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道理就算不說得透徹,但只要換位思考,便能有所領悟。
江安停止了吐槽,開始思考為什麼他那麼不喜歡章一恆的行事,卻也免不了會說出跟章一恆一樣的話來。
連方才眼觀鼻鼻觀心、準備持續裝死的華胤都陷入了沉思。
是了,人各有長短、見識也只在自己的所見所知之中打轉,若非親眼所見,不免會對旁人的離奇說辭偏聽偏信。
江豐可顧不得思考姐姐的話,趁著哥哥不注意,低頭就是個吃!
惹得華胤和江安頭腦風暴的始作俑者江韻嬋,也不緊不慢地在吃菜,渾然沒有催促江安回答的意思。
小江安,該好好思考思考人生了!
“姐,我好像明白了……”
江安歪了歪頭,“章一恆其實不是故意針對我,好吧,也許他有嫉妒我可愛的成分故意針對,但他說得沒錯。”
因為沒見過,所以不相信。
如同江安沒見過金瓜子一個道理。
“然後呢?”江韻嬋溫聲繼續問道。
“我們每個人都有短視的一面……以後要是再有像章一恆這樣說出我沒見過的事物的人,我不會再急著否定別人了。”
江安心底又內疚、又自責。
他不想變成自己討厭的那種人。
江韻嬋欣慰地摸了摸小家夥的腦袋,剛想誇呢,江安就忙不迭補充道:“但是!他當著同窗們的面兒傳小話、說我是吹牛皮的事,我也不能隨便原諒!”
因為章一恆,就是沒見過會雜耍的松鼠!
他一定要給章一恆開啟新世界的大門,讓那小子再不敢說嘴自己!
“噗,”江韻嬋無奈噴笑一聲,合著說了半天,小江安還是覺得面子這一關過不去。
“對不起啊姐,我因為憤怒打壞了桌案是不對的。可是……你跟姐夫為啥不怪我啊?”
桌案不是江安的東西,是戴夫子的。
“你不是主動說要賠了嗎?”江韻嬋渾然不在意地道:“憤怒到極致,你都沒有利用自己的力量衝過去教訓同窗,是對的。”
她點了點桌子:“至於打壞桌子,只能說明你藏不住事兒,以後要多控制自己爆發的小脾氣呀。”
小孩子嘛,喜怒形於色才好啊。
“姐姐你對我好寬容,我覺得好幸福。”
江安梳理了自己的情緒,又透過姐姐的舉例從一件小事窺探到人性,之前的憤慨怨念已經悉數不見。
他放下小碗認真地道:“姐夫,我今晚要多學一篇兵法!”
一定要快快長大,才能好好報答姐姐的養育之恩哪!
華胤:“……行。”
小子,有種。
江安奮起努力的結果,就是臨睡前了,第二篇兵法都沒能完全背下來。
他眼巴巴地看著弟弟蹲在地上玩小雞、姐姐擺弄著小松鼠,只有自己!只有自己苦哈哈地跟著姐夫背書!
直到睡著,江安都沒能把最後半篇背順溜了。
“噗,作繭自縛。”
江韻嬋叉著腰,望著趴在桌上淌哈喇子的小崽子,無奈地道:“看你還逞不逞強!”
華胤上前抱住江安,低聲道:“送他去床上睡覺吧。”
“好。”
高大英俊的漢子走在前面,江韻嬋跟個小尾巴似得跟在後面。
江豐一看,以為姐姐、姐夫是在玩遊戲呢,立刻放下小雞,也跟在後面。
一家人從大到小逐個兒進了臥房。
江韻嬋腳步一頓,小江豐沒剎住,一腦袋撞到了姐姐腿上。
“唔!”
“啊!”
一個人捂著腦門、一個人捂著腿,齊齊後退一步。
“江豐,你幹啥?”江韻嬋揉著被撞疼的腿,小聲問道:“跟在後面怎麼不出聲?”
江豐已經被撞懵了,揉著腦門子眼淚花子直飆,扁扁嘴就想哭,被華胤眼疾手快塞了一個點心。
一嘗著甜味,他到底是沒哭出來,也沒吵醒已經被放在床鋪上的江安。
江韻嬋和華胤齊齊松了口氣。
二人分工合作,一個給江安擦臉擦腳,一個招呼吃了點心的江豐刷牙梳洗。
等把兩小只都安頓好了,江韻嬋就跟著華胤回屋去看看他的傷勢。
“不過是去嚇唬了一下蔣雄,不會崩開傷口的。”華胤無奈地道。
江韻嬋的手已經從健壯的腰肢下穿過來拆紗布了,故作驚訝地道:“哎呀,可我已經拆掉了。”
“……那你繼續拆吧。”
江韻嬋狡黠憋笑,“哦”了一聲,繼續動手。
開玩笑,她怎麼會放棄自己的好福利嘛!
成親暫時是不成了,可是摸摸又不犯法!
華胤似乎也感受到了小女人的心思,他靜靜地看著不斷在胸腹處來回揩油的小手,墨眸微眯。
好啊,合著小丫頭是打著上藥的心,行未婚妻子的權利呢。
“對不起。”華胤突然出聲道。
“嗯?”江韻嬋正一邊上藥一邊揩油,美得冒泡呢。
“幹嘛突然道歉。”
“本來……當給你一個盛大的婚事。”華胤心中有憾。
若不是他被流放至西南,若不是先帝突然駕崩……他和阿嬋,現在已經是夫妻了。
“沒啥,皇上啥時候駕崩你又預料不到。咱們踏踏實實過自己的日子就好。”江韻嬋微微一笑。
她就是遺憾沒能儘快把這漢子吃幹抹淨。
上好了藥,江韻嬋眼角的餘光便瞧見了原本在書房的紅纓槍,竟然被華胤挪到屋子裡來了。
她腳步頓了一下,便若無其事地端著盆子出去了。
“阿嬋。”華胤突然開口叫住了她。
江韻嬋轉頭,明亮的鳳眸在燭光下影影綽綽,難辨情緒。
“嗯?”
我們一道去京城可好?華胤張張嘴,半晌都沒能說出這句話來。
該怎麼說?阿嬋初入縣城,費勁地攢下這點基業,江安也才剛入學不久……那可是阿嬋好不容易求來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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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那麼自私。
華胤眸光沉斂:“晚安。”
“早些睡吧。”江韻嬋彎了彎眉眼,快步走出去。
這一次,華胤沒有挽留。
回到自己的臥房,江韻嬋端坐在床畔,腦海裡浮現出華胤擦拭紅纓槍、教授江安兵法的模樣。
他武藝高強、擅長兵法,偏安西南一隅,委實屈才了。
江韻嬋不明白,華胤若是想離開,大可以直接告訴她嘛。
他們一起合計入京也是好的!
還是……他現在不能離開?
這一夜,小院兒裡的一對兒有情人註定難眠。
“咯咯咯……”
公雞打鳴,萬物復甦。
江韻嬋早早地便起來收拾做飯、餵雞,還抽空收拾了一下馬廄。
趁著時間還早,江韻嬋一邊給黑駿馬刷毛,一邊暗自琢磨著入京的話,要準備些什麼。
“早,”華胤今日仍舊穿了一身藏藍色的勁裝,那衫擺透著幾分暗紋,平添幾分貴氣。
“哎?你這衣裳好看啊!”江韻嬋雙眼一亮,擱下刷子就朝華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