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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匹夫之怒

“小青蛙——”一聽說小青蛙被抓,肥鳥立刻張嘴大叫。泡-書_吧()  吳鵬舉原本驚慌的臉上變得滿是驚訝,指著大黑雞:“它——它說——”  小歡子將後背上的柴火向後一拋,又把肥鳥後背上的兩捆柴火掀到地上:“小黑就會哇哇哇亂叫,趕緊馱俺回家——”  說罷就騎上肥鳥,一溜煙跑了,身後傳來吳鵬舉的呼聲:“小樂——等等我——”  茅屋裡面空空蕩蕩,小歡子思量一下,估計爹孃也追到鎮子上去了。那個李大戶是鎮子裡面的大財主,家裡良田千頃,騾馬成群,村裡人大多是租種他家的田地,包括朱大壯家在內。  就在前些日子,李大戶下來收租子,結果看到了小青蛙,當時就看出這個丫頭是個美人胚子,於是就說要收個貼身丫頭,願意用十兩銀子買走小青蛙。  這事當然被朱大壯拒絕,他雖然是粗人,但是對一雙兒女極為疼愛,也許十兩銀子他一輩子也賺不來,卻從來沒想賣兒賣女來換錢。  李大戶走的時候,眼神很不甘,也很惡毒,小歡子就知道他是個為富不仁的傢伙,想不到居然會明搶,簡直是強盜行徑。  若是從前的小歡子,只需抬抬手,就能叫這樣的人渣徹底變成渣。不過現在他只是一個凡人,而且還是普普通通的凡人,只能用凡人的身份和力量去面對地主豪強,去面對不公和欺壓。  哪裡有貧富,哪裡就有不平,這就是凡人的悲哀。  “小樂,怎麼辦啊?”吳鵬舉也隨後而至。  “俺先到鎮子上去看看,你在村裡召集大夥去幫忙!”小歡子知道這事不是他一個人的力量能夠解決的。  吳鵬舉嘎巴幾下嘴:“那我怎麼說?”  “還真是根柱子,虧你還上學堂呢,就說李大戶為富不仁,今天能搶朱翠花,明天也能搶別家!”小歡子說完就急火火地騎上肥鳥,飛奔而去,只剩下吳鵬舉在那緊咬嘴唇,攥著拳頭——  鎮子離小村有十多裡的路程,小歡子只來過一回,還是前年快過年的時候,朱大壯去鎮子裡趕集帶上他的,有一大半路程,朱大壯都把兒子抗在肩膀上。這次卻是騎著肥鳥,一路狂奔,等趕到鎮子,天已經快黑了。  李大戶的宅院是鎮子裡面最大最闊的,當然也就最好找,當小歡子來到掛著兩大排燈籠的大門口時,終於看到了朱大壯夫婦。只不過,他們夫妻倆現在很是悽慘。  朱大嫂跪坐在地,花白的頭髮披散開來,兩眼發直,渾濁的淚滴吧嗒吧嗒,一滴一滴落在衣襟上,口中只是喃喃著“翠花——娘的好翠花——”。  而朱大壯則一動不動,橫躺在地,生死未卜。他身上衣褲撕裂,頭上開了一個大大的口子,手上沾滿鮮血,不遠處的地上扔著一把菜刀,小歡子很熟悉,正是家裡切菜的那把。  幾個狗腿子正趾高氣昂地站在前面,嘴裡猶自大聲咒罵著這兩個不識抬舉的可憐蟲。在他們眼中,小歡子看不到絲毫憐憫,只有那種狗一樣的奴才相:在主人面前搖尾乞憐,在可憐人面前張口狂吠!  “爹——娘——”小歡子再也抑制不住眼淚,十年啦,三千多個日夜,他早就將朱大壯夫婦當做親爹親孃。聽到訊息之後,就覺得事情緊急,以朱大壯的脾氣,肯定要來理論,結果還是晚了一步。  “小樂——”朱大嫂一把將小歡子攬在懷裡,好像一撒手,也會永遠失去兒子。對她來說,閨女被搶,丈夫被打,屬於她的那方天地已經徹底坍塌。  小歡子抓過她的手腕,手指在脈門上扣動幾下,發現她只是脈象浮動,受的刺激太大,身體上倒是沒有大礙,於是連忙又去檢視朱大壯。  朱大壯的情況就有些不妙,氣息微弱,尤其是兩條腿竟然都被硬生生打斷。  疼——心痛的感覺,剎那間充斥著小歡子整個心田,他猛然站起,噴火的目光向那幾個狗腿子射去:“誰打的俺爹!”  一時間,平日裡作威作福橫行鄉裡的狗腿子居然被他的目光震懾,不由自主的後退幾步。隨即才發覺這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於是全都怒氣勃發,一個五大三粗的傢伙衝到小歡子身前:“小狗崽子還挺兇,看到沒有,你爹就是因為敢跟大爺兇,才被打斷腿的,你的小狗腿是不是也癢啦!”  “你才是狗腿子——”小歡子口中低吼一聲,猛的抽出腰間的柴刀,彎腰砍向那人的腳踝,就跟他平日裡在山上砍柴一樣,又快又狠又準。  爹孃的慘狀,叫他熱血上湧。這件事或許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依著小歡子原來的性子,也不會這般衝動,但是面對親人的鮮血,他只想以血還血,否則枉為人子!  既然成為凡人,索性就活出本性,匹夫之怒又何妨?  去他的修行,去他的天道,俺不跟你們玩了——這一刻,小歡子心中只有孃親絕望的淚水,只有父親那滴血的雙腿!  一聲慘叫,狗腿子倒地打滾,鋒利的柴刀也深深嵌在他的狗腿上。小歡子就勢一滾,抄起地上的菜刀,那上面血跡未乾,刀把上還留有朱大壯的餘溫。  這一瞬間,小歡子忽然有一種殺豬刀在手的感覺,哪怕眼前有千軍萬馬,只要他一刀在手,就休想有人在傷害他的爹孃。  嘩啦一下,那幾個狗腿子一窩蜂般衝回硃紅色的大門之內。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怕人的目光,從來也沒有見過如此血性的少年。  “還俺妹子——”小歡子憤怒的吼聲在小鎮上迴盪,那種感覺,就像古時候的一位名將,在大破韃虜之後,舉槍高呼“還我河山”一般無二。  “這是誰家的娃子,好氣概——”門口漸漸圍攏上來一些看熱鬧的人們,看向小歡子的目光都無比驚異,在他們眼中,這哪裡還是一個少年?  遠處,一位老人向這邊走來,雖然是風燭殘年,但是腰桿依然筆直,步伐依然矯健,尤為與眾不同的是,在他的腰間,還懸著一把外形古怪的彎刀。在這樣偏遠的小鎮,佩刀佩劍者如鳳毛麟角。  老者是被那一聲“還俺妹子”引過來的,這一聲吶喊,似乎又將他拉回金戈鐵馬的日子。  “爺爺,爹爹走的時候說過,叫我一定要看住,不許您管閒事——”老者身旁跟著一個女娃娃,十一二歲的年紀,彎彎的兩道眉毛,就像是兩個彎彎的月牙兒,一雙白嫩的手臂抓著老者,輕輕搖晃,一臉嬌憨。  “先看看——”老者聲音平淡,卻又有著不可抗拒的威嚴,那女娃子也只能撅著小嘴,委委屈屈跟在後面,不過一雙眼睛卻十分靈動的轉著。  硃紅色的大門再次開啟,十幾個如狼似虎的狗腿子衝出來,手擎棍棒,將少年圍在當央,然後棍如雨下。  切菜刀畢竟不是殺豬刀,朱小樂也不是小歡子。所以又砍柴一般放倒兩個狗腿子之後,朱小樂也被一棍砸倒,然後大棍砰砰落下,聲聲見肉。  “小樂——”朱大嫂慘嚎一聲撲過來,被一個狗腿子當胸一腳踹開,悲憤交加之下,昏死過去。  “爺爺——”女娃娃兩隻手抓緊老者的手臂,滿眼乞求。她知道,只要爺爺發一句話,就可以解除那幾個可憐人的苦難。不過她好像忘了,方才還是她口口聲聲叫那個老者不要管閒事的。  “再看看——”老者面無表情,不知在想些什麼。  終於,大門前緩緩響起一個平淡的聲音:“停手吧——”。說話的是李大戶,中等身材,身上穿著一件團花員外氅,臉上看起來一團和氣,只不過總叫人有一種笑裡藏刀的感覺。  在自家門前,李大戶不想鬧出人命。  狗腿子抽身而退,地上只剩下血人一般的少年。然後令人無比驚駭的一幕出現了,那少年竟然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伸出舌頭舔舔嘴唇上的鮮血,艱難地抬起右手,指向李大戶,聲音沙啞而堅定:“還俺妹子——”  佩刀老者的拳頭狠狠在拳頭上砸了一下,眼神中滿是激賞,他身邊那個彎眉女娃也緊緊攥著小拳頭,眼中閃著晶瑩的光芒。  李大戶的眉頭皺了幾下,然後向身邊一個長著兩撇狗油胡的人使個眼色。那家夥立刻向前走了幾步,扯著公鴨嗓喊起來:“佃戶朱大壯拖欠我家老爺田租五石,共計五十鬥,無力償還,願將女兒朱翠花賣給我家老爺為奴,以此抵債。有歷年的單據在此,各位鄉親可以過目。我們家老爺是有名的李大善人,是這對父子行兇在先,沒打死他們,就是發善心了——”  一頁頁泛黃的紙張被這個管家拿在手裡,旁邊有人接過來,在昏黃的燈光下傳閱,上面的字跡已經有些模糊,一問之下,原來是陳年老賬,還是朱大壯父親那時候欠下的呢。  很多人都只是搖頭,這東西真假難辨。不過從整個事情來看,十有八九是假的,擺明了是李大戶看上人家的閨女,才弄出這個么蛾子。不過李大戶財大氣粗,據說跟縣裡的知縣大人相交甚好,就算是打官司,這戶普通的百姓也必輸無疑。  小歡子抬著的手臂一直未曾放下,身上的疼痛早就麻木,可是心靈上的痛楚卻越發強烈——原來,在褪去了修真者華麗的外衣之後,他也只不過是一個普通人罷了,也會被人欺辱,也會被打得鼻青臉腫,也會親身經歷塵世間的種種不公和屈辱,甚至像螻蟻一樣被人輕輕碾死——  天道無情,人道原來也是這般冰冷無情——漆黑的夜空下,只有少年哭一般的狂笑聲迴盪。  (早起碼了一章,今天的行程比較滿,只能是一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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