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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生活和活著

我曾以為,生命的意義在於活著,在於在這個世界上留下自己存在過的痕跡。那些偉大的人,之所以偉大,是因為他們經歷過平凡和不平凡,平淡和不平淡,很多英雄傳奇人物,他們的生命中也不都是轟轟烈烈的時光,也有過平淡和漫長,可是有時我也不能夠理解,是什麼讓他們熬過了那一段段平凡而又平淡的時光?

回到學校以後,以前的生活制度又建立起來了。早上六點起床,出操,整理內務,上課,搞體能......區隊長還有隊幹部會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和我們大發雷霆,從床單到被子,再到身上的每一個角落,都有要求,走路打直臂,拐彎拐直角。一支優秀的連隊,在外看作風,在內看內務,我聽到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我不管你們在宿舍裡什麼樣,但是到了外面,你裝也得給我裝出個樣來!”那時候總是在心裡默默唸叨,這不很明顯的死要面子,可是話又說來,男人都愛面子,何況是軍隊呢?

三月的陽光,總是那樣溫暖和煦,在北京的一個不起眼的山村裡,就有著這樣一群年輕人,穿著一身戎裝,每天平平淡淡地生活著。如果時光能夠穿梭,回到過去問我自己,你的理想是什麼?我可能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你,放假回家,出去玩一玩。也許就會有很多人會說,這樣對得起國家對我們的栽培嗎?你還是個軍人嗎?會這麼想也沒有錯,因為這麼想的人,他們都忘記了,這群年輕人都還不到二十歲。

我的很多同學都會羨慕我,羨慕我每個月有津貼拿,吃喝都不用花錢,畢業後也不怕找不到工作。可是當過兵的人都知道,這些錢,這些待遇並不是想象的那麼容易拿,有時候付出的東西遠遠大於這些回報,我見過那些不到二十歲的新兵腰肌勞損,骨質增生,我見過有剛下去的新排長,在四百米障礙大比武的

時候從獨木橋上摔下來從而永久失去生育能力,那年他也才不到二十二歲,便脫下了這身軍裝。是啊,是有工作,是什麼都不用愁,可是這些都是他們用青春、自由甚至是生命和鮮血換來的。當我的那些同學們上課玩手機睡覺的時候,我們在教室裡坐得筆直,認真記筆記,當他們下課了和物件一起出去吃喝玩樂的時候,我們在操場上一圈又一圈,只為了三公里成績跑合格不脫隊裡的後腿,當他們週末出去踏青旅遊的時候,我們卻為了十幾個人一個外出的名額再三猶豫,當他們晚上熬夜通宵打遊戲的時候,我們卻早已疲憊不堪,時而會有半夜的崗哨和緊急集合。是啊,這些誰又知道呢?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我們也就這樣一天天地習慣。每天的生活就那麼幾點一線,教學樓、食堂、宿舍、訓練場。週末拿到手機想打電話,可除了父母也不知道該打給誰,在微信列表裡翻了許久,點開對話方塊猶豫了許久打了一句“近來可好?”可又連忙按下刪除鍵,害怕打擾,看著彼此的距離在慢慢變大,卻又無可奈何。心裡埋藏著的很多秘密和辛酸,只能讓它們繼續在心裡埋藏發酵,好像全世界就剩下我一個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被人拋棄,被人遺忘。

那時的我,活著,但好像也已經死去了。

人啊,往往在這種時候就喜歡感傷,就喜歡把過去的事拿出來再細細咀嚼品味,我忽然發現過去的很多事再回想起來也能一笑而過。我一直以為來當了兵,時光會把我對樊菁雪的回憶慢慢沖淡,但是相別之後,好像越來越深刻,當我在草地上,樹林裡,懸崖邊,都能想起關於她和我的點點時光,細節到某一個時刻,和她不約而同說出一句話。後來我才明白,這是我自己潛意識的一種保護機制,讓我不會在自己內心的無邊黑暗裡沉淪墮落,讓我不自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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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那些美好的事情加以回顧,讓我看到那一點點虛幻的光芒。說實話,我得感謝她,也很慶幸,感謝她給我的陪伴,慶幸她的未來的故事裡沒有我。就像邱語悅說的,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沒有什麼別的理由,也就沒有必要再繼續糾纏。她低估了我的深情,我高估了我在她心裡的位置。我知道,愛情一旦開始,就不會結束,既然不能相濡以沫,那也只能相望於江湖。也許你會取笑我,這麼長時間以來我以為自己在經歷過那些磨難之後能放下很多事了,但其實並不是那個樣子,好像關於她的所有事情我並沒有真正地放下,而是讓這個人,活在了我的想象之中,活在了一個我為她構置的一個虛幻的精神世界裡。可見我又是怎樣的孤獨......

他們的生活,是生活;我的生活,是活著。

一個揹負了那麼多辛酸和不甘的平凡的人,又能把人生的路走得多麼華麗呢?小時候我總認為自己是天選之子,自己一定能夠成就一番大事,可是這種感覺自從我來了北京之後,就慢慢變得無影無蹤了,這裡有比我跑的快的,有比我成績好的,還有比我領導能力強的,人才濟濟,臥虎藏龍,讓我除了膚色以外,變得毫無特點。我終於意識到自己以前是多麼得自滿,竟然平凡到了自命不凡的地步,我也明白那時候的我也做了很多傷害別人的事,我也終於能理解,為什麼那時候並不是所有的人都願意和我做朋友,同時我也非常感謝那些和我做朋友,把我當親兄弟看待的人,他們又是忍受了我怎樣的缺點,給了我多大的包容和關懷,這也讓我變得對他們無比思念,尤其是在這種地方,這種我內心最黑暗的時刻。

沒錯,我是一個囚犯,被困於平凡的牢籠裡,認真懺悔著過去光明的時刻,我所犯下的罪孽,同時也在默默祈禱著,下一個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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