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非青非藍
轟隆隆……
“什麼聲音？”
埃斯爾猛然驚醒。
他和小緹香被困在地下已經很多天了。
幸好這裡並不缺乏武器，利用刀、矛，從水道中捕魚。
這些可怕的魚類可以吃人，人自然也可以吃它們。
埃斯爾和小緹香就是這麼堅持下來的。
因為他們要等待那扇通往皮特的馬廄莊園的門開啟。
十字行刑架上綁著的男孩兒，正是小緹香的小兄弟，當小緹香第一次趕到時，他還沒有死，他告訴小緹香，他和其他人跟著鐵匠老緹香追查小緹香妹妹被綁架的痕跡，到達皮特的馬廄莊園時，被大量士兵圍攻抓捕，最後老緹香被帶走，其他人則被關到這個地下監牢，這些日子斷斷續續都已經死去，他是最後一個。
男孩兒告訴小緹香，皮特的馬廄莊園不可能從外面進入，防衛實在是太森嚴了，那裡本就位於劍輝城的貴族區，只要被發現，很快就會被到處都是的城衛隊堵住。
而在老緹香他們找到皮特的馬廄莊園之前，他們就已經確信，被拐走的女孩兒就在莊園裡。
聽到這些，小緹香正要再問關於自己父親老緹香的情況的時候，不知躲藏在什麼地方的瘸子，衝出來襲擊了他。
再之後，埃斯爾便都看到了。
所以，只有等待這扇門被人從皮特的馬廄莊園那一端開啟，小緹香他們才有希望衝殺進去。
這一等，就是不知多久。
地下沒有晝夜之分，兩個人只能輪班休息，至於具體過去了幾天，誰也不知道。
隨著埃斯爾翻身坐起，就在他旁邊不遠處的小緹香回過頭，手指豎在嘴唇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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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斯爾頓時清醒過來，目光幾乎與小緹香同步望向那扇門！
確實是那扇門在動！
埃斯爾立刻抓起一張鐵胎弓，上弦！
這也是在地下監牢的牆壁上掛著的武器。
尋常人根本別想拉開，它遠比木弓要求的力量強。
埃斯爾勉強能用。
只是弓雖好，箭卻不足。
埃斯爾之前僅僅找到了一些去掉箭頭的箭桿，看起來只是供人練習用的。
不過這些天困在地下，埃斯爾自己利用那些怪魚的鱗片，磨製了幾十個魚鱗箭頭，反正那些魚的魚鱗，比最鋒利的刀刃也不遑多讓了。
只是魚鱗箭頭扁平，與正常的稜錐箭頭大不一樣。
裝在箭桿上之後，箭支射出，比正常的箭更容易變成弧線。
埃斯爾自己練習了不短的時間，差不多掌握了這種魚鱗箭的用法。
這邊埃斯爾掛好了弓弦，抽箭在手，隨時準備射擊。
前面小緹香也已經全副武裝，守在門前。
這扇門雖然大，但卻是雙開，如果並排站兩個人，就會使得兩個人都失去騰挪的空間，最好的辦法，就是一個人守在門前，另一個人在後方遠射。
小緹香雙手倒提一柄鐵錘，不是鐵匠用的那種工具錘，而是方形錘頭，錘柄末端有配重球，並加裝短刺的純粹殺人利器！
小緹香從小也跟著父親學了些家傳的打鐵技藝，本就習慣用錘，後來又在海船上呆了些日子，雙臂力氣也是增長不少，用這錘，比其它兵器都更順手。
不過無論小緹香還是埃斯爾，都沒有穿甲。
瘸子的那套魚鱗甲，實在是太有礙行動了，而且重量不輕。
除那以外，地下監牢裡也沒有其它甲冑可以選擇。
隨著大門被漸漸推開，刺目的白光照在了小緹香的臉上。
但這絲毫沒有影響小緹香的動作！
“殺！”
小緹香早已閉上了眼睛，長時間在昏暗環境中，想要一下子適應日光根本不可能，既然如此，那就乾脆不看！
原本拖地的錘頭，劃過弧線，從右向左，自低至高，推著空氣發出哨響。
砰！
小緹香只感覺到錘子砸實了！
阻擋在錘頭前方的像是一灘軟泥，錘子砸上去就立刻變了形狀，而後小緹香胳膊稍稍卸力，錘頭自然回擺，那灘軟泥便直接倒了下去！
“什麼人！”
“不好！”
嘈雜的聲音傳入耳中。
小緹香臉上的肌肉近乎不受控制地彈動一下，他沒想笑，但在對面那些人看來，他切切實實露出了猙獰的笑容——一點鮮紅的肉沫，從蘋果肌上抖落在地。
“殺！”
小緹香仍舊閉著眼睛，不顧一切地揮錘向前。
敵人的叫喊聲為他指明方向。
砰砰聲不絕於耳。
戰錘確然是好東西，一錘定音的形容真是絲毫不差。
隨著一聲“嗖”的利器破空，最後那個丟下一切轉身逃跑的人，“嗬嗬”著摔倒在地。
是埃斯爾。
他已經重新適應光明，魚鱗箭劃過漂亮的拋物線，從敵人脖頸處落中，劃過大半個背部，自腰側脫出，一道觸目驚心的長長傷口，立時讓鮮血噴泉般湧了出來。
埃斯爾自己也被魚鱗箭的兇殘給驚呆了。
事實上，這種特殊箭頭在藍星的古代戰場，屬於常規武器之一，名叫鈚箭，是對付無甲敵人的利器，在盔甲、護頸大量普及之後，才逐漸退出主戰場，被稜錐狀的破甲箭所取代。
隨著這批人突然遇襲，可以聽到遠處漸漸響起雜亂聲。
小緹香也終於逐漸適應了外面的光亮，但完全睜開眼睛的第一時間，他就完全無法抑制自己地顫抖起來。
是老緹香！
剛剛那些人，是推著兩輛木板車過來的。
車上隨意堆疊著屍體。
屍體大部分是光條條的女人，僅有的男人，就是鐵匠！
那些人，是要把屍體送去餵魚的！
小緹香霍然轉過頭，不再看父親慘烈的遺容。
就在大約幾十米外，一座小樓，立在那裡。
同時，十幾個穿著各異的男人、女人，從花園、從噴泉、從草坪之間繞出來，跑向小樓。
他們都是被先前的喊殺聲驚動的。
小緹香和埃斯爾出來的地方，在莊園這面被偽裝成了地窖的樣子，沒遮沒擋，非常容易被發現。
那些人對著小緹香和埃斯爾所在方向指著、叫著。
小樓裡也能看到人影晃動，但卻毫無開啟大門的跡象。
小緹香一語不發，提著戰錘向前衝去。
埃斯爾便也跟在後面，上箭搭弦，隨時準備應對可能從任何方向到來的襲擊。
與此同時。
小樓中。
今天因為剛被父親訓斥，“小議長”里奧·鄧普西恰好來到治安官這裡發洩，結果也不知是不是上次聽說約巴尼的修長劍魚裡有巫師的訊息，把他嚇到了，這些天來，那地方一直就不怎麼好使。
恰好聽說父親納代爾·鄧普西那裡，來了一位巫師大人，里奧·鄧普西便興沖沖跑過去，希望能讓那名巫師出手，解決約巴尼的修長劍魚的問題，也好徹底去掉他自己的那塊心病，說不定那地方就恢復了。
為這，議長先生大罵兒子廢物，將他趕了出來。
心氣不順的“小議長”在治安官這裡，任由那些女人用盡了招數，還是不行，大怒之下接連打死七個女奴，還親自用刀砍死了一個關了十幾天的老鐵匠，這才堪堪在血腥的刺激下，提槍上馬。
結果還沒做什麼呢，就又被打斷了！
里奧·鄧普西簡直快要氣瘋了。
“皮特、皮特！狗屎的皮特，快點派人把闖進來的兩個垃圾抓住，我要親自、親自割掉他們的腦袋！”
里奧·鄧普西罵罵咧咧地從那有著青藍色頭髮的女孩兒身上爬起來，順手狠狠一拳打在女孩兒小腹。
他的手上還戴著他專門用來懲罰女奴的鐵指套，女孩兒痛哼一聲，肚子上已經多了個滲血的小圓孔。
以往里奧·鄧普西只要見到血，很快就能振作雄風。
而這個女孩兒，不管被里奧·鄧普西怎樣蹂躪，弄出了多麼嚴重的傷口，都可以在轉眼間癒合。
正因為偶然間發現了女孩兒的這一特點，里奧·鄧普西才會指明要將她弄到手。
但這次，“小議長”的情況似乎更嚴重了！
見血，也感受不到絲毫興奮。
里奧·鄧普西極為憤怒。
抓著一顆水晶球，連連咆哮。
水晶球上出現了治安官皮特·班恩的身影，他正在慌張地調集人手。
“閣下，我們的人很快就來，您千萬別開門，如果對方強攻，您就先從屋子裡的巫陣撤離！”
給“小議長”用來享樂的地方，當然不可能真的毫無防護。
只是這種地方不適合佈置傷害型的巫陣，萬一哪一次里奧·鄧普西玩兒得忘情，自己不小心觸發了巫陣呢？
所以這裡只有方便溝通的水晶球和一個用來逃走的傳送巫陣。
“撤撤撤，我要你抓住他們，聽懂沒有！”
里奧·鄧普西揮手打翻水晶球，從窗戶向外望去，只見那兩個可惡的大膽狂徒，已經把小樓外面的僕人殺的屁滾尿流。
小緹香揮舞戰錘，感覺自己的雙臂漸漸脫力，毫不猶豫便將殺人所得的熱流化為力氣。
霎時間，雙臂就如重獲新生，而且力量倍增！
一錘將一個逃得不夠快的男僕砸的倒飛出去。
小緹香抬頭間看到了那個窗戶後，臉色白得像屍體，雙眼下鼓著厚厚的青黑色眼袋，瞪著死人眼，怒視自己的青年。
咣！
毫不猶豫，甩臂之間，戰錘重重砸在窗戶上。
但這小樓的窗戶不知施了什麼巫術，竟然毫髮無損。
窗後的里奧·鄧普西嚇了一跳，雖然窗戶是沒事，但整個小樓都在剛剛那一錘之下，微微晃動。
小緹香的力量，已經被他提升的太強了！
里奧·鄧普西眼看小緹香走向小樓大門，頓時意識到剛剛治安官讓他撤離的提議非常明智。
這座小樓要說什麼地方最薄弱，答案絕對是大門！
里奧·鄧普西轉身，也不管那被固定在地上，用恨不得撕碎自己的眼神盯著他的女孩兒，他赤著身體，就要逃進房間角落的巫陣，但走了兩步，眼見著小樓的晃動加劇，但並沒有立刻就被攻破的危險，他停了下來！
擺放花瓶的方几。
里奧·鄧普西推掉花瓶，雙手將方幾勉強抱到自己的胸口高度，轉回身對著女孩兒的腦袋，狠狠砸下！
他的女人，毀掉也不會讓其他人得去！
被完全固定在地板上無法移動的女孩兒，來不及發出一點聲音，頭顱就被砸得破碎不堪了。
看你這回還能不能恢復！
看你死不死！
里奧·鄧普西心中惡狠狠地想著，反正他那地方似乎沒用了，乾脆就毀掉這裡。
丟下方几，在窸窸窣窣震落的灰塵中，逃進巫陣。
隨著傳送的光芒瀰漫而起，小樓的大門終於被砸碎。
小緹香紅著眼睛，眼看著里奧·鄧普西冷笑著消失在光芒中。
轟！
戰錘飛旋著，砸在傳送巫陣上，各色巫術材料四射飛濺，但終歸晚了一步。
“哥……哥、哥……”
地上的女孩兒吃力地發出聲音。
她破碎了大半的頭顱，竟然正自一點點重新拼合，血液與乳白色的腦漿緩緩迴流著，骨渣與皮肉像被無形的手，按回原處。
“我、我在……我來晚了！”
小緹香跪倒在女孩兒身前，眼淚完全沒辦法控制。
從後面跟上來的埃斯爾急道：“小心，這樓裡或許還有敵人！”
“不，沒有了。”
隨著女孩兒頭顱恢復的越來越多，話語也連貫起來。
“抓我的是治安官皮特·班恩，害我們的是議長的兒子，里奧·鄧普西，哥哥你快去救阿爹，還有媽姆，我聽他們說要打斷媽姆的腿，還有阿爹之前來救我，被他們抓住了！”
小緹香越發哭得說不出話。
埃斯爾也扭過頭去，片刻後不知從哪裡找了一床布單，蓋在女孩兒身上。
“哥哥，你為什麼不說話？你去救他們！”
女孩兒語氣堅定，只是眼睛中除去仇恨，再也找不到絲毫其餘情緒。
小緹香被追問狠了，只得哽咽著說出父母的死訊。
霎時間，女孩兒的眼睛徹底晦暗下去，皮肉、骨頭，不再彌合，倒流的鮮血也停止不動，反而是逐漸開始有新的鮮血湧出。
小緹香慌張起來，一聲一聲呼喚妹妹。
“快點，他們要圍過來了！”
埃斯爾在門口看到不遠處，開始有一名名身穿鍊甲的城衛隊，排列著隊伍，小心翼翼繞過莊園的建築物，朝著小樓這邊推進過來。
“報仇！”
女孩兒忽然抬起手，握住小緹香顫抖的手掌。
隨即，似青又似藍的光芒，先自女孩兒身上泛起，接著小緹香的身上也呼應一般亮起同樣的光芒。
“不，不要！你快好起來啊！”
小緹香哭著拒絕。
女孩兒卻閉上了眼睛：“替我活下去，報仇。”
話音落時，女孩兒一頭青藍色的長髮，瞬間如枯萎的草葉，變得乾枯、焦黃。
小緹香的頭髮則在同一時間變換了色澤！
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力量，湧入身體，隨之，小緹香便發覺，他不必再顧慮受傷的問題了，以前如果體內的暖流不夠了，傷勢便無法恢復。
但現在，近乎於本能，他知道，無論什麼樣的傷勢，即便他已經被碾磨成灰，只要他想，就能恢復成他本來的樣子！
“殺！”
小緹香站了起來，撿回自己的戰錘，瘋了一般衝出小樓。
埃斯爾本想喊他走來時的路，先衝出包圍再說，但小緹香完全殺紅了眼，不管不顧衝進城衛隊的佇列中，揮舞著戰錘，竟然一連錘殺數人，而不管是刀是槍，劈砍還是捅刺，擊打在小緹香身上，都絲毫無法阻止小緹香的進攻！
城衛隊眨眼間就崩潰了。
誰能眼睜睜看著敵人剛剛被捅了要害，結果眨眼間傷口自己癒合了，而敵人接著就是一錘子過來，把自己身邊人的腦袋砸成碎片？
莊園大門處，治安官目瞪口呆地看著小緹香的瘋狂殺戮，城衛隊即便四散奔逃，也無法躲避小緹香的追殺，因為小緹香在不斷用熱流提升自己的速度！
“快快快！告訴西院的本傑明大騎士，今天給我擋住這裡，我、我賞他五百金幣！”
丟下一句話，治安官轉頭就跑，他必須立刻去護衛“小議長”離開。
小樓裡的傳送巫陣只能把人送到很近的地方，更高階的巫陣，他們也佈置不了，誰讓額我略之牙的巫師和議會不是一條心呢！
“抓住人了嗎？”
里奧·鄧普西見到治安官，劈頭就問有沒有抓住人，此刻他已經在僕人的幫助下穿上了衣服，這裡是莊園外圍十分不起眼的一座小屋，外面看起來很普通，但修建的十分堅固結實，防護巫陣也不比先前那小樓的等級低，就算是大騎士也別想憑藉蠻力打進來，深知這裡情況的里奧·鄧普西，安全感爆棚。
但治安官根本來不及多說，上前抓住里奧·鄧普西的手腕，拖著他就走：“沒時間了，我們快跑！”
“跑？”
里奧·鄧普西大怒。
“為什麼要跑！”
話音未落。
只聽“轟”的一聲。
整面牆壁的巫術光芒剛剛亮起，便化作碎屑破散開來，牆壁中間更是直接被撞出一個巨大的窟窿。
名叫本傑明的大騎士怒目圓瞪，帶著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脊椎破開皮肉，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支著脖頸，整個人癱倒在碎石之中。
死了。
里奧·鄧普西也是認識本傑明的。
這是治安隊奉議長命令，暗中招攬的大騎士，本是準備對抗額我略之牙的強者，最近一次出手，還是配合迦納的交易營地，抓捕幾名逃跑進城的奴隸，如今那些奴隸正關在莊園西院，等著迦納的交易營地來拿人。
卻沒想到，連本傑明大騎士都……
“快、快跑！去找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