門"字狀切割創傷,在屍體上和地面上共提取脫落的毛髮11根,在屍體北側的枕頭上留有沾滿血跡的匕首一把,其中一具女屍右胸部留有血手印一枚,但由於血跡太濃,血手印已無鑑定條件。警方經對從現場提取的帶有毛囊的陰毛進行檢測發現,其STR分型中含有另一男子混合樣品,經與DNA資料庫比對,該陰毛與河南等地系列殺人案為同一人所留的機率為99.9999%。至此,石家莊警方斷定,這起滅門慘案與發生在豫南地區的多起兇殺案為同一犯罪分子所為。石家莊警方根據這一判斷,與河南警方取得了聯絡,按照河南警方提供的材料,分析犯罪分子的活動規律,預測犯罪嫌疑人下一個作案地點會出現在哪裡,立刻制訂抓捕方案,向轄區公安機關作了部署,並向周邊地區公安部門進行了情況通報,同時,又緊急上報河北省公安廳,展開全省性的抓捕工作。

26、落入天羅地網

一個小小的惡魔,在兩年的時間裡橫跨4省,連續作案,殺害數十人,已經對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構成了極大的威脅,真可謂是天怒人怨,這是對公安機關的挑戰,也是對人民政府的挑戰,更是對廣大人民群眾的挑戰。如果不儘快偵破案件,將惡魔繩之以法,人民群眾還有什麼安全感可言?我們的政府還何以面對受害的群眾?我們的公安機關還何以稱得上是人民群眾的保護神?

為儘快偵破這一系列殺人案件,2003年8月15日,國家公安部刑偵局組織皖、豫、魯、冀4省的主管廳長、刑偵總隊長,在河南鄭州召開了系列殺人案的串併案工作會議,會議由公安部一名副部長主持,會議認為:發生在皖、豫、魯、冀4省的系列殺人案是同一人所為,進行併案偵查,將"豫南地區8·15系列殺人案件"更名為"皖、豫、魯、冀系列殺人案件",並發放內部資料全面部署抓捕犯罪嫌疑人的行動,決定此案為公安部2003年1號掛牌督辦案件。當時並不知道犯罪嫌疑人為誰,但已經確定了犯罪嫌疑人的基本特徵,並確定其為河南人。

2003年8月28日,河北省公安廳專門召開了各市主管局長、刑警支隊長參加的會議。公安廳廳長俞定海、副廳長曹愛平就系列殺人案的偵破工作進行了周密部署,會議還整理下發了18起案件的基本情況和多媒體現場資料,強化排程和信息反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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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結束後,滄州警方馬上成立了偵破工作領導小組和指揮偵破協調小組,制定了符合滄州實際的工作方案,並召開專門會議動員部署,要求全警動員,全力以赴,要像偵破滄州的案件、抓捕滄州的犯罪嫌疑人一樣,確保各項工作措施的落實。要求民警必須做到"三個熟知",即熟知基本案情、熟知犯罪分子的體貌特徵、熟知偵破措施。並制定了落實獎懲和責任倒查的相關制度,決定對破案有功人員給予10萬元的獎勵,對工作疏漏、貽誤戰機的要嚴肅處理。

更重要的是,滄州市公安局黨委決定把偵破系列殺人案,貫徹到日常的"嚴打"工作中,大力開展指紋集中專項行動和"幹警大行動",將指紋採集的重心和觸角伸向流動人口,力求從中發現案件線索。他們還把系列殺人案嫌疑人的主要特徵,印發至各個基層派出所以及車站、賓館、飯店、商場等流動人口較為集中的地方,藉以提醒廣大人民群眾提高防範意識,注意發現犯罪嫌疑人。

2003年11月2日晚上,滄州市新華公安分局刑警大隊辦公室主任劉劍接到"特情"報告:在市供銷賓館205房間內居住的一名河南籍客人形跡可疑。這個人既沒有正當職業,也沒有身份證登記,還經常光顧洗頭房等特別管理場所。劉劍立即將情況向刑警大隊大隊長鄭建軍、教導員李建斌報告,引起了領導們的高度重視,指示劉劍:由他具體負責,立即組織力量對嫌疑人跟蹤控制。

這個在205房間住宿的人正是楊新海。

自他在石家莊作下"8·8"滅門慘案後,河北警方全部進入高度戒備狀態,他已沒有機會在河北作案,又不敢再潛回河南,只好終日東躲西藏,疲於奔命。為了跳出警方的搜捕圈,他從石家莊逃到定州,又從定州逃到滄州。這中間,他又批發了一些氣球、洗頭膏、指甲剪、小手電之類的小商品,用塑料袋提著,遇上警察檢查就說是賣小百貨做生意的。

來到滄州市以後,楊新海白天用這些小商品作掩護,混跡於人群之中,晚上睡在廣場上、房簷下、公園裡或車站內。過了國慶節之後,天氣漸漸冷了,他也需要洗洗澡換洗一下衣服,於是,他找了一家不大的旅館住了進去,這就是市供銷賓館。房間內設施簡單,只有一部電話、一臺彩電和一張床,這樣一間房的住宿費是一天40元。楊新海住進去以後,一不出門做生意,二不聯絡任何業務,卻很快就聯絡找小姐,在賓館裡找不到,他就一個人跑出去洗頭、洗腳、泡按摩房。殊不知,此時的滄州,各個部門和單位都接到了公安機關的協查通報,另外還有不少暗哨在行動,到處都佈滿了警惕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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