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林軒終於逮到了個跟張億謀單獨聊聊的機會。
“張伯伯，我這幾天總覺得，咱們這部電影有點不對勁。”林軒這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提的建議多了，張億謀習慣了，他也就可以省去那麼多鋪墊了。
“那裡不對勁？”張億謀問道。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還是挺欣賞林軒這個孩子的。年紀雖小，腦袋裡的想法卻不少，而且還敢於跟自己提出來。
“電影的故事發生在魔都，卻沒有一個人講滬語，這不是很奇怪嗎？我記得，在《秋菊打官司》裡，鞏儷姐姐可是全程都在講陝西話的。”林軒丟擲了自己的疑問。
在他看來，《搖啊搖，搖到外婆橋》這部電影，後來之所以被魔都本地人詬病，很大原因就是這裡面一句滬語都沒有。
對比之下，《羅曼蒂克消亡史》就做的很好。滬語的比例不高，但出現的場合還算恰當。
況且，林軒還看過《讓子彈飛》的四川話版本。不得不說，方言使用恰當，有時候真的能給一部電影加分。
“陝西話和滬語區別還是很大的。前者只能算是帶地方口音的普通話，全國大部分觀眾都能聽懂；後者就是正經八佰的方言了，除了魔都本地人，恐怕也就是同屬吳語區的蘇洲人才能聽懂了。”張億謀很耐心的向林軒解釋道。
“您說的對，這個問題，我也有考慮。我覺得啊，咱們可以製作兩個版本：一個滬語版本，面向魔都本地；一個普通話版本，面向全國其他地區。”
“我之前在魔都電影譯製廠，參與過《小鬼當家》系列兩部電影的配音工作。他們那裡的配音演員，大多數都是魔都本地人。”
“讓他們幫咱們完成滬語版本的配音工作，應該是沒有問題的。而且，他們的譯製導演也很厲害，對口型對的特好。”
“我在電影裡的臺詞不是很多，我可以學學滬語，自己給自己配音。”林軒這才把他的整體解決拋了出來。
“水生這個角色，是剛從鄉下來魔都的，他肯定不會說滬語，所以應該用不著你配音。不過，製作兩個版本的建議，你提的很好。我回來跟老吳商量下，看看他那邊怎麼說。”張億謀本來就是對電影藝術有很高追求的人。能讓電影更真實一點，他自然願意的。
林軒見張億謀對自己的提議很感興趣，心裡不禁有些自得。
他當然知道，水生這個角色是不可能會說滬語的，張億謀也不會讓水生講滬語。這是他故意留的破綻，為的就是讓張億謀糾正他。
上一世的他，一直以情商高自詡。他甚至還寫過一本自娛自樂的小冊子，名字叫做《社交二十四計》。向領導提建議時故意留個破綻，就出自於這本小冊子裡的第七計— 露拙藏巧。
在職場中，如果你有什麼好的建議想跟領導提，千萬記住，一定要在說的時候，在你的建議裡留下一個非常明顯、卻不致命的小錯誤。領導聽了你的想法，糾正了你的小錯誤，那麼你的建議有80%以上的機率被採用。
如果你的建議裡面，連一點明顯的小錯誤都沒有，那不是給領導添堵嗎？連一點小錯誤都挑不出來，那不意味著你比他強嗎？這種情況下，你的建議有10%的機率能被接受，都算燒高香了。
果然，過了幾天，魔影廠那邊就同意製作滬語版本的《搖啊搖，搖到外婆橋》了。吳一功非常重視此事，特意要求魔譯廠那邊全力配合製作。
為了讓滬語版本的《搖啊搖，搖到外婆橋》整體更流暢，張億謀還把已經殺青走人的李雪建叫回來了。他要補拍一段六叔初見水生的戲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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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戲份大概是這樣的：六叔見到水生，先跟他講滬語，水生聽不懂，他才改講普通話。即使在普通話版本的電影裡，這段戲份也會保留下來。
在滬語版本的《搖啊搖，搖到外婆橋》電影裡面，眾人和水生說話時，也講的是普通話。只有他們之間對話時，才會說滬語。
電影剪輯完成後，魔譯廠那邊就會接手配音的工作。滬語版本的製作週期是25天左右。
1995年1月24日，《搖啊搖，搖到外婆橋》整部電影終於在魔都殺青了。
翌日，張億謀召開了記者招待會。自從《活著》被禁映後，他就沒有公開露面過了。所以，這次來參加記者會的人還真不少。
整個記者會，全程也就十分鐘的時間。主持人簡單介紹了兩句後，便把話筒交道了張億謀的手上。
“這次把大家叫來呢，有兩件事是要宣佈的。第一件事，我新拍的電影《搖啊搖，搖到外婆橋》殺青了，大家會在國慶假期前後，在電影院看到我這部作品。”
“這部電影，講的是舊魔都幫派之間鬥爭的故事，算是我拍電影以來的一次突破吧。整個拍攝週期超過三個月，演員們都很辛苦，我對他們的表現非常滿意。”
“尤其是林軒，年紀不大，演技卻很好，不愧是在好萊塢鍛鍊過的。他是我這部電影的男主角，其他的演員還有鞏儷、李雪建、李保田、孫醇等。”
“第二件事，我在此正式宣佈，我和鞏儷從今天開始，正式結束所有的合作關係。”說完這句話，張億謀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現場，空留下一堆表演或茫然、或錯愕、或興奮的記者們。
林軒作為唯一的演員代表，也出席了這場記者會。聽到張億謀這句話，他長長的嘆息了一聲。該來的還是來了，這倆人還是分手了。
他見證了兩人愛情的開始，那是1987年的9月左右；1995年1月的今天，他又見證了兩人愛情的結束。
這麼算來，兩人真正好上的日子，差不多是七年又幾個月。七年之癢啊七年之癢，無論是普通的夫妻，還是高高在上的大導演和大明星，似乎都很難逃過這個魔咒。
林軒知道，倆人的下一次合作，要等到十年之後的《滿城盡帶黃金甲》了。據說，那部電影，就是張億謀為了履行讓鞏儷演女皇的承諾才拍的。
後來的後來，張億謀成了“國師”，鞏儷成了“鞏皇”。不知道他們是否會在某個無法入睡的深夜，為當初分手的決定感到後悔。
他們也許會想：“如果當初彼此再退一步，也許現在我們還能在一起。”
可惜，如果沒有如果，後來的我們什麼都有了，就是沒有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