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離的嘴上還糊著一層光亮的肘子油，白色的鬚髮在初生的陽光下散發著銀光。
不務正業般的二郎腿，還有腳上半掛著的一隻鞋，顯得十分隨意。
但他的整個人卻在抬頭的瞬間散發出一股凌厲的氣質。
這種氣質與當初叱小瑜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不同，這是一種高高在上、天下間捨我其誰的氣質。柳毅之前的那種冰冷和高傲與之一比，高下立判。
正是多了這一種氣質，不管秋離擺出什麼樣隨意的姿勢，都給人一種巍然之感。彷彿坐在前面的不是一個白髮老頭，更像是一座巍峨的高山。
高山是需要仰望的。
柳毅雖然站著，卻感覺自己的腿有些發軟。
他還記得自己的兒子柳暮雲曾給他說起過這個人，只知道這人武功高強，勝過歐陽德。卻不知道，這個人竟然是個鬚髮皆白的老頭。但仔細一看，又覺得這人的面向也不像老頭。
一群山莊內院弟子衝上去，幾乎都是被他輕描淡寫般一招就撂翻在地不起。
柳毅有些懵了，扯著乾啞的嗓子又問了句：“你……你到底是誰？”
這次回應他的是兩個巴掌。
眾人也不見秋離有什麼動作，就見他站起身來，身子一晃，隨即就是“啪啪”兩聲脆響在院子裡迴盪。
再看柳毅，突然間就倒在了地上。在他原本冷峻的兩個臉頰上，一邊多了一個清晰的巴掌印。
這兩巴掌打得很重，打得柳毅整個人都懵了。倒在地上，抬著頭傻傻地看向秋離。
“唉，還是沒能攔住他……”
曲道長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進了院子，看到這副情景，一臉的無奈。他匆匆跑到秋離身旁，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開了口：“你……你怎麼還是沒忍住？”
“哼。”秋離看了他一眼，又坐了下去，將臉別向一邊。
“師傅那邊……我該怎麼交代啊……”曲道長苦笑著連連搖頭，見柳毅還傻呆在地上，又急忙去扶他。
秋離卻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老頭子那邊我自會去和他解釋，不用你操心。”
“唉……”曲道長欲言又止，最終只能連連嘆氣。
他的出現，才讓院子裡的眾人漸漸緩和過來，一時間眾人紛紛低聲議論起來。原本在院子另一邊的柳暮雪和柳暮雲也急忙衝了過來，去檢視柳毅和那群山莊弟子的傷勢。
所幸秋離下手還是很有分寸，所有人都沒有傷及筋骨，只是暫時性被擊倒在地。
“這惡人自有惡人制。”叱小瑜在一旁看著起勁，不知道什麼時候從羊皮袋子裡摸出了糕點來，一邊看一邊興致勃勃地吃著。
一旁的陸酉為卻有些猶豫：“那秋離到底是什麼來頭，竟然這麼厲害？我們要不要……”
“不用。”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叱小瑜打斷：“前輩他自有分寸，況且這是他們自家的事情，我們看著就行了。”
“他們自己家？”陸酉為有些沒聽明白。
叱小瑜一邊吃著糕點，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濃，雙眼直直看向秋離那邊：“如果我猜得沒錯，秋離前輩應該姓柳。”
他們在一旁看熱鬧，那邊的柳毅已經回過神來，朝一邊的柳暮雲招呼著：“快……快去通知大莊主，再叫人把火器帶來。”
“這……”柳暮雲一聽到火器，頓時就猶豫了。
那些東西可是山莊的秘密武器，之前蒙面人襲擊山莊的時候雖然也調集過出來，但最後卻也沒有真正使用。沒想到這次因為一個人，自己的父親就要動用火器。
“還愣著幹什麼，快去啊！”見柳暮雲沒有行動，柳毅又再次朝他吼道。
柳暮雲皺了皺眉，最終還是匆匆轉身出了院子。
“哼，還死性不改。”秋離就坐在前方的椅子上，聽到他們的談話，又再次站起身來，想要動手。
只是他還沒出手，一個嬌小的身影就擋在了柳毅的前面。
“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講道理？”柳暮雪站在柳毅前方，一雙大眼睛狠狠瞪著秋離：“不但不配合查案，你還要在這裡搗亂，打傷了這麼多人。”
秋離愣了一下，想不到這個小姑娘竟然有如此膽量，見識過自己的身手之後，還敢這樣和他說話。看著柳暮雪一臉氣呼呼的樣子，臉上的神色變得怪異起來：“你說我不講道理，那這個小子呢？他的所作所為，你應該都看在眼裡吧。”
“他……”柳暮雪蹙著眉想要反駁，又突然想起柳毅之前查案的時候，一時間語塞。不過她冰雪聰明，明亮的眼珠子一轉，就昂著頭衝著秋離道：“你出手在先，武功又這麼高，明顯是在欺負人。而且……怎麼查案是我們山莊的事情，用不著你們外人來管。”
“外人？”秋離突然就笑了。
他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嘴上的油，帶著一絲讚賞的神色仔細打量了一下柳暮雪：“你這個小娃娃還不錯。”
隨即他又掃了眼躲在柳暮雪身後的柳毅，輕輕搖了搖頭，最後將目光落在曲道長身上：“曲小子，你去告訴他們，我到底是誰。”
“這……”曲道長一臉為難起來，連連搖頭：“使不得使不得，師傅他老人家交代過……”
“哼。”見曲道長又提到他師傅，秋離面色一冷：“那個老頭子說的是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儘量不要透露身份。那小子都叫人去拿火器了，難道我們還在這裡傻等著？”
“這個……”曲道長還是猶豫不決。
見他們這樣柳暮雪忍不住了，嬌聲道：“你這個人真是奇怪，你自己是誰難道自己不會說，還要去為難別人？”
“我……”見曲道長還不肯說，秋離焦急地撓了撓頭，解釋道：“我答應過別人，今後絕對不會親口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所以只能由他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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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怪人。”柳暮雪噘著嘴：“你的身份肯定也是個江湖惡人，肯定是怕別人知道你是誰……”
“柳姑娘快別說了。”她話還沒說完，曲道長臉色就變了，急忙制止她繼續說下去。
又猶豫了一下，最終他嘆了口氣，指著一旁的秋離：“其實這位老先生原本的名字是叫柳執明。”
說完後，他像是松了口氣，彷彿心中憋著很久的秘密終於說出了口。
柳暮雪心直口快，好奇地看向秋離：“你怎麼也姓柳？”
她身後的柳毅也是一臉疑惑，顯然也沒有聽過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