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進長寧街，杜家的門近在眼前，杜顏齊突然又停下了步子。
樓錦薇不解:“怎麼了？”
杜顏齊轉過臉又用自己那雙灰濛濛的眸子凝著她，竟是看得樓錦薇心中有些發毛，“究竟是怎麼了？你為何這般看著我？”
杜顏齊拉直了嘴角，“那位蕭公子怎麼對你好了？”
“啊？”
樓錦薇被問得一頭霧水，試探的問:“你問這，是何意？”
杜顏齊傲嬌:“你管我何意，回答我就成。”
樓錦薇想了想，回答得甚是實誠，“他常送點心，小時候我的頭繩簪花也多是他送的，他還帶我出去踏青，送我回家，蕭公子他在我不開心時還曾帶我看星星……”
隨著樓錦薇的話，杜顏齊的眉頭越挑越高，最後不屑的打斷她，“行了行了，這都什麼小兒科，他蕭睿就沒有為你幹一件實事兒？”
“啊？”樓錦薇再次語塞，她不太明白杜顏齊的意思。
杜顏齊嗤了一聲，拍拍樓錦薇的肩語重心長道:“娘子啊，你可長點心罷！一個男子若想跟你好，對你好那是必然的，也是他應該做的。這最基本的小恩小惠根本不能當做是情愛，這也不是你託付終身的理由。”
樓錦薇眨眨眼，試探著問:“那，怎樣才算呢？”
她問完就見杜顏齊咧嘴一笑，“當然得是我這樣的，在娘子委屈的時候安慰娘子，在娘子受到欺負時幫娘子出頭，在娘子走不動道的時候背娘子抱起娘子……”
樓錦薇可算是聽明白了，杜顏齊這是變著法兒的誇自己呢！她失笑，“就像你夜裡去剃了陳子由的頭髮？”
杜顏齊這一手也確實是狠，不僅給自己出了氣，還讓陳子由成了笑柄。更重要的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無論剃頭之事他是否願意，但他都要背上一個不孝的罵名。
“……額！”
杜顏齊的長篇大論被堵在了嗓子眼，臉都僵了，他乾笑道:“娘子你都知道了啊。”
樓錦薇歪了歪頭，忍著笑意道:“嘴上說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但事實是當夜你就把仇給報了。而且，這好像並不是為我出頭罷。”
“哈哈哈，那什麼，哈哈哈，娘子你餓不餓，咱們趕緊回家吃飯罷。”
杜顏齊尷尬極了，一刻都待不下去，轉身就往巷子裡走，那步伐快得彷彿那雙腿從未受過傷，柺杖都是虛設。
瞧著他倉皇逃竄的背影，樓錦薇難得笑出了聲，眉眼彎彎宛若新月，如星輝般燦爛。
不過她雖打斷了杜顏齊的話，但卻將他的話都記在了心裡。他所言並非沒有道理，那些小恩小惠迷了她的眼，讓曾經的她產生了一種名未情愛的錯覺。
可錯覺終歸只是錯覺，一如蕭睿將她們曾經的海誓山盟都送給了樓雨晴。
她與杜顏齊不過是一場籌謀，但與蕭睿相比，她卻覺得這人或許真是她此生最好的選擇。
——
忙忙碌碌一上午過去，樓錦薇只覺得身心俱疲，但她沒有休息，還拿出繡線與麗蓉坐在桃樹下作女紅，也算是忙裡偷閒了。
瞧著樓錦薇手中漸漸成型的蝴蝶，麗蓉誇道:“少夫人這手真巧，這蝴蝶振翅欲飛，簡直栩栩如生。”
樓錦薇抿唇輕笑，“蓉姨就別誇了，我這手藝可比不上蓉姨。”
麗蓉笑著打哈哈:“少夫人真是抬舉奴婢了。”
樓錦薇瞥她一眼，眸光微閃。
上輩子她去過京城，也去過京城最好的繡坊一品閣。
一品閣最好的繡品都送入了宮中，每一針每一線都透著靈秀，針法更是細膩，那些繡娘手下哪怕是葉莖葉脈都一如實物。她們更是能做到一副繡品兩面更是有著截然不同的兩副圖，可以說是巧奪天工。
樓錦薇曾經去一品閣探尋過，想找一位繡娘拜師學藝，可一品閣的管事拒絕了她，還言她們的手法特殊，不外傳，亦不收徒。一品閣拒絕得乾脆，樓錦薇只好作罷。
麗蓉的繡品她是見過的，雖不如一品閣的繡娘，但也算得上是精品，而且樓錦薇覺得她的手法與一品閣有些相似。
樓錦薇突然道:“蓉姨手藝這般好，不知能否指點指點我？”
麗蓉的臉色肉眼可見的僵了僵，樓錦薇覺得她手都哆嗦了，更是直接將繡針扎到了手指上。可麗蓉神情恍惚，宛若未覺。
樓錦薇挑眉，心裡隱約升起幾分懷疑。
她試探著問:“蓉姨怎麼了？這手法不能外傳麼？”
“不是不是。”麗蓉猛然回神，她連連搖頭，“少夫人誤會了，奴婢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這手法也沒什麼好藏的，少夫人願意學是奴婢的榮幸。”
“是麼。”樓錦薇壓下心裡所有的情緒，抿唇一笑，“那以後就有勞蓉姨帶帶我了。”
麗蓉點頭應下，不過樓錦薇分明看到了她笑容裡隱藏的苦澀。
樓錦薇當做沒看到又隨口提議道:“明日我正好要將積攢的繡品拿去繡坊，蓉姨若是有繡品要出手，我可以一併帶過去，這樣你就不用多跑一趟了。”
“啊，好的好的。辛苦少夫人了。”麗蓉顯然在走神，隔了好一會兒才回話，她放下手中的活兒起身道，“少夫人等等，奴婢去整理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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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著急，明日我出門前給我就成。”
“好的好的。”
樓錦薇臉上的笑意逐漸收斂，她凝著麗蓉的背影眯了眯眼，她的魂不守舍太明顯，樓錦薇幾乎可以斷定麗蓉有事兒瞞著他們。
他們這一家四口人，還真是奇怪呢！
關上房門，麗蓉大大的喘了口氣，就在剛剛，少夫人的目光讓她如芒刺背，若非她穩住了心神，怕是要直接跌倒，將情緒暴露出來！
平復了下心情，她轉身快步走進屋裡，開啟櫃子翻翻撿撿的挑了些繡品出來，又將剩下的重新鎖進櫃子裡。若樓錦薇在此，定會發現被拿出的繡品無論是成色還是繡法上都不如被剩下的那些。
“這些應該可以的。”
麗蓉囔囔著，她滿腹心思，並未注意到身後的房門被開啟了，聽見她說話下意識問:“你在說什麼？什麼可以了？”
“嗬！”
麗蓉嚇得差點靈魂出竅，抱著東西轉身還連連退後了好幾步，將桌椅撞得噔噔響，直到腳跟抵到了床沿這才停下來，她望著來人瞪圓了眼，責備道:“你走路怎的就沒有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