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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一念之間

第七天。

“我始終不能明白,這為什麼會是一本邪道功法。”姜凡將《寂一燃生訣》推到齊白魚跟前,他已經將這本功法上的每一個字悉數背下,不再需要。

“透過壓迫全身器官強行激發出潛力來換內勁,創造這門功法的人先天有缺,經脈不通,自幼體弱多病,力不能提,連只雞都殺不得。好在他閱盡天下醫書,一日突發奇想,由內至外,先生內勁,再以內力衝開經脈,終於可以踏上武道,與常人無異。”

“這個人是你?”

齊白魚點頭,“《寂一燃生訣》是有代價的,臟器受損不可逆轉,註定短命,我今年三十五歲,五臟六腑已經如同暮年老者,活不過四十歲了。”

姜凡神色如常。

齊白魚有些好奇,想想姜凡的境遇,也明白了,一個只爭當下的人,哪裡會想什麼未來,“不過可以告訴你個好消息,這功法我多次改良,加上你還年輕,對臟器的負荷和我當年相比微乎其微,甚至可以透過天材地寶名貴補藥彌補回來。”

“我又沒錢。”姜凡嘆氣苦笑,“所以我不明白,這些天我練功時能夠察覺自己身體變化,體格不見增長,力量卻一點點變大。今早周身舒暢,有一股暖意在體內運轉,揮出一拳,竟是之前數倍力氣,我想這應該就是內勁。代價若依你所說會比我想象中還要小,那這功法未免也太過強橫,讓一個普通人,付出微不足道的代價,就可以擁有保護自己的力量。這怎麼能是邪道功法,若流傳世間,便是造福世人的正派好武學。”

“以生命的代價換取力量,哪裡有人會嫌自己命長的,又不是什麼絕世武功無敵於天下,只是讓你入個門而已。正常人拜個師傅,練幾年就會有的東西,拿命去換?”齊白魚嗤鼻,“邪門歪道就是邪門歪道,只能作為特殊手段。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力量會給予你一種掌控感,我記得自己第一次擁有正常人力量的時候,可以習武,可以刺出炫麗的劍法,可以在奔跑時感受到風的溫度,當時那股自信我永生難忘。沒有進入武道的人對於武者的想象只是井底之蛙,你坐在井底向井口去看,只能看見很美的藍色,你會想著你要跳出這個井,你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跳出這個井要去摸一摸那好美好美的藍色,當有一天你跳出去的時候,你欣喜若狂,你看見的不再只有那一小片藍色。”

你看見了天空。

姜凡微笑,他眼睛瞪得大些抬頭,好像自己真的是那只跳出井底的青蛙。齊白魚也笑笑,語調突然悲傷起來。

“可你再也摸不到那一抹藍色了,你依舊每天努力的往上跳,往上跳,可它那麼的大,那麼的高,高到你無數次用盡了力氣,高到你再也夠不到它。”

天空不會屬於你,它那麼的大,那麼的高。

它永遠不是只屬於你的那一小片藍了。

姜凡沒有聽懂,齊白魚又笑笑,“我少時身子比普通人弱得太多,看同齡人習武練劍,總會無比嚮往說書人口中的那個快意恩仇,紅裙烈馬的江湖,但身體限制,只是學醫。創這功法後終於可入劍道,卻發現江湖並不是我想的那樣,它要更黑暗,更深刻,一招定生死,決定江湖地位的往往是武功高低,只有那些站在武道巔峰的人的故事才會被記住,比如劍主們。我每天練劍,十多年來從未懈怠,卻連三流高手都算不上,但還是要練,不練不舒服...”姜凡插嘴,“掌控力量的感覺真的很棒。”

“是啊,只是我快死了,我也想要我的故事被人記住。”齊白魚把五雷正法取來放在桌上,“這世上的人不會去記一個太醫的故事,但會記住一位斷雲劍主的轟轟烈烈。我都想好了,告訴你也無妨,過幾天的論劍會上,我會接過斷雲劍,成為新的斷雲劍主。再過幾個月,我會粉身碎骨地死去,在一場大雪中。”

“再過幾月?那不是入夏了嗎?”

“就是要入夏,天氣最炎熱的時候,我站在醉香樓上,手持五雷正法,‘諸天神雷,聽我號令!’,生!我將燃盡自己的生命,讓一場大雪在京城落下!我會把畢生所得藏在一個地方,斷雲劍,武功秘籍,天材地寶,各類奇珍,它將會是有史以來最大的寶藏,我把它送給江湖,留給每一位嚮往江湖的少年們!”

瘋子。

這是姜凡第一次看見齊白魚眼中的狂熱,齊白魚持了五雷正法邊說邊揮舞。姜凡突然意識到齊白魚並不是說瘋話,他是真的準備這麼做,姜凡完全不明白,卻大受震撼。

“為什麼?”

“我會凍成冰雕,摔落下樓,在白色的雪地上綻放出鮮紅的花。”

“為什麼?”

齊白魚眼裡的狂熱漸漸消散,他皺了眉頭,“我不想衰弱地在床上等死,我活得很辛苦,過了很辛苦的一生,所以要死的浪漫點。”

姜凡依舊不能明白,只是想到自己。如今我...我也活得很辛苦,可幾個月前,自己還在南國子監讀書,常和好友們去茶館,聽那些江湖上的故事,那些浪漫,那些瘋狂,那些轟轟烈烈。莫名其妙想起張舟粥那張臭臉來,什麼“要好好生活。”“多想想美好的事情。”“要喜歡上一個願意喜歡你的人。”,想他手上那串鈴鐺,王娟兒...為什麼偏偏是王娟兒!百感交集,拔出那柄王娟兒給他的劍。

如今再握,卻覺著有些不一樣了,彷彿這劍成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隨著自己的呼吸一起一伏,姜凡皺眉,乾脆盤腿坐在地上,將劍放於兩膝之上,閉眼,丹田下沉,運轉內力,劍刃上緩緩亮起來兩個字。

殘燈。

殘燈劍?

姜凡想起上元節的燈會上,王姑娘登臺時,臺下議論的話。

“是那個懷了野種就跑了的花魁吧...”

“我聽說孩子是還是個什麼劍主的種...”

世上名劍七把,代代相傳,持劍者即為劍主。

長恨,素雪,墨玉,斷雲,秋水,霧山,幽月。

殘燈劍?從未聽說。

“嗯。”齊白魚眯了眼看那劍刃上的兩個字,“有意思。”

“齊大少知道這劍?”

“我也是在年輕時候偶然聽過殘燈劍主的不敗傳說。”

“這樣的大俠,怎麼我連印象都沒有?”姜凡聽聞瞪了眼睛,齊白魚笑笑,“殘燈劍主陸旭一輩子比劍沒贏過,誰對上他都不會敗。”

“這...”姜凡大失所望。

齊白魚賣了個關子,捉弄姜凡多次變臉,“可他也沒真被擊倒輸過,誰對上他都只是表面上贏。”

“怎會...如此?”

“陸旭和人比劍,都說只是切磋境界,點到為止,說是比劍,實際上是比勁。”齊白魚持五雷正法,搭上殘燈劍的劍刃,“兩人同時發勁,通常是對手的劍斷,殘燈劍回,陸旭主動認輸,輸了比劍,贏了境界,給了體面,雙方友好切磋,真點到為止。”

“憑什麼?難道是憑此劍比尋常兵刃鋒利,那他有和七把名劍中的劍主相比嗎?此劍比那七把名劍會如何?”

“當然有沒斷的劍,那就繼續過招。”齊白魚輕輕發勁,殘燈劍被五雷正法彈回,“陸旭是內門武者,內勁雄渾,哪怕是對上素雪劍主葉殊也能過上兩招,反正他過兩招就自己認輸了。這人很有趣的。”

“陸旭和葉先生...”姜凡腦海裡卻全是王娟兒的臉,“那裡有趣了?這分明是奇怪,為什麼要這樣做?”

“就像你不明白一樣,我也不明白你為什麼糾結是什麼?為什麼?憑什麼?生活沒有那麼多的問題,你看見了,覺得有趣,會心一笑,繼續向前。”齊白魚拿過殘燈劍,細細端詳,“真是把好劍。應該是在你小的時候,有一年天災,饑荒死了很多人,陸旭劫了官府的糧倉給大家發糧食,守倉的是大內高手,劍術很高,陸旭贏了,發完糧食留在糧倉裡不逃。他覺得自己是個堂堂正正的人,所以頭給砍了在城門上掛了一個月,皮肉被飛鳥啄盡。”

“他第一次贏,代價是自己的命。他真是個有趣的人。”齊白魚將劍遞還給姜凡,“這劍怎麼會在你手裡?”

姜凡猶豫一陣,“一個姑娘送的,陸旭,應該是她的父親。”

齊白魚溫和笑笑,“原來是心上人,比劍結束,帶她一起走?”

她的心上人不是我。

姜凡躺倒在地上,望著天花板,想著屋頂外的天空。

他今天聽了齊白魚的故事,聽了陸旭的故事,想著的卻是自己的故事,我用盡力氣跳出了井外,比完劍後,我的故事就到這裡?沒有人會記得我,大家只會記得餘丹鳳,一個王爺,給一個下人的兒子一個公平的機會,好氣度!哈哈,好氣度。

被餘丹鳳一劍刺死,或者贏了餘丹鳳,隱姓埋名,碌碌無為的活下去,這就是自己的一生嗎?

這就是身為普通人的我的一生嗎?

我在葉先生門前跪了那麼久,可還是沒能站起來。

我想站起來。

我也想做大俠,我也想浪漫的死去,我也想覺得自己是一個堂堂正正的人。

他溼了眼眶。

齊白魚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人家把父親的劍都給了你,心意在此,不要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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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劍,如此心意,難道抵不過一串鈴鐺。姜凡如雷貫耳,睜眼愣住,如夢方醒,她的心意。

“齊大少,我突然想清楚一些事情,我想我要走了。”

“你還要去哪兒?還有哪裡可以去?”

“駙馬府,我要回葉先生家。”

“五雷正法我可是要拿來和我弟弟換斷雲劍的,腿給你治了,功法也給了,怎麼,想賴賬?”齊白魚變了臉色,立刻伸手拿過五雷正法攥的緊些。

“我偷的,五雷正法可以留在你這裡,但我會如實相告,我也想做個堂堂正正的人。”

“齊大少,謝謝。”

齊白魚盯住姜凡手裡那柄殘燈劍,目送著姜凡離開。以齊白魚的實力,殺掉姜凡,不過一念之間。

可他最終沒有出手,嘆了口氣。

“唉,醫者仁心。”說出口覺著這個詞一點都不適合形容自己,哈哈大笑。

......

“怎麼又在這兒跪啊,讓別人瞧見了覺得我是什麼欺負下人的兇惡老爺。”

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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