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韻嬋沒跟盧家大娘子提及自家奶奶惦記著把她賣給周員外做小的事,決定去探一探這周員外一家的虛實。
說來也巧,今兒要看診的是周員外的老二家媳婦兒。
他們家裡頭養了一隻鸚鵡。五六年了,鸚鵡都好得很,還會說吉祥話逗人開心。
甭說是老二家院子了,就連周員外都經常被小鸚鵡惹得開懷大笑。
誰知道這些日子以來,那鸚鵡茶不思飯不想,怎麼逗弄也不開口,懨懨得說不出為啥沒精神。
這十裡八鄉也沒個能正兒八經看顧動物的人,找了大夫和赤腳郎中來瞧,都給開了藥吃了,沒啥用。
眼看著那小東西一日日地虛弱下去,二房家的整個人都不好了。
盧家大娘子見多識廣、也有門路,周家老二的旁支親戚正好在江韻嬋的村子裡,便是那周家娘子,說起過江韻嬋會給兔子看病、救過駿馬、給母牛接生過等奇事。
周家老二想著死馬當活馬醫,找了盧家大娘子來當中間人,請江韻嬋也去看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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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子,到了他們家裡,你一定要跟緊我,萬不能讓我離開你的視線。”江韻嬋嚴肅地道。
也許這件事是偶然,可沒人能保證江老太太會不會利用此事引江韻嬋入甕。
她必須得做好萬全準備,免得著了家裡人的道。
盧家大娘子聽得稀奇,“你去爐園也沒見這般如臨大敵,怎得要去周員外家裡,反而緊張得不行?”
“沒辦法,我害怕。”江韻嬋說了個自己都不信的理由。
盧家大娘子嘴角抽了抽,顯然也是不信的。
“放心,咱們不往周員外的院子裡去,就到週二的偏院瞧瞧。”
“這樣啊。”江韻嬋點點頭,並未沒有因此放鬆警惕。
奇了怪了。
盧家大娘子稀罕地瞧著江韻嬋,心裡有些打突。
周員外住在縣城郊外一棟大宅子裡。
遠遠地,江韻嬋順著盧家大娘子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夜色已經黑了,那宅子附近卻燈火通明,恨不能把“有錢”刻在宅院大門上。
江韻嬋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怎麼這麼招搖……”跟個暴發戶似得。
生怕山匪瞧不見,不打劫他們家嗎?
“害,你是不知道,周員外家裡是有私兵的,自然不怕山匪。要是真有山匪來,留下的是誰還不一定呢。”
好吧,是江韻嬋想得簡單了。
她跟著盧家大娘子下了馬車,就被引到偏門的方向,一旁的小廝客氣地解釋道:“週二夫人說了,等醫女來了直接請進院子,咱們就不去前頭拜訪員外爺了。”
“是是,這麼晚了,還是不要打攪員外爺休息得好。”盧家大娘子從善如流地接了兩句,便跟著一道進了外院。
江韻嬋緊隨其後,期間一言不發,鳳眸盯住了周圍的路線,暗暗地記在心裡。
一行人快速來到週二夫人的院落,無數紅燈籠將院子照耀得亮堂堂的,怎麼看怎麼……暴發戶。
江韻嬋對亭臺樓閣、假山樹木還算有些審美,乍一看這周家恨不能把所有好東西都放在明面上,壓根不知道刪繁就簡的原則、難以突出富貴之態,忍不住嘆了口氣。
白瞎了那麼多好東西。
要是給她,一定把院子佈置得漂漂亮亮的。
週二夫人已經在房門口等著迎她們了,見到盧家大娘子之後,她笑著揮舞帕子:“就等你呢,可來了!”
盧家大娘子笑著迎上去:“週二夫人萬安。咱們緣分不淺,這麼快又見面了。”
江韻嬋緊隨其後,好奇地打量著週二夫人。
這週二夫人看上去年輕得很,估計比江韻嬋大不了多少、一臉稚氣未脫,穿著一身金色的裙衫,在紅燈籠的照耀下分外晃眼。
週二夫人激動地道:“可說是呢!這幾日可給我們愁壞了……這位便是你說的那個厲害的醫女?”
“正是,江丫頭,跟週二夫人招呼一聲。”
隨著盧家大娘子的寒暄,江韻嬋上前一步,低頭行禮:“見過週二夫人。”
“哎呦,真是個標緻人兒啊,就是看著有些眼熟。”
週二夫人狐疑地望著江韻嬋,又實在想不起到底在哪兒見過她,索性便不去想了,招呼二人進屋去看看鸚鵡。
江韻嬋聞言松了口氣,她方才腦海裡已經回顧過一遍,怎麼都想不起原主什麼時候跟週二夫人碰過面。
幸好週二夫人沒有繼續追究,否則她還沒能探探周家的虛實,就先被人抓了個正著了。
“這鸚鵡我們養了好幾年了,一開始它就是個活潑性子,誰管束都不好使。後來學舌越學越厲害,可讓我們過了幾年開心日子呢!誰知道……”
靈動的眉眼沉斂下來,江韻嬋端坐在籠子面前觀察小小的鸚鵡。
她掏出自己的針線盒,發現裡面沒出現任何可以用的東西,索性拿出那套針灸包,讓週二夫人幫忙抓住鸚鵡,接連紮下去幾個穴位,鸚鵡都沒啥特別的反應。
“咋樣啊,這是不是不大好?”
週二夫人臉色有些蒼白地問道:“江姑娘,你可一定要幫幫我們家這個小鸚鵡,它可乖了!爹爹還等著它逗悶子呢,都問過好幾回了!”
將針灸包收起來,江韻嬋搖搖頭,“它不是生病了,是已經要死了。”
週二夫人和盧大娘子都沒反應過來,“啥叫‘要死了’?”
“壽終正寢,就是要老死了。”
江韻嬋抿了抿唇:“不是生病。鸚鵡的壽命便是如此,長則十來年、短則幾載。你的鸚鵡這麼聰明,能五六個年頭已經算是長壽了。”
就是普通老百姓也未必能活到壽終正寢呢,這鸚鵡是個有福氣的鸚鵡。
週二夫人這下算是聽明白了,她神思不屬地往旁邊一坐,眼眶紅了。
“你、你倒是實誠,一點兒不願編瞎話騙我。”
當初找的好幾個郎中都說“症狀奇怪、需得藥補”,還有給了幾兩銀子偏方讓鸚鵡喝的。
“怪不得、怪不得它茶不思飯不想,吃了藥也沒見好轉,根本就是沒有對症啊。”週二夫人吸了吸鼻子。
“是。不對症的話,就算是喝了也沒啥用處,毒不死罷了。”
江韻嬋說完,就被盧家大娘子拽了一下,衝著她搖搖頭。
可別說了,再說週二夫人得哭給她們看!
週二夫人確實傷心,尤其想到這小家夥給周家帶來了無數歡樂,就忍不住長嘆一口氣。
“它還有多少日子?”
“就這兩天。”江韻嬋聞言補充了一句:“準備一下吧,可能會突然就……”
說到一半,江韻嬋望著週二夫人充滿淚水的眼,到底沒再繼續。
人非草木,就算是一隻鳥兒,也有著數載陪伴的情誼。
驟然斬斷,自然是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