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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何春夏立在洞口水邊,閉眼再睜,雙目血紅,手靜靜扶在長恨劍柄之上,她扭頭去看葉殊。葉殊知道她可以馭使長恨飛劍而出,此刻,只有她可以出手,在玉棺被開啟之前,殺掉莊周。

葉殊沒有絲毫猶豫,立刻點頭,何春夏長吸一口氣,如此長的距離,她沒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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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恨出鞘,破開薄霧,在石橋上飛速掠進。

莊周察覺到殺意回頭,長恨已然掠至身前,他不慌不忙的將手中的鳳凰玉琀送入口中,而在下一瞬,長恨便要穿心而過!

一聲嘹亮的鳳鳴響起!

長恨砸落在石橋上,衝勢之下拉出一道長長的水紋,滑到莊周面前。

海雲珠燈的幽光之下,陰水不可入侵,長恨靜靜停在石橋上的複雜火紋上,莊周拾起劍來,解下腰帶再系,將長恨別在腰間。他嘆了口氣,目光掃向閉上雙眼,被剛剛那聲鳳鳴激得心神不穩,七竅流血的何春夏,開口,鳳鳴聲穿透兩界,越出石橋。

“何春夏本就有一縷精魄遺留在長恨之內,魂元有損,我剛才那一聲傷及魂魄本源,三個月內,不要再動馭劍的念頭。”

這聲音異常古怪,眾人根本聽不懂鳳鳴聲中的任何一個音節,然而當莊周發出的尾音結束,剛才的話猶如一行小字般,書寫在眾人的心頭。

莊周說完,竟然躺倒在地,他好像對面前的巨型玉棺沒什麼興趣,只是怔怔地看向天空發呆。

草場上的近千名弟子已然從歐青孟被殺的震驚中緩和過來,太乙玄武門的其他弟子們都攜帶著隨身法器,拂塵,五行旗,拷鬼棒,天蓬尺等,大多數是各式靈木製成。

由玄武門中的內門弟子組織整合起這些木質物件,墊在鞋下綁高,可以涉水,為保險起見,又做了幾個僅能承載一人重量的小木筏,由幾個符法造詣高些的內門弟子站上去,劃上石橋去為掌門報仇。

其他的武當弟子們見了,也想去伐些木頭過來扎木筏前去探寶。此刻天色已然全黑,月光被崖頂遮蔽,眾人只能憑藉柴火堆和火把照明,草場上熱熱鬧鬧的,一眾弟子們都在各自忙活,幹勁十足。

“上清玄派弟子!”道易明哭喪著臉,不住搖頭,“切莫再參與到此事之中,歐掌門死於妖邪之手,此乃極陰之地,天色已晚,陰氣侵人,修為稍低些的弟子怕是會損了元氣,速速回去,明日再議此事。”

“道掌門。”嶽勁松皺了眉頭,“我平日裡素來與歐青孟不對付,可他有多少斤兩我心知肚明,竟然如此輕易死在一個外來少年的手裡,此事也太過詭異。如今那少年身懷三件至寶,將要開館,怎麼說走就走,這事,你不管我管!”

“紫霄神劍門弟子!給我守住這裡!斷然不能放此子離去!”

一來一去,無人願意錯過此等奇景。

那幾個上橋的弟子對於莊周的黃豆手段有所防備,都備好五行傘慢慢轉動向前。莊周自那幾人上橋便已經察覺,依舊躺倒看著天空,懶懶開口,又是古怪的鳳鳴聲響。

“今日我造了殺孽,有些悔了,待我做完所有事,數日之後,自當將人頭送去太乙玄武門賠罪,此地兇險,幾位還是回去罷。”

那幾名弟子互相看看,神色均有些猶豫,其中一位咬咬牙開口,“我太乙玄武門的掌門宗師,豈是你一個鼠輩小賊的命能相抵的,諸位同門道友,隨我殺上前去,先拿下這狗賊的性命,再開棺取寶,振興我太乙玄武門!”

幾人一聽取寶二字立刻提上勁來,一股腦地向前衝去,莊周嘆了口氣,只是輕聲一喝,鳳鳴聲起,那幾人便怔住,難以維繫平衡,翻落水中,靜靜沉入黑暗。

“妖...妖...妖...”

其他聚在洞口,正欲划著木筏上前的弟子顫抖起來,這妖人的手段也太過詭異,開始在心中掂量起來,是否要為了那棺槨中的寶物,無端端送去自己的性命。

莊周終於起身,扭頭,看向勉強能夠將雙目重新睜開的何春夏,嘆了口氣。

“過來吧,總得告訴你們這一切。”

說完便是一聲極為嘹亮的鳳鳴,穿越兩界,響徹整個草場。

草場上聚著的人,就只有何春夏,葉殊,慕容秋敏,李思怡四人沒有陷入沉睡。

莊周將海雲珠燈中的那枚夜明珠硬生生掰下,握在手中,靜靜的催動天地靈氣轟擊手中的明珠,再一伸手,一團極寒陰水飛入手中,與那明珠化成的灰亮磷沫混合成濃稠的光液。

莊周將手貼在棺槨之上,那光液立刻順著棺槨上的紋路流動起來,忽而間,通體羊脂白玉的棺室微微亮起,九尊金龍口中的夜明珠發出的磷光也愈發明亮。整座玉棺竟如一盞燭火一般,像是一點點燃燒起來,漸漸,玉棺發出的亮光將壓在這片水域上的薄霧悉數驅散。

極寒陰水像是有著靈識,自行離去,露出石橋的橋面和橋柱來,這座玉棺發出的光如同一層薄薄的繭殼,將薄霧,陰水皆擋在光外。

眾人踏上石橋,向下望去,倒吸一口涼氣。

玉棺照亮一方水域,磷光散開,怕是有近千丈遠,而在眾人往下看時,陰水流開,露出托起這座石橋的橋柱來。這橋柱,竟有近千丈高,不,這只是光所能及的距離,這極寒陰水裡,有著一座遠超千丈高的青石橋。

眾人再看這水,只覺著有一股莫名的恐懼襲來,若是跌進水裡,要沉多久,才會沉到水底,剛才那幾具屍首...

思索間,眾人來到玉棺面前,與莊周會和。

“這究竟,是什麼地方...”慕容秋敏喃喃開口。

他笑了笑,伸手,指向天空。

眾人抬頭。

天上有太陽。

兩個太陽?日月同天?不,三個...

眾人揉了揉眼睛,繼續數。

九個太陽。

這微弱的,甚至連薄霧都無法穿透的光,便來自這九個太陽。

無數片巨大的樹葉覆蓋天穹,九個黯淡的,散發著微光的太陽靜靜地掛在橫跨星河的枝頭之上。

樹。

一顆掛著九隻金烏的擎天之樹。

九顆被射滅的,黯淡無光的巨星,在這樹枝之上,不過同稍大些的果實一般。

一根樹枝,滿掛著一條星河。

眾人輕輕屏住了呼吸,浩瀚,偉大,遠遠超出想象極限的場景出現在眼前,在這些巨物之下,人的存在,渺小的,連一粒塵埃都不如。

“通天建木。”莊周笑了笑,“你目力所至的所有盡頭,都是這顆樹的樹幹。”

完美,無暇,偉大的無盡之物,眾人沉浸在這奇景的美麗中,久久難以從情緒中掙脫。

慕容秋敏喃喃,“這棵樹的上面,就是天界?”

莊周搖了搖頭。

“生長著這棵樹的大世界,我們腳下這片望不盡邊際的大水,這些才是天的本來面目,天的上面並不是天界,而是被叫做天外天。”

天外天...

偌大的葉片遮蔽天穹,眾人不由得去想,在星河之外,巨樹之外,又會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終於,眾人低下頭來,看向環繞在身邊的無盡寒水,目力極限的最遠處,沒有邊際,深邃,無盡,未知的黑暗。

九龍玉棺依舊靜靜的發著光,照亮了一大片水域,只是在這巨樹之下,無窮大的水域中間,這一盞燈,不過是這個世界中毫不起眼的,一個比身旁稍微亮色些的針尖一點。

眾人站在這光之下,看著九龍玉棺和這浩瀚無垠的黑暗,不由得生出幾分悲慼之意。

“這玉棺裡的到底是什麼?”慕容秋敏在見過這樣的世界以後,這件問題在不知不覺中也好似成了滄海中的小小一粟,不再重要,她猶豫許久,還是開口發問。

“我想你猜到了。”莊周看她的神情,點了點頭,“這棺槨裡,鎮壓著幽族人的魂魄。”

“你沒有騙我們?”慕容秋敏嘆了口氣,“你可是說過要告訴我們,關於九龍玉棺,關於這世界...”

“這些事,真是三天三夜都說不完,那就先從女媧造人開始說起吧。人是這些古神按照自己的樣子所造,女媧親手用心所捏的,特殊的泥人,便是幽族始祖。後面隨意用鞭子佔了泥抽打誕生的,就是普通人。”

“可笑吧,人這種東西,從一開始被製造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分了三六九等。”莊周似笑非笑,滿臉嘲弄,“人族,一直都是被女媧製造出的工具,用來汲取天的靈氣與力量,讓天永世不得復甦。”

“你們應該沒有想過,餘朝的先祖,根本就不是人。”莊周指了指天,“他是通天建木上的一顆星辰,追隨過天的一尊古神,他的力量很弱小,所以復甦的最快。”

“餘朝先祖建功大餘,死傷無數,誅殺幽族,讓天的力量復甦,誕生了第一代天機道人,替天斬殺世間大能,到如今已然是末法時代,除了天機一脈,再無人能引天地靈氣入體,人間多少年沒有大能和道祖降世了?”莊周不屑地自嘲笑笑,“我是個倖存者。幽族的魂魄是女媧賦予的,不屬於天,我的命運,自然不能被發現算出。”

“皇帝餘谷豐,福王餘巖德,鎮西王侯餘子柒,這些人都沒有血脈的傳承。繼承了血脈的人,餘朝最後的王,該是餘道木的,他將接過第十四代天機道人的傳承,登上皇位,開啟一場對上滿族人的舉國之戰,親手葬送掉整個餘朝。”莊周搖了搖頭,“結果出了個不在算中的老天機,讓餘道木沒能即位,本該是降世殺星的李青藍卻救下大餘。”

“人,怎麼配和天來鬥呢。”莊周長長嘆了口氣,眼中是無盡的落寞,“人,最敵不過的就是時間,人這一生不過百年,從天的算計中偷來的十年安樂,對於天經歷的萬萬年歲月,不過是一個彈指罷了。”

“一個彈指過去,那些人自以為能戰勝天的人就都死了,真是可笑又可悲。”

眾人皆默然。

葉殊和慕容秋敏經歷過那個時代,他們都有著波瀾壯闊的一生。

往事如過眼雲煙般,轉瞬即逝,時間,好快,兩個少男少女,轉眼間一個成了江湖上久負盛名的劍主,一個成了振興一派的掌門,兩人再對望時,彼此的臉上都滿是歲月的痕跡。

人,怎麼配和天來鬥呢。

所有的知情者,以為李青藍登上天心島,誅殺了天,斬斷了名為命運的枷鎖,從此人的路不再由天主宰,人人生而平等,覺醒了名為自由的意志。

原來自由只有十三年。十三年,天的短短一瞬,彷彿咧起嘴角露出冷笑。

“可是天為什麼要破壞這座大陣,把這些幽族人的魂魄重新放回人間?這樣不是讓天的力量更弱了嗎?”慕容秋敏不解。

“殺人,用來覆滅餘朝,殺更多的人,幽族確實會汲取天的力量,但也是很好用的工具,用過以後,再重新封印起來。”莊周又嘆了口氣,“這樣的事,餘朝先祖已經做過一次了。”

“你...我記得,你也想破壞這座大陣。”慕容秋敏陡然回憶起莊周之前的話來,但她不再像之前那般對莊周百般猜疑,一個活過兩千年的長輩老者,他在緩緩訴說著這個世界的真相,她用禮敬的語氣再去問詢,“可否解釋清楚?”

“即使是我,所謂的永生也只是個笑話,我的記憶會在魂魄轉世時丟失,會隨著我從嬰兒的重新誕生被塵封許久,等到我能想起來的時候,我大概已經擁有了另一段美好的人生。過去的經歷猶如夢境一般在我的腦海中閃爍。我經常不明白,我到底是一隻剛出生的新的蝴蝶,還是最初的那個莊周?”

莊周的話讓眾人摸不著頭腦,然而得知了剛才的事後,眾人的樣子都有些失魂落魄,他看著其他人自顧自的笑了笑,繼續往下說。

“蝴蝶修煉成妖,需要一萬年,一萬年,不能受天敵所擾,不能受風吹雨打。只有一種解釋,那只修煉成妖的蝴蝶,它出生在天外天。”

“一個它永遠飛不到邊際,可以永遠無憂無慮的向前飛,沒有天敵,沒有風吹雨打的世界。”

“所以我要登上這條天路。”莊周伸手,直直指向天空,“我實在沒有辦法去忍受這樣的永生,我想變成那只蝴蝶。永生嘛,就該有永生的樣子,我只想作為莊周,哪怕是蝴蝶也好,只用一個身份,一直一直地活下去。”

“我要破開大陣,只是想來到這個地方。”莊周突然將目光看向何春夏,“和一個恰當的人。至於開啟這座棺槨...”他搖了搖頭,“我畢竟是幽族後裔,舉手之勞,何樂不為呢?”

“你...”慕容秋敏本想指責莊周助紂為虐,可整合莊周所說,修補好大陣又能如何呢,天自然也會有別的手段,人間註定血流成河,不如把這些魂魄放出來,早早結束這一切。

這就是命運的無奈,他扼住你的喉管,靜靜看著你的驕傲,你的掙扎,你的不屈,他嘲弄著看著你翻出白眼,嚥下最後一口氣。

你的所有舉動,在天命註定之下,都是無能為力。

無能為力。

真是太過討厭的字眼。

“何春夏。你的父親曾經殺過我一次,長恨劍裡,有著屬於我的一縷殘魄,把它還給我,然後,殺掉我。”莊周的雙眼中露出尋求解脫的渴望,他微微昂首,目光向上,笑了笑,“讓我的魂魄一直向上飛,飛上天外天。”

葉殊變了臉色,莊周的上一個肉體既然死在李青藍的劍下,他自然也知道這段秘辛,甚至,他和李思怡之間,也會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葉殊在經歷如此大的震撼之下,再沒有拔劍爭勝的心思,只得由他將此秘密告知何春夏。

“我的父親?”何春夏怔怔地和莊周對視,滿臉疑惑,“長恨劍只有我的師祖李青藍用過,難道?還有我的父親?他是誰?”

“你的身上,流淌著天的血。”

莊周靜靜地看著何春夏的雙眼,“你可以使用長恨,你可以修煉二十四長生圖,這些都是有原因的,李青藍,原本是天留給自己的身軀。你的父親是李青藍,你的母親叫婉怡,你才是李思怡。”

這就是葉殊和何小雲要努力藏起來的秘密。

何春夏是李青藍的女兒,她本該叫做李思怡。

何小雲和葉殊都知道,何海棠並沒有懷孕過,她只是突然抱回了當時的何春夏,小小的,一歲多大的,瞪著大眼珠,肉嘟嘟的小女娃,女娃娃還不會說話,也不會走。

何海棠給她起了個名字,小胖姑娘出生在春夏之交,就叫她何春夏吧,以後,她就是我的女兒。

那,現在的李思怡又是誰?

“一個有著幽族血脈的孩子,這就是狐妖的惡意玩笑。”

“說來話長,就不講其中的糾葛了。狐妖施了咒,將這個幽族的孩子和李青藍的孩子相互交換,李青藍的孩子交給了何海棠,幽族的孩子給了婉怡。”莊周惋惜地嘆了口氣,“所以婉怡瘋了,因為兩個孩子的年紀對不上,這是她作為母親的直覺,她隱約察覺到自己抱著的不是自己的女兒,可她想不通,鬱郁而死,這就是狐妖做下的孽。”

“婉怡...”何春夏甚至記不得自己見過何海棠,可她的腦海中,分明有著關於母親的記憶,那個總是香香的,抱著自己的柔軟女人,她記得母親抱著自己看星星時的樣子,是她,那個叫婉怡的女人。

何春夏離開她時太小,還記不得她的臉,紅了眼眶,淚混著先前受傷的血一同流下。

“那畫舫裡的狐妖,它害死了我母親...畜生!畜生...”

莊周只是默默看著她,等她哭盡。

“要看見光,就得有人站進黑暗裡。”

葉殊想了一陣,在畫舫時,小狐仙曾經說過這句話。

“畜生...”何春夏氣得發昏,還在喃喃自語。

莊周的神情帶了一絲悲傷,他依舊默默地看著何春夏,慕容秋敏察覺出不對來,“你想讓她做什麼?”

聰慧如她,瞬時反應過來,何春夏是李青藍的女兒,身上流著天的血,曾經,李青藍出海,踏上天心島,與天一戰,為人間換來十三年的自由。

如今...

“這是李青藍殺我之前說過的話。”莊周若有所思,“今天我說給你聽。”

這世上,

還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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