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越壓越低，彷彿觸手可及，黑雲翻滾間響起一連串悶雷。
叱小瑜不知道歐陽德會用什麼方確認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不過他相信歐陽德，因為他看人很準。
三人在樹林裡找了一片空地，陸酉為將龔罰劍藏了起來，遠遠躲在旁邊的樹林中。
歐陽德和叱小瑜在空地中迎風而立。
抬頭望天，一顆雨珠悄然滴落，在額頭灑下一片冰涼。又是一滴落在腳下的樹葉上，“答”的一聲。隨後是千萬顆雨滴接踵而至。
這一場醞釀了許久的雨，終於落了下來。
叱小瑜對自己很瞭解，也對解冰很瞭解。他讓解冰出來的方法很簡單，舉起手就朝自己的胸口狠狠打了一掌。
對面的歐陽德不解，想要過來，叱小瑜立即抬手制止他：“現在想讓他出來就只能這樣了，記住你們答應我的兩件事情。”
說完又是一掌打在胸口，這一掌更重，讓他胸中一陣翻湧，腥甜的血已經湧入口中。他原本就有傷在身，這兩掌下去，之前的舊傷復發，整個胸膛猶如火燒。
第三掌的時候，傷已經不疼了。眼前的歐陽德在雨中變得更加模糊，周圍“嘩嘩”的雨聲也越來越朦朧。然後整個人倒在地上不動了。
歐陽德臉色一變，急忙走過來想要檢視他的傷勢。誰知剛往前走兩步，就突然感覺到不對勁，以更快的速度連退了五步。
這是他長時間練武，也是闖蕩江湖這麼久以來形成的一種直覺，一種對危險的預感。
再看叱小瑜，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了起來，靜靜立在雨中，冰冷的雙眼盯著他。不止是眼神，他整個人都變得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樣了。
這種改變給歐陽德最直觀的感覺就是氣質，此時叱小瑜身上散發著一股危險的氣質，就像一頭隨時可能會暴起的兇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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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德知道，現在面前的這個人已經不是叱小瑜了。
“解冰？”
歐陽德不敢確定，出聲詢問。
也不知道是不是風雨聲太大，面前那人似乎沒有聽到他說的話。眼睛盯著他看了一會，然後突然轉身就要走。
歐陽德心中一急，幾步上前，一伸手就搭在了那人肩上。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一道劍光閃過，直朝自己面門刺來。
他嚇得向後飛躍而起，堪堪躲過劍刃，但胸口的衣襟還是被劃開了一道小口。心中驚疑不定，陸酉為明明將劍藏起來了，這人又是怎麼拿到劍的？
抬頭一看，那人已經轉過身來，他的手裡哪裡有劍。只是右手並指如劍，還保持著刺過來時的動作。
歐陽德這才明白，原來剛才並不是真正的劍，而是這人手指發出的劍氣，劍氣在空中帶起雨水，恍然間一看還以為是真的劍刃。
再看看胸前被劃破的衣襟，歐陽德終於可以肯定，這人就是解冰。
他又想起之前在五裡亭看到的，這人用劍殺馬縣令他們，最後一劍砍斷五裡亭的四根亭柱。當時劍氣由劍刃發出，長達丈許有餘，當真是驚世駭俗，也是他這一生第一次見到。
歐陽德之所以在江湖上那麼出名，最主要的還是他的武功高，其次是家境和德行。
這也是叱小瑜答應放解冰出來的原因。
歐陽德已經很久沒有和人比武了，因為他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找不到值得他出手的人，直到那天在五裡亭偶然看到那驚鴻的一劍。
風雨交加。
周圍的樹瘋狂搖擺，像是在仰天哀嚎跪拜，又像是為空地上的人吶喊助威。大顆大顆的雨珠狠狠擊打著地面，猶如擂擂戰鼓。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將空中密密麻麻的水珠照得晶瑩通透，然後墜落、碎裂。
這裡已成為烽火漫天的戰場。
歐陽德手一招，一根樹枝被他握在手中，以樹枝為劍，朝解冰刺去。解冰也隨手捏起根樹枝，以劍對劍。
兩人出手如電，目光相交，劍氣所指，摧枯拉朽。
遠處樹林中的陸酉為只見兩人人影交錯，已經看不清他們的動作。猛然間一道劍光閃過，劈在他旁邊的樹上，大腿粗的樹幹上竟然留下了深深的一道劍痕。
陸酉為冷汗直冒，急忙後退，藏到一塊大石頭後面。心中一陣後怕，這兩人要是用真正的劍，那將會是什麼樣？
天雷滾滾，雨水聲和風聲交錯，之間夾雜著兩人手中的“劍”劃過時的破空聲。
偶爾一道閃電，照出兩人飛掠的身影和凌厲的目光。
眨眼間已過百招，陸酉為看到兩人停了下來。他們手中握著“劍”互相指向對方，兩根樹枝的尖端在空中對碰在一起。
兩個人都沒有動，動的是歐陽德手中的樹枝。被雨沖刷，他手中那根樹枝竟然“碰”的一聲斷成了幾截掉落在地。
解冰手中的樹枝沒有斷，依然猶如一柄利劍，直指歐陽德的咽喉。
歐陽德眉一皺，再次招手取來一根樹枝，朝解冰刺去。
一觸即發的戰鬥再次打響，這一次歐陽德表現得更加瘋狂，每一劍出去帶起的劍氣，都會在地上或是周圍的山石上劃出很深的劍痕。
但就是刺不中解冰。
就在歐陽德全神貫注投身比劍的時候，突然發現解冰的動作停了下來，手中的樹枝垂下，竟然背對著他蹲了下來。
突然的變化讓他來不及收招，眼見手中的樹枝就要刺到對方的身體，雖然只是樹枝，但他知道這一下要是刺在身上絕對不比真正的劍差。
緊要關頭他只能一咬牙，奮力一握，手中的樹枝被內勁崩斷，寸寸裂開。樹枝雖然沒有了，餘勁卻止不住的打在解冰後背，發出一聲悶響。
“噗——”
殷紅的鮮血從口中噴出，解冰應聲而倒，不省人事。
歐陽德穩住身形，急忙將他扶起。這才發現，在他的懷裡竟然抱著一隻黑色的貓。貓的一隻後腿受了傷，估計是之前他們比劍的時候被誤傷到的。這貓全身漆黑，與夜幕融為一體，周圍又下著大雨，很難注意到它。
查探了一番傷勢，歐陽德不禁苦笑，這個解冰可真有意思，在五裡亭殺那麼多人眼都沒眨一下，現在竟然為了一隻貓，讓自己受這麼重的傷。
淅淅瀝瀝，迷迷糊糊，搖搖晃晃。
當叱小瑜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身體在搖晃，仔細一看，原來是在陸酉為的背上。
雨已經停了，天色依然陰沉，周圍一片泥濘，偶爾一兩聲鳥叫迴盪在空曠的樹林。
“我們在哪？”叱小瑜一手拍在陸酉為肩上問。
“在路上。”陸酉為回頭看他一眼說道。
歐陽德臉上帶著歉意：“昨夜太晚了，又下著大雨，不好辨別方向。加上你又受了重傷，所以我才找了個山洞替你療傷。”
“什麼？已經是第二天了？”叱小瑜臉色驟變：“那我多久沒吃過東西了？”
歐陽德笑了：“都說叱捕頭嗜吃如命，這命都快沒了，還在想著吃。我們都沒帶吃的，你再忍一忍，剛才問了路，前面就有一家客棧。”
“我不是說過讓你們儘快帶我去吃東西嗎？”叱小瑜臉色慘白，掙扎著從陸酉為背上下來，變得前所未有的焦躁：“完了完了，我不能餓的，不能餓……”
他一邊喃喃唸叨，腳下用力朝前方奔去。可惜道路泥濘，剛邁出一步就滑倒在地。
“不要急啊，有那麼餓嗎？你身上還有傷。”陸酉為趕緊去扶他。
誰知叱小瑜狀若瘋狂，竟然抓起地上的稀泥就往嘴裡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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