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巫靈聽清楚了，她不敢廢話，迅速上前給燕拂羅檢視身體，發現她只有手腕一個傷後狠狠松了一口氣。
不過，燕拂羅身體特殊，光是處理外傷是不行的。
好在白無極似乎有事離開了，巫靈趁著這個時間趕緊熬了點安胎的補藥，灌了兩天，燕拂羅才恢復了點血色。
她迷迷糊糊醒來，看見巫靈的時候，眨著眼睛想了好一會才分清夢幻與現實。
“巫靈，容玄呢？”
“唉，別提了，他讓我留下來當細作，自己回去溫香軟玉了。”
“噗！”燕拂羅一口血吐了出來，嚇得巫靈趕緊伸手接住：“別吐別吐，好不容易補回來一點。”
“那你就別再氣我了。”燕拂羅倒回床上，半死不活，滿心苦澀。
一方面是容玄的背叛，一方面是噩夢帶來的後遺症。
南疆曾經有一個美好的傳說，雖然那個傳說後來被列為禁忌，但故事中光風霽月的天月宮主對前來學滿月舞的小公主一見鍾情，而後發生的一系列溫馨動人的愛情都曾是每個女孩的夢想，心心念念著能和心愛的人把那些事情都做一遍。
他們不知道的是，故事根本不是像表面上的這樣美好。
姒花身為皇族長女，在滿月那天要上祭臺跳舞，為此女皇將她送入天月宮。
天真無邪的少女情竇初開，終於在這裡遇到了她的劫。
白無極一頭銀髮，又素來高高在上，在南疆百姓心中是神祇一般的存在。
姒花來了三天都沒見著他的人，無聊之際在彼時還不是宮殿的山谷中瞎逛，無意中發現了河流背後的秘密通道。
她興奮得像個找到心愛玩具的孩子，毫無顧忌跳入河水中，在經歷一場冰冷河水的洗禮後，穩穩落在了正在打坐的白無極懷裡。
他的體溫是涼的，就和月光一個溫度。
姒花下意識抱住他的脖子穩住身形，這樣一來兩人的距離就更近了，她都能感覺到他的呼吸吹在自己臉上，細小的絨毛被吹得東倒西歪，一如她的心跳。
嘭！嘭！嘭！
“看夠了嗎？”
白無極本來閉著眼睛，被她灼熱的視線燙開了眼皮，他的瞳孔是帶著一絲灰白的，一眼望進去，彷彿看見了無際的孤寂，和荒涼。
明明是沒有感情的注視，姒花卻控制不住淪陷了。
少女的感情有多熱烈，白無極從未接觸過，也不知道要怎麼拉開距離，只是在她要求他親自授舞的時候，考慮了一下她的身份，答應了。
兩人在日復一日的接觸中，她的熱情不僅沒有消退，反而更深沉了。
姒花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在他閉著眼睛練功時悄悄潛入秘密洞穴，躺在他的鋪開在地的衣襬上，安然入睡。
在每一個他本該孤寂的夜晚，都伴著她清晰可聞的呼吸聲。
又或者是他在出門為人祈福的路上，她天真無邪的腳步聲噠噠噠踩在了他那顆荒涼的心臟上。
白無極開始煩躁，煩到對她惡語相向。
“公主為何一直跟著我？”他停下來，冰冷的目光不帶一絲感情，姒花才看了一眼，就嚇得垂下眼睛，不敢再與他對視。
過了半晌才嚅嚅嘴唇：“我不相信你沒有感覺，我喜歡……”
“公主慎言，白無極發誓要一生伺奉月神，並無那種世俗打算。”
他說罷轉身離開，傷心的姒花並沒有發現他的腳步比平時要快，失去了以往的淡然，有一股落荒而逃的滋味。
不過，姒花也沒打算放棄就是了。
她跟著他翻山越嶺，看遍山川河流，渴了喝山泉，餓了吃野味，終於來到一個小小的村寨。
這裡爆發了一場小型的瘟疫，好在各村寨之間相距甚遠，最近的也要翻過兩座山，瘟疫暫時沒有散播出去。
白無極一到，映入眼簾的便是遍地哀嚎，有人死去，有人戴孝，黃紙滿天飛。
姒花第一次看見這種場景，嚇得緊緊抓住他的胳膊，白無極低頭看了兩眼，本想拒絕，卻在看見她慘白的臉色後，起了一絲惻隱之心。
“既然害怕，何必跟來拖後腿？”
惻隱之心治不了嘴毒，他沒控制住挖苦了一聲。
姒花緩緩低下頭，讓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白無極沒來由的心煩意亂，轉開目光去找尚存的活人。
好在能主事的村長還活著，在他的召集下，慌亂的人們漸漸有了秩序，這也方便了白無極辦事。
“今夜大家門鎖緊閉，宮主要為大家驅魔散穢，都聽清楚了嗎？”
“清楚了……”
病痛和失去親人的雙重折磨之下，活著的人也猶如行屍走肉，說話聲若蚊蠅。
姒花看著不免同情，所以夜裡當大家都規規矩矩關門睡覺時，她悄悄跟在了白無極身後，目睹了她此生都難忘的的景象。
白無極一襲單薄的白袍，暗金雲紋，銀髮如瀑，攏出一個纖長的身形，他站在高處，雙手握著一把骨笛放在唇邊，隨著潤白修長的手指翻動，一股詭異的笛聲傾洩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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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裡的他有多聖潔，現在就有多鬼魅。
姒花看花了眼，目不轉睛，卻不知躺在她腳下的死人屍體突然動了起來！
她只覺得背後一陣陰涼，回頭就和一張慘白恐怖的臉對上了，剛要尖叫，胸前一麻就失了聲。
原來是白無極眼尖看見她了，為了不驚到死屍，只好抽手點了她的啞穴。
在他冷冽的目光中，姒花終於意識到自己闖了大禍，不敢再搗亂，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任由死屍們一個一個擦著她的肩膀過去。
在白無極的笛聲控制下，它們離開了村寨範圍，來到一處空曠的地方，自己撿了乾燥的木柴，點燃之後，一個一個跳入火堆，焚燒殆盡。
白無極總算放下笛子，回頭沉沉地看著黑暗中撞破一切的姒花。
“害怕了嗎？”他問。
面上無波，心卻落不到實處，既希望她害怕，儘快遠離自己，又不希望她怕……至少不要怕他。
“燒……燒完了就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