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嫵拼盡全力,僵硬的右手強行握住了左臂,擋下了雷劫的最後一擊。
片刻之後,黑雲盡散,來自渡劫圓滿的金光灑下,靈氣漫溢開來,洗滌著她渾身的傷痕。
她在金光之中靜坐片刻,感受著天道降下的祝福。
忽然,她渾身一陣顫慄。
最熾熱的疼痛感來自於丹田處,她心中一驚,立即內視,這才發現,丹田中竟然分裂出兩個金丹,一黑一白,各安其分。
想來是魔修的那部分也晉升金丹期了。
她一時竟不知道是好是壞。
使了個清潔術,又換了一身衣裳,姜嫵才終於離開洞府。
外面的世界還是別無二致,她給小野發了個傳音符,將他叫到自己的住處。
小野身量又高了不少,如同柳樹抽條一樣,站起來比姜嫵高出一個頭。
如果剛見面時還是個八九歲的孩童模樣,現在便已經是個十八九歲的小少年了。
看了一眼小野的修為,姜嫵讚許地點點頭:“不錯,已經到築基大圓滿了。”
自己這個做師傅的,居然只比徒弟高一個小境界,實在是叫人羞愧。姜嫵搖搖頭,甩掉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又問:“陣法和劍法學得如何?”
"劍法已練完第二重,陣法……除了幾個基礎的,別的沒怎麼看懂。"
“無妨,陣法本就困難,我既然已經出關,你有什麼不懂的,只管來問我便是。”
小野臉色一紅,很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多謝師父!”
他猶豫了一下,便將自己做了標註的陣法拿了出來。
姜嫵傳授給他時,為了方便,傳得是神識之中的內容,即所有內容都是虛擬的,跟網課和網路資料差不多,小野卻把這些東西全都抄錄了下來,甚至還一一做了筆記。
有這樣的勤奮,又何愁做事不成呢?
姜嫵感到很欣慰,同時也覺得自己身上的擔子重了幾分。
小野是個好苗子,她必須好好教導他。
而且,她的修為太低微了,堂堂開山祖師的徒弟,居然只有金丹期,這根本說不出口。
將這些都思量了一遍,姜嫵想了想道:“往後你上午來問我問題,下午我要修煉,另外,你已經築基大圓滿,結丹近在眼前,需要掌握好時機,努力提升心境。”
又從儲物戒指中拿出一瓶丹藥遞過去:“這是百結丹,可以幫助你晉升金丹,但是我希望你最好還是不要過分依賴丹藥,畢竟是藥三分毒,丹毒難清不說,靠丹藥堆積起來的修為,也根本沒有一戰之力。”
小野道:“既然如此,師父為什麼要給我此藥?就不怕我耐不住誘惑嗎?”
姜嫵笑了:“修行一途,都是看自己的選擇。有的人追求長生,於是寄希望於提升修為延年益壽,有的人期望變得強大,於是在無數次歷練中打磨自己的實力……這些都沒有對錯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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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野,你的修煉之道要由你自己去選擇,無論什麼時候,你都要聽從自己的心。丹藥是一種修煉資源,沒有給你資源,便是師父的失職,給了你,你選擇服下,這便是你自己的選擇。無論日後難以進階還是丹毒難清,都怨不了別人。”
小野神色一肅,躬身拜了一拜:“弟子明白了。”
姜嫵點點頭,拿著他整理好的那本陣法教材 ,對他的困惑一一講解。
直到深夜才讓他離去。
夜裡的清黎小築非常安靜,連蟲鳴都幾乎聽不見。姜嫵沒有用什麼術法,而是慢慢的一步一步走上封頂,站在懸崖上朝遠處望。
修仙者的目力極好,站在這裡,目光穿透薄薄的雲層,便能看見遠處的乾靈宗主峰。
與清黎峰不同,主峰要熱鬧許多,即便是夜裡也燈火通明。
她負手望了一會兒,忍不住問自己:“我的修煉之道又是什麼呢?”
剛剛對小野講解時講得頭頭是道,但其實若是問她,她心裡也一片茫然。
她畢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也沒有經過完整的修仙體系培養,屬於是半路出家的,對這個世界一知半解,對修仙一知半解,對道也一知半解。
人行於路即為道,那麼每個人都有道。
她的道是什麼呢?
姜嫵閉上眼睛,任由山風從臉頰上撫過,帶著夜裡獨有的微涼。
前幾個世界的記憶緩緩浮現,她想起她“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的第一世,想起了“博聞增智,為國家發展獻力,為女性地位提高而鬥爭”的第二世,和這個“迷茫且不知所謂”的第三世。
姜嫵感到一片混亂,所有的記憶都像是割裂開來的畫面,她甚至想不起當時經歷時的心情,就像是看別人的人生那樣理智而冷淡。
所謂的快穿、所謂的系統到底是什麼呢?
一次又一次地完成任務,又有什麼樣的意義呢?
她在沉思中舉起自己微微發僵的右手,凝望著,發呆著。
“阿嫵。”
一道聲音在背後響起。
姜嫵回過頭去,看見白衣廣袖的男人正緩緩走來,山風獵獵,將他的衣袖吹得鼓起來,衣袂翻飛,宛如神仙降世。
他微微露出一個笑:“我回來了。”
我回來了。
忽然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漫上姜嫵心頭。
但轉瞬即逝,毫無頭緒。
她從怔愣中回過神,對黎川道:“師父你回來了。”
“嗯。”黎川沒有多說話,似乎又回到了剛開始懶得開口的狀態。他從一個瓷瓶中倒出一枚藥丸放在姜嫵掌心。
“這是?”
“右手。”
極為簡短的兩個字,姜嫵卻一下子瞪大了眼。
這是治療她右手的藥?
黎川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髮絲:“劍客怎麼能失去右手呢?”
姜嫵猛然抬起頭,仔仔細細盯著黎川看了半晌。
他的臉色似乎比從前更加蒼白,嘴唇微微乾裂,毫無血色。寬大的長袍遮不住他形銷骨立的身子,整個人支在那裡,像是下一秒就要駕鶴而去的仙人。
姜嫵試探性地伸出手,見黎川明顯有些慌亂。她定定看著黎川的眼睛,手卻小心翼翼揭開了他的袖子,露出一截瘦削的手臂,和皮肉外翻,幾乎露出骨頭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