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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新訓時光(三)

欲知四季,去山野吧,看抽芽的嫩柳,看累累的碩果,看白了青山的雪,眼知窗外美。欲知路遠,就出發吧,走悠長的夕照小巷,走古樸的木橋,腳知漫道長。

九月匆匆流過,眼看著就要到了十一國慶節了,我們也有了新的任務。十月一日,那一天,舉國歡慶的時候,我們也有屬於自己的儀式,所有新學員都會備戰自己的閱兵式,可以邀請自己的家長來看自己英姿颯爽的樣子。

對於我來說,母親的確是我思念已久的人。毫不誇張地說,雖然只有一個多月沒有相見,但是我卻感覺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年之久。於是在發手機的時候,我再三相求,母親總算是同意前來看望我,也許是這個原因吧,讓我撐過了所有閱兵式嚴峻的考驗。那一天,我們會身著常服,戴大簷帽,穿黑皮鞋,戴白手套,挎槍,正步走過主席臺,接受院領導的檢閱。

常服是後來才發的,包括我們的標誌服飾。你可曾想,就是這樣一套綠色軍裝,我曾經為了它付出了多少,當我第一次穿戴整齊後,看著軍容鏡裡的我,一時間熱淚盈眶,堅定了我繼續吃苦的決心。隊列訓練,成了我們接下來兩週的主要工作,從早到晚,我們在操場上一次次地編排隊形,一次次地淘汰人員,一遍遍地齊正步互換,為了不弄髒衣服,我們所有的訓練都是穿著迷彩服,穿著黑皮鞋,腳後跟一次次地磨爛,就算墊上衛生紙都沒用,尤其是正步,更需要你使勁把腳底砸向地面;為了訓練我們上半身的穩定程度,我們都把大簷帽倒過來頂在頭上,在操場上來回走,一旦帽子掉落,迎接自己的不僅是懲罰,也許就要被踢出隊形。

我們都很累,都很苦,可是誰也沒有抱怨,因為我們都知道,我們除了堅持,別無選擇。為了能讓母親看到我從檢閱臺前過去的樣子,為了能讓她看到我一個多月來的改變,我一直努力著,同時也盼望著

,盼望著母親的到來。

我曾經問過許多當兵的戰友,他們都是我昔日的同學朋友。我問他們一個我經常問自己的問題,你們覺得苦嗎?他們的回答都千篇一律,苦,是肯定的,無論軍校,還是基層部隊,只要你穿上了這身軍裝,就是為人民服務,可是他們也和我一樣,無論有多苦多難,都不會和自己的親人訴說,倒也不是怕沒面子,而是為了軍人的榮譽,為了不讓父母擔心。

轉眼間,十月來臨。前一晚,我把皮鞋擦得鋥亮,把珍藏起來的綠軍裝拿了出來,為了第二天做足了所有的準備。第二天,我們整裝待發,全體人員按照之前彩排了無數次的方式,整齊地在操場出發地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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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在注意著校門口的方向,那裡不斷有家長和地方人員進來。我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尋找著那一雙注意我的眼睛。“立正!標兵就位!”一聲洪亮的長音劃破了那個晴朗的天空,一隊身著常服的士兵,端著禮賓槍,邁著端正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位置,整齊而又莊重。

緊接著,三個身著海陸空三軍儀仗隊的士兵,扛著國旗,挎著步槍,踢正步向國旗臺走去。在升完國旗後,閱兵式正式開始,先是首長乘車檢閱,隨後再是分列式。前面的方陣一個個走過,在輪到我們的時候,我們再一次挺起了胸膛,跟隨著音樂,踏上了步伐。

“向右看!”隊長的一聲令下,我們嘶吼著“一——二——!”,齊步換成了正步,頭向右前方偏四十五度,向著主席臺示意敬禮。我看到了主席臺上坐著的母親,那天她一臉自豪滿意的笑容,高舉著手機,錄下了我們英姿颯爽的聲影。我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我強壓著心中的喜悅,繼續走完了我們行進的路程。

那天,母親和我說了好多話。學校也同意了我們這麼久以來的第一次外出,沒錯,這門前的馬路,嚮往了一個多月圍欄

外的生活,這一次,我真真地踏在了這條路上,門外熟悉的空氣,熟悉的車流,都讓我感到久違的興奮,我和母親坐了一輛公交車,去了三環的一家商場,給我買了些東西,請我吃了飯,那是我當兵以來最快樂的一天。

可是,所有的美好都是短暫的。轉眼就又到了分別的時候,母親是晚上的火車,我也要在晚飯前歸隊,算上路途的時間,我就連一刻也不能多在外面停留。母親理解我,也在催促我按時歸隊,可是我知道,她心裡的萬般不捨。這一幕,我似曾相識,因為一個多月前,她就是送我離去,我沒有回頭。這一次,等我上了計程車後,回頭看了她的身影,她眼裡的淚水早已經不知不覺中掛滿了臉頰,黑白夾雜的頭髮在那個初秋的午後迎風飄起,她不想讓我離去,可是卻在揮手和我告別,她從來不亂花錢,可是卻給我買了很多東西,甚至不問價格,只管買。我知道,她看見了我回頭,她會欣慰,可是卻換做我難受了。

我經歷了太多次告別,或許這種傷感,要比重逢時的喜悅來得更加猛烈。是啊,我們最終都要遠行,最終都要與稚嫩的自己告別,告別是通向成長的苦行之路,也正是這一次次的告別,構成了人間百態。

有時候,忽然回想起曾經,帶著溫軟的心情,火車穿過隧道和滿目的山水,一些獨立於吵鬧之外的小小村落,輕柔靜謐,與草木相伴而眠,看露水擇葉而棲。我聽見自己心動的聲音,想起遠方的她,於是用行草寫她的名,以落花作她的字,寫時光嘀嗒落在天井,漫過四季孤清。我多少次在夢裡,跟隨晃動的日影,踏著石階尋一處落花小巷,屋簷牆角把回憶輕輕叩響,腳步放的緩,怕驚擾了它小小的寧靜。這夢裡的一處清雅,是我內心裡的一片淨土,如同水墨遊走於帛畫。

門外形形色色的人走過,卻不知,什麼時候能看到她,停留在我的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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