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漸漸有了動靜，是孩子們起床洗漱，不時有一兩聲交談。
“聽說今天有先生來教我們識字了，我昨天一夜沒睡著呢。”
“還用你說，大家都聽見你翻身的動靜了。”
“哎呀，小點聲，別讓先生聽到……”
知道先生就在院子裡住著，一群小蘿蔔頭都在意起形象，一個臉要洗上大半天。
“好了沒有，先生該起床了！”
後面的孩子剛開口催促，身後的房門就被人拉開，一襲長衫的書生從裡面走出。
昨天只大概見了一面，這會兒天亮了，書生才看清每個孩子的樣子。
剛才還小聲嘀咕的蘿蔔頭們瞬間安靜下來，一個個站得筆直，接受書生的打量。
就在他們大氣不敢出一下的時候，忽然聽見一聲輕笑。
“好了，別嚇著他們。”
是漂亮姐姐！
孩子們記得唐初雪的聲音，知道就是她找來的先生，齊刷刷轉頭看她。
唐初雪被盯得不好意思，把鍋又拋給書生。
“不跟你們先生問好嗎？”
“先生好！”
孩子們先前沒練過，這會兒說得此起彼伏，亂糟糟的。
說完就低下頭，怕新來的先生不喜歡他們。
“好，既然大家都起了，我們就先上早課吧。”
書生原先還有些緊張，這麼一打岔也緩過來了，折回去拿了書本來。
都還沒有基礎，便從《三字經》開始。
唐初雪聽著，忍不住背了出來。
“苟不教，性乃遷……”
院中一片和樂，唐初雪走時沒驚動他們，從另一邊輕聲繞了過去。
“小姐，王爺直接把人拿了，正在府衙審問，您要不要去看看？”
出門時留了墨玉在府上，唐初雪剛一出院子，她就迎面過來。
“不了，我去他住處看看。”
“帶路吧。”
她只在昨天聽白露說過，審問的事有李斯年，她很放心。
關鍵還是那些孩子，能不能儘快去救。
阿青的院子還被李斯年的親兵圍著。
唐初雪還沒進去，就聞見了刺鼻的氣味。
“王爺找了婆子，正在裡面安撫孩子，您還是晚些來看吧，這會兒……”
守在門口的人欲言又止，擺明了不想讓唐初雪進去。
唐初雪置若罔聞，直接伸手推門。
廚房門大開著，裡面滿是水汽，還有人不停往鍋底添柴。
一桶一桶熱水被提出來，摻溫了給孩子們擦洗。
好幾個婆子媳婦都抹著眼淚，邊擦洗邊罵。
“喪天良的東西，這要是他自家的孩子，他能狠下這個心？”
“他還是鯉城長大的，真是白眼狼，這麼小的孩子，被他當成……”
話太難聽，婆子怕嚇到這些娃娃，生生把話咽了回去。
或許，那個書生的用處不在日後，而是為了讓她發現這些孩子？
看著眼前的景象，唐初雪無法想象若是自己沒動這個心思，他們以後會面臨什麼。
在門口站了片刻，唐初雪挽起袖子，上前幫忙給孩子穿衣裳。
“小孩子衣服不好買，這都是我們自家孩子穿舊了……”
旁邊的人還以為是哪家媳婦來幫忙，轉頭想跟人聊天。
“小姐？”
“哎呀呀，這可使不得，您快起來，我們都在呢，哪能讓您幹這些？”
一個人開了口，大家都朝唐初雪看過來。
唐初雪無奈，勉強將手上的衣帶給綁好，沒再幹什麼。
“我們可都知道，昨兒您一去濟慈院，轉頭就讓丫鬟跟上了這喪天良的東西，要不是您，這些孩子且有罪受呢！”
說起來婆子們就生氣，都是家裡有孩子的，誰家不是捧在手心裡還怕摔了，這些孩子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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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這些，你們快忙吧，我帶人到裡面看看。”
怕自己在外面待著，這些人會不自在，唐初雪藉口進了屋。
主屋正對著門口的牆面開了個大口，李斯年的人正在裡面翻找。
“有什麼發現嗎？”
唐初雪探頭進去，裡面灰塵太大，看起來有一陣子沒用過了。
“都是些古籍，旁的暫時還沒找到。”
李斯年的人都認得唐初雪，待她十分客氣。
唐初雪抬手扇了扇面前的灰塵，憋著氣跑進去。
除去開口這面，一共三面牆，書架上密密麻麻堆滿了各色書籍。
看得出他們已經整理了大半，唐初雪就從另一邊開始找。
“嗯？”
入手有些沉，不是書的質感，唐初雪在手上顛了顛，將書皮翻開。
前幾頁被粘在了一起，夾層裡是硬邦邦的東西。
將書一合，唐初雪道：“你們再辛苦辛苦，我去府衙一趟。”
親衛沒察覺什麼，送了唐初雪到門口。
“你們——阿嚏！”
唐初雪一張嘴，先打了個響亮的噴嚏，眾人忙低頭忍笑。
“你們回吧，我走了。”
揉了揉鼻子，唐初雪腳步飛快出了院子。
袖子裡便藏著書架上拿來的書，她不敢露出半點異常，生怕被人看出。
府衙，牢房昏暗。
李斯年最後瞥了一眼綁在架子上的人，緩緩拾階而上。
“王爺！”
唐初雪直奔向他，作勢要投懷送抱。
“我在密室找到了東西，如今身邊人不可盡信，我就偷偷帶出來了，沒讓他們瞧見。”
李斯年虛虛將人抱在懷裡，聽著她小聲說話，卻不小心被她的臉吸引。
唐初雪白淨的臉上沾了些灰，挽起的長髮也沒能倖免。
“王爺，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唐初雪沒聽到回應，仰頭看李斯年。
嘴唇碰到了什麼，唐初雪一怔，下意識抿了抿嘴。
李斯年渾身僵住，上半身往後傾了些。
竟然是喉結？
唐初雪從耳根到後脖頸，一瞬間全成了紅色。
他們兩個明明離得沒有這麼近，怎麼忽然就碰到了？
她還……
一想到自己剛才居然抿了唇，唐初雪恨不得原地找個縫鑽進去，最好能換個地方生活。
“我不是故意的。”
唐初雪低頭弱弱解釋了一句，將袖子裡的書偷偷摸摸塞進李斯年袖口，轉身就想跑。
李斯年虛虛一握手，沒強留著唐初雪在府衙。
畢竟，害羞的也不止她一個。
袖中異物感太強，李斯年隨便找了個房間，進去把書翻開。
書頁粘得結實，即便足夠小心，還是弄破了幾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