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戳中心事，張秀華心裡咯噔一跳，差點以為當年的事敗露了。她有些畏懼地瑟縮了一下，生怕姜嫵真去做什麼親子鑑定，但臉上又掛不住，為了掩飾內心的慌亂，越發提高了音量，扯著嗓子吼得震天響：“你當然是老孃親生的，不然老孃憑什麼白養你這麼多年！”
對此，姜嫵回以一聲冷笑，把她從門邊扯開，一言不發地推門出去了。
校長也已經疲於應付，交代了幾句“此事與學校無關”，就把張秀華夫妻聯同林夢一起趕到外面去。
自己惹的事，自己解決，天經地義。
這是林夢有生以來最狼狽的一天。
先是計劃落空，隨即丟了份薪水可觀的工作，緊接著還被張秀華狠狠訛了一筆。
她倒是想賴賬，可張秀華說：“林老師，你要是不給錢，我就去你以後教書的校門口拉橫幅。你看著辦吧。”
真是什麼樣的父母生出什麼樣的孩子，張秀華跟葉枝一樣難纏，一樣可惡！
拿著辭職書，林夢坐在主任辦公司抹著眼淚不肯走。主任恨鐵不成鋼，嘴上不好明說，心裡卻已經厭煩透頂。
“誰讓你好端端的去陷害一個學生，你這也是自找的。”她想起張秀華那副樣子，不免有些心疼葉枝。這個孩子，從前只知道她成績好，卻沒想到她竟然過得這麼苦。當著外人的面，她媽媽就滿口汙言穢語地罵她，私下恐怕更加過分。
主任也出生在重男輕女的家庭，當初她爭氣考上了大學，家裡死活不讓她去讀書，後來是因為公費師範生有補助才松了口。林夢這個表妹則不同，出生晚，又生在了好時候，跟她不一樣，自小就被慣壞了。主任一直就不太看得上她，不過是架不住媽媽和小姨的要求才將她放進這個學校教書，誰知道竟然是給自己找了個禍害。
出了會兒神，她有些煩躁：“你趕緊走吧，等會兒校長親自過問可就不是‘自請離職’那麼簡單了。”
惹出這麼多事，不給她工作檔案裡記個過失，校長已經很給她面子了。
眼看著沒有希望，林夢只好認栽。然而直到這個時候，她仍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心裡還在埋怨主任對她不夠盡心，琢磨著等回家就跟大姨告個狀。
看出她的心思，主任有些心寒地合了閤眼，語氣裡充滿了疲憊：“你快走吧。”
等姜嫵再回教室，已經過了快兩節課的時間。此時剛好是下課，見姜嫵進來，小胖嬉皮笑臉地湊過去，“怎麼樣？校長夠意思啊，一個開學考獎勵談了這麼久？”
方知淮見她雖然神色淡淡，但垂著眼睫，唇角微微下撇，似乎有幾分不悅。覺察到不對，輕輕拍了拍小胖，朝他使了個眼色。
小胖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退開幾步，朝瘦高個打了個手勢，兩人縮到外頭討論去了。
“吃顆糖嗎？”等姜嫵在位置上坐定，他掏了顆糖出來，遞給姜嫵。
一顆大白兔奶糖靜靜躺在他的掌心，姜嫵笑著接過，剝開糖衣塞進口中，“謝謝。”
見她神色緩和了一些，方知淮這才小心翼翼地問：“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姜嫵滿不在乎地把筆掂在手裡轉了兩圈，“我只是覺得，做女孩子好難。”
“啊？”方知淮臉色一紅，支支吾吾地走了。
“？”姜嫵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聳聳肩翻開了題冊。
過了會兒，方知淮捧著一個保溫杯和一個明顯可愛得過分的熱水袋走過來，他迅速將熱水袋往姜嫵懷中一揣，迎著姜嫵疑惑的目光，把保溫杯遞了過去。
“這是什麼？”
“……紅糖水。”他別開臉，細若蚊蚋地吐出幾個字，紅著臉跑出了教室。
他好像誤會了什麼。姜嫵哭笑不得地把熱水袋和保溫杯放在桌上，準備等他回來再還。
小胖和瘦高個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討論著剛打聽來的八卦。
“你是說，林老師汙衊葉枝和何老師有那個，咳，姦情？”小胖艱難地吞了吞口水，續道“她爸媽也來學校了？怎麼說？”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聽說因為這事兒林老師被辭退了。”瘦高個靠著牆，聳了聳肩。
他數學不好，本就不喜歡林夢，現在聽說她走了，高興都來不及。小胖倒是有些惋惜：“挺好看的一個老師，就這麼走了，怪可惜的。”
“拜託，你想想她做的事，還覺得可惜嗎？”
葉枝一個小姑娘被幾個老師關在辦公室裡質問，想想就覺得很可憐。小胖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倒也不再多說什麼。
方知淮原本是因為不好意思才躲了出來，卻猝不及防聽到了這樣一件事。他想起自己的誤會，有些尷尬地摸了摸腦袋，又有些心疼小姑娘。
作為方家的少爺，方知淮想知道點什麼事還是挺簡單的。為了確定事情的真相，他特地找人打探了一下，沒想到竟然是真的，而且事情的真相遠遠不像小胖兩人三言兩語帶過的那樣簡單。
從前他只知道葉枝家裡貧窮，現在才更進一步認識到了她的貧窮程度和她所處生活環境的惡劣。蠻不講理的母親，懦弱的父親，或許還有一個驕縱頑劣的弟弟。
重男輕女在他們這樣的富貴豪門並不少見，在葉枝那樣的家庭則更甚。但他所聽說的也不過是女孩子沒有繼承權或是只能繼承少量財產，而不是像葉枝那樣，連活著都格外艱難。
方知淮回到教室的時候，姜嫵仍然在埋頭做題。
她心裡一定很難過吧。
抿了抿唇，他輕聲說：“你別難過啦。”
姜嫵側著頭看他，順手把熱水袋和保溫杯遞過去，“謝謝你。”
“你一定可以的。”方知淮給了她一個堅定的眼神，“你一定可以考上很好的大學，擺脫這個家，去到更好更遠的地方，見最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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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嫵回過味兒來，“你在鼓勵我嗎？”
方知淮點點頭。
“就不怪我搶走了你的第一嗎？”姜嫵支著下巴，半開玩笑地說。
方知淮的神色倒是很嚴肅，“沒什麼好怪你的，你憑實力勝過我，這不叫搶。我也會憑實力勝過你的。”
姜嫵撲哧一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