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高地被規整出來，劉振華他們收穫頗豐。
機槍手一手提著五六只野鴨子，笑著說道：
“營長，這野鴨子比子彈和機槍還沉！”
劉振華解釋道：
“那當然！子彈和槍都是死的，不會撲騰。你這樣提著野鴨子，它不停的亂動，當然覺得沉！”
回到營地，劉振華把野鴨子分成了三份。
一份留在臨時營地，另外兩份派人送回去，再帶話給教導員，讓他負責把其中一份送去團部。野鴨子不吃還能養起來下蛋，可以說是一勞永逸，能不斷的迴圈下去。
女兵們對這些野鴨子很稀罕，尤其是那幾隻小的，身上的絨毛還沒完全退掉，長出羽毛。看上去憨態可掬，雙手一捧就能捧起來。
趙明霞把玩了一陣，小鴨子扁扁的嘴殼啄的她手心癢癢的，卻是更不捨得放下。
她對劉振華說道：
“營長，這些鴨子先不吃了吧，咱們養起來！”
劉振華本來就有此打算。
富裕的時候得先想著餓肚子的日子，可不能奢侈。一頓吃個肚兒圓，下一頓在哪？啥時候？誰都說不準。
不過養鴨子可不是個那麼容易的事情。
野鴨子和家養的還不同，身上都帶著野性。
小鴨子不懂事，但那些個頭大的老鴨子，全都提防著人。要不是現在把腿綁著，早就撲稜飛走了。
部隊的戰士們種地還有些經驗，但這養殖卻是毫無頭緒。
“這有啥難得！鴨子喜歡水，這旁邊就是水，每天從為葦子蕩裡撈出來點吃的，在給它們喝夠水，絕對沒問題！營長，養鴨子的活兒我們女兵班包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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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明霞這麼一說，全體女兵們的積極性都被調動了起來，躍躍欲試的看著劉振華，就在等他拍板！
見狀，劉振華還有啥好說的？
趙明霞提出來的本來就和他的想法不謀而合。
現在女兵們又跟立下了軍令狀似的，那就讓她們去幹吧！
“好！那這群野鴨子就交給你們了！不過也不用有太大的壓力，畢竟咱們都是白手起家，誰都沒幹過這樣的活兒！咱們說話，它們也聽不懂不是？有個病死或是逃跑的，就隨它去吧，不追究任何責任！”
劉振華說完，女兵們的積極性卻是更加高漲！
既然營長完全放權，讓她們去做，出了事也不追究責任，那就更得把這些鴨子伺候好，養的肥肥壯壯的，爭取多下幾個鴨蛋！除了吃，還能源源不斷的孵化出小鴨子來！
指不定等幾個月後，就能在這裡成立一個養殖場！
看到女兵們熱火朝天的用葦子杆編圍欄，給鴨子做窩，劉振華忽然想起家道遠給他講的一句古人的話……原文是咋說的他不記得了，反正大概的意思是萬里長征也是一步一步走出來的，大江大河也是一滴水一條溪匯聚起來的。
只要有持之以恆的精神，找對了方向，再在實踐中摸索出科學、正確的方法，說不定積累起來，日後真能成立一個養殖場！
劉振華連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沙梁子墾區養殖繁育基地”。不但要有簡單的養殖，還得進行繁育工作，才能保證這個基地的良性循環。否則單靠從野外抓來野鴨子進行養殖，這個數量上想要供給整個墾區是遠遠不夠的，更不用說什麼支援團部和新疆軍區了！
想到這裡，劉振華單獨叫來了趙明霞和李秀英，三人湊在一起，針對野鴨子養殖的問題開了個小會。
“趙明霞，你是副班長，帶頭承擔任務很好！但有積極性的同時，還要注意不能操之過急。畢竟這不是咱們擅長的工作，要邊幹邊摸索，多動腦筋！”
趙明霞滿口答應。
她在老家給地主家裡幹活兒時見過其他長工養雞，說白了比人還容易湊合。這種家禽的生活習慣是固定的，每天在哪溜達，吃多少，喝多少，都不麻煩。只要摸清了它們的規律，就不會出現大問題。
劉振華點點頭，又對李秀英說道：
“你這個衛生員雖然是給人看病的，不是獸醫。不過你還是算半個專業人員，起碼對這些東西的頭疼腦熱比我們有概念多了！你的任務除了協助趙明霞管理以外，要把更多的精神放在它們的繁殖上。我以前聽說雞鴨好像是挪了窩或是受了點外界的刺激，就不下蛋了。你要用掌握的知識來做點深入的研究，要是幹得好，以後咱們墾區真成立了養殖基地，那你可就是大科學家了
！”
劉秀英聽著劉振華的話，腦袋裡憧憬了一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當初也不知道自己為啥備選成了衛生員。
好像是桂香大姐看到他在縫揹包，針腳細密，覺得她定然是個巧手姑娘。衛生員在戰時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得手巧還快，因為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縫合傷口。也正是因為如此，李秀英才參加了衛生員的培訓。
養鴨子的地方一個下午就搭建完成。
吃了晚飯後，所有人都圍在旁邊，看著裡面的鴨子嘎嘎叫著，整個臨時營地都多了生氣。
“好了好了，鴨子有啥可看的嘛！看這麼久，趕緊休息了，明天還有任務！”
劉振華不得不出言干預。
但在所有戰士都回去休息之後，他卻是又停下腳步來目不轉睛的看著。
這種“以權謀私”的感覺讓他心中竊喜不已。
忽然，眼角的餘光看到人影閃動，劉振華心虛……趕緊挪開視線裝模做樣的看起別處來。
“好啊營長！你讓我們休息，卻是為了自己看鴨子玩！”
這點脊樑哪裡能瞞得住趙明霞？
劉振華強行板著臉，咳嗽了幾下，腦子裡迅速地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
“我……我這是檢查檢查你們弄的這個……這個圍擋結不結實，不要晚上咱們都睡熟了，鴨子把他破壞之後逃跑了！”
趙明霞輕輕一笑，上前兩步，又問道：
“那營長檢查好了嗎？結不結實呀？”
劉振華老臉一紅……
“結實！很結實！我看是沒什麼問題的。”
“嗯，營長說結實就好！”
這下弄的劉振華老臉一紅，立馬轉身離開。
自從蘆葦蕩中的高地被規整出來之後，劉振華經過研究思考，提出了新的思路和方向：“中心開花，四面包抄！”
他帶著機槍手和幾名戰士到蘆葦蕩中心的高地上，朝四周輻射。其餘的戰士們還有女兵，則依託岸邊的臨時營地，向中央挺近。
劉振華心裡十分清楚，建立機耕隊的實習農場，水和草要是治理不下去，那就是一紙空談。
這段時間，雖然他帶著眾人埋頭苦幹，取到了一定的成效，但仍舊是處於一種窩憋的被動境地下。
這幾日太陽大好，氣溫驟然升高了一大截，再加上沒有下雨，所以地水下降了不少。
在這個檔口，劉振華接到了團部的通知。
通知裡先是對送去的鴨子表示感謝，肯定了劉振華等人發展養殖的思路和工作。最重要的是，軍區因為瞭解了蘆葦蕩規整的困難程度，所以讓機耕隊提前進入實習農場駐地。
劉振華召集大活兒，宣讀了團部發來的通知。
“哈哈，機耕隊終於要來了！”
“是啊，也不知道那玩意兒長啥樣……肯定比我勁兒大吧？”
“還不知道啥樣？上次都說了，跟那個小鬼子的坦克差不多，肯定比你勁兒大的多了！”
大家夥兒討論的熱鬧，很多議論劉振華也沒有聽清楚。
不過他沒有出言干預，而是讓大家暢所欲言，盡情的熱鬧一通。
趙明霞站起身來說道：
“營長！到時候我挑出來兩隻野鴨子，一隻燉湯，一隻紅燒，做來給軍區機耕隊的同志們接風！”
劉振華同意了趙明霞的提議。對遠道而來的同志，應該大方些！
通知上給了明確的時間，機耕隊將在兩天後到達。
這狼天劉振華決定先暫時停止了對蘆葦蕩的規整，把勞動重點放在老公路的另一面，也就是實習農場的土地平整上。
具體的紅頭文件，在通知下達的隔日由教導員親自送來了臨時營地。
兩人許久不見，見面先是衝各自胸膛上打了一拳。
“你咋曬成這樣了！”
教導員眯著眼說道。
劉振華正了正帽子，說道：“
“這裡沒遮沒擋的，葦子杆搭起來的營房太陽一曬就曬頭了，哪有地窩子舒服？再說……我本來就黑，再黑店也無所謂。哪像你細皮嫩肉的，要是這樣曬，早曝皮了！”
教導員說道懶得聽他鬼扯，說道:
“滾一邊兒去！先說正事，看看團部來的檔案！”
“是是是，墾區邊緣的同志要服從中心來的大教導員的命令！”
劉振華一邊陰陽怪氣的開著玩笑，一邊
看起來。
新成立的機耕隊，力量還很薄弱，稱為一個組差不多。隸屬於軍區生產大隊，所以算是軍區直屬。
不過人員卻是極為精良，都是軍區首長經過慎重考慮和極為嚴格的選拔後所選定的。
對方原來是軍區汽車營的營長，副組長是司令員的副官。駕駛員、農具員是從軍區小車隊還有後勤勤雜人員中選出來的，總共11人。
教導員和前來送檔案的團部幹事聊了兩句，知道這11人中除了一位專門聘請的農業指導外，其他人連拖拉機都沒見過，全是把“推磨”變成“推碾子”的門外漢。
“人員都是精兵強啊！這位隊長我還認識，當初因為疫情，抽調我去迪化市裡送水，他就是汽車營營長，沒少打交道！”
劉振華說道。
“這不正好！都是老熟人，開展工作更方便！”
教導員高興地說道。
劉振華放下檔案，忽然皺起了眉頭。
“咋啦？想到什麼了？”
“檔案上說機械有六臺拖拉機，其中四臺鏈軌式，兩臺輪式。是不是少了點？你看這片地，還有蘆葦，拖拉機再厲害，也得有一定數量才行啊！”
教導員打量了一番四周，覺得這的確是個問題。
“慢慢來吧，都是從無到有。只要機耕隊這個架子拉起來，肯定就會規模越來越大。實習農場早晚轉正，咱們配合好工作就行了，其他的不用想那麼多！”
劉振華點點頭，轉身讓小家夥兒宰一直野鴨子，炒出來，香香的和教導員吃一頓。
但教導員卻言辭拒絕：
“飯不吃了，等做好的功夫我差不多都回到營地了。”
“這就要走？急啥啊！你咋跟個來做客的人一樣，這裡還是咱沙樑子墾區的地盤，你這個教導員照樣好使！”
劉振華說道。
“哈哈，有你在，我說話就沒有好使過！”
對於這樣的編排，劉振華向來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從來不放在心上。
不過他知道教導員為啥這麼著急走。
是因為他得趁著天大亮的時候回去，不能走夜路，眼睛卡不清楚容易出危險！
但劉振華卻執意不讓他走，硬生生的托住教導員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
也沒有酒，兩人就這麼一缸子一缸子的喝著蘆葦蕩裡的水。說的熱鬧了，還碰碰缸子，仰脖一飲而盡。弄的坐一旁忙活的小家夥兒看的發愣，還以為缸子裡當真裝的是酒!
水喝多了，上廁所就多。
教導員已經撒了三次尿了，俗話說事不過三，按照這勢頭發展下去，第五次第六次都很有可能！
看看日頭，已經開始傾斜。這次無論劉振華再說什麼都無濟於事了。
“行了行了，等忙完這陣我去搞點正兒八經的酒，咱們喝著再繼續吹。今天我是必須得走了！”
劉振華沒有立馬回答。
右手“啪”的一下，牢牢扣住教導員的肩膀，扭頭問道：
“小家夥兒！好了沒！”
“好了營長！好了！”
只見他用自己的帽子託著五個還在冒著熱氣的鴨蛋。
劉振華說道：
“來，都給教導員，讓他嚐嚐咱們女兵班的勞動成果！”
說罷，也顧不得燙，徑直把煮熟的鴨蛋都賽進了他口袋裡。
“女同志有本事，鴨子養起來第二天就下了蛋。哎呀，多的都吃不完，這五個你就當路上的零嘴，幹走兩個多小時挺無聊的！“
劉振華說道。
其實臨時營地總共就只有這麼五個鴨蛋……還是在規整出來高地後，從野鴨子窩裡摸出辣的。
劉振華聽衛生員李秀英說，這個鴨蛋裡營養豐富，有很多種維生素，比吃啥都補！再結合那個夜盲症就是因為缺少維生素導致的，他心裡一合計，那吃鴨蛋不就能好？這才死皮賴臉的托住教導員，等小家夥兒把鴨蛋煮好。
看這鴨蛋比雞蛋打了一圈兒，他也沒有經驗，生怕煮不熟，於是耽誤了一刻鍾多的時間。
好在沒啥要緊的事，教導員回程的時間足夠。
摸摸鼓囊囊的口袋，他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生硬的擺擺手，趁自己眼眶要紅時，趕緊轉身，向營地走去。
劉振華看著自己老搭檔單薄的背影被正午剛過的太陽拉的很長，鼻頭一酸……乾脆把缸子裡剩下的水又仰脖一口氣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