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報處的發報員們帶著耳機，接受著訊息。對於長電文，電報稿會分段送出。
大周總參謀部四個作戰室都派出了文書員，把內容分別抄下來，趕緊送回自己的部門。然後由參謀念給大家聽。
於是陳韶聽到了人生中第一次透過無線電接收的大吐槽。
大周海軍描述了一個場景，氣的東地中海的艦隊想衝下船揪著奧斯曼帝國登陸部隊的衣領，連喊帶叫，甚至連踢帶打讓他們完成軍事執行。
那就是徹底的登陸混亂。
大周總參謀部第一作戰室的參謀們神色各異，聽完唸誦的部分後，最多的表情是不解。
雷軍第一個要求發言，等獲准後，雷軍問道：“難道奧斯曼帝國在北非的部隊是他們最精銳的部隊麼？”
陳韶也不知道，卻有點印象。就讓參謀們把之前的內容找出來。甚至不用陳韶提出要求，已經有拿到這些情報的參謀們開始翻看自己的筆記本。並且找出了答案。
凱末爾率領的軍隊中，只有突擊騎兵頂著精銳騎兵的頭銜。由於大周採取的是軍官輪換制度，參謀們並非是一個單獨的職務體系。也就是說，不存在一個從小參謀升級為中級參謀，再升級為高階參謀，這麼一個一成不變的職務體系。
各個參謀都是由流動的軍官們組成。這些軍官前年可能是一線的軍官，今年當參謀，明年去軍校學習深造，後年回到一線部隊繼續當軍官。大後年則可能跑去軍校當教官，向軍官或者士官教授軍事知識和技術。
所以陳韶詢問有騎兵軍官經驗的參謀時，好幾名參謀都要求發言。大家的看法比較一致，騎兵這個兵種是沒辦法從步兵的角度評價精銳或者不精銳。因為騎兵本就是一個技術兵種。馬騎的好，不等於到了海上，就不暈船。
排除了這個因素，從已知情報分析，凱末爾手下的部隊，是奧斯曼帝國比較優秀的陸軍。比起凱末爾在的黎波里率領的步兵更優秀。
而這個判斷，與各方面收集到的情報完全一致。
雷軍的問題得到了解答，他繼續提出了問題，“能完成那樣優秀突擊戰的部隊，為什麼在一個要求高度紀律化的相對簡單的作戰任務裡面表現的一塌糊塗。好像他們是真的做不到！我認為，哪怕是讓暹羅當地的輔助部隊，執行這樣的行動，也能完成。”
一眾參謀，包括陳韶都在考慮這個問題。
根據穿著奧斯曼軍服的那些大周海軍觀察，包括從船上的望遠鏡觀察和陸地上的近距離觀察。希臘人的軍隊實力孱弱，不堪一擊。緊緊靠艦炮就解決了那些堡壘。最初突擊搶灘的小艇靠近海岸後，跳進海里，泅渡或者淌水過去，就把港口殘餘的希臘士兵攆跑了。
大部隊登陸，是由一批2000噸不到的登陸船完成。
之所以採取這樣噸位的軍艦，不是說沒有更大的船，而是因為這些船噸位不大，更容易在希臘邊上的那幾個海灣的船舶泊位停靠。
過於大的船，並不容易找到合適的泊位。停泊時間也比較長。所謂的船小好調頭，不是簡單的俗語。而是經過驗證的實事。
到了這個階段，事情發展的還挺順利。之後的事情就全亂了套。
奧斯曼帝國陸軍在完成了最難的驅逐敵人，船舶停靠後，表現出了已經不能用軍隊來描述的破事。
甚至不能稱其為土匪們突然見到了花花世界後的亂行動。而是部隊裡面的官兵貌似都想解決問題，實際上啥也沒能解決。於是亂了。
大家也百思不得其解。就忍不住用暹羅軍隊來作比較。
“暹羅軍隊聽話。”
“是啊。罵幾句之後，他們就不亂行動。讓他們幹啥，他們就幹啥。”
“沒錯。到了當時局面，本來只要部隊聽話，服從指揮。看著慢，其實好些下船方式，很快的。那時候除非是訓練十分有經驗的部隊，真的全速奔跑，反倒亂了。”
“嗯。各個部隊都要嚴守自己分配到的登陸點。再能不搶隊，插隊。就可以完成。”
……
大家議論紛紛，反倒慢慢勾勒出一個能夠理解的場面。
之後沒多久，後續的長電報分段送來。海軍描述的所見所聞就和大家的推導比較類似。
奧斯曼軍隊在精密行動的執行力方面簡直是災難。正因為奧斯曼帝國軍隊十分想搞好。結果搞糟了。看到混亂局面，軍官們就更想恢復到他們接受到的命令，強行推動，反倒引發了更大混亂。
之後，凱末爾的訊息傳來。這下，第一作戰室覺得明白了更多。這位新晉升的上校，這位奧斯曼帝國帕夏，根本沒有做任何關於恢復軍隊秩序的努力，而是拉上了一夥已經下船的部隊，就開始了突進。
在凱末爾的指揮下，奧斯曼帝國登陸……登陸‘團伙’，繞開雅典城的希臘守軍，一路殺向希臘王宮。而且目標只是希臘王宮，而不是原本計劃中，分兵對希臘主要的政府、軍部、大臣所在的軍政要地分別展開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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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希臘國王在衛隊的保護下快速撤出。逃出了雅典城。
“看來還是奧斯曼人才懂得奧斯曼人。”雷軍最後感嘆道。
總參謀部第一作戰室的眾人也有了同樣的感覺。
必須得說。當凱末爾打出了的黎波里戰鬥後，大周對於奧斯曼帝國陸軍的評價變得非常高。大周也不是沒有能夠執行突擊任務的軍隊，也不缺乏優秀的富有進攻精神的軍官。面對義大利軍隊，大周有太多辦法獲勝，未必要採取凱末爾採取的戰術。
所以分析戰鬥過程的時候，大周總參謀部著實驚歎於凱末爾作戰計劃的簡單明快，以及奧斯曼帝國陸軍執行作戰計劃時候的堅決果斷，以及近乎最高效率的過程。
如果讓大周軍隊執行同樣的作戰計劃，幾次炮擊是不能少的，至少會最大限度的利用火炮吧。而奧斯曼軍隊只是一個突襲，加上騎兵突進，就撕裂了義大利軍隊防線。而之後的奧斯曼步兵一個衝鋒就解決了問題。把義大利軍隊趕出陣地，趕到海邊。
現在，大周參謀們不得不根據事實調整自己對於奧斯曼帝國軍隊的評價。
“現在的奧斯曼帝國軍隊，如果放到100年前，在這片地區應該是無敵的存在。但是，這支奧斯曼軍隊，只要讓他們放開手打，一定要敗給那些能夠執行複雜精密作戰計劃，以及能夠在遭到衝擊時候能夠穩住戰線死戰的軍隊。這個絕對不會錯。”
這個結論一出，當即被其他參謀部開始點評，“我說，能夠執行複雜精密的作戰計劃，遭到衝擊的時候穩住戰線死戰。咱們遇上，也不能贏。”
發言的那位趕緊糾正，“我是說有基本水平，基本水平。而且複雜精密也是有時代不同的。同一時代，對於複雜精密的理解也是不同的。”
“你還不如直接說。奧斯曼帝國陸軍就是彪悍的……也不是遊牧，就是彪悍的小亞細亞地區軍隊吧。”
批評別人的傢伙也遭到了其他參謀們的挑刺，“希臘地區的長槍隊表示不服。”
眼見此事越說越離譜，陳韶拍了拍桌子，讓大家暫時安靜下來。
“我們先來再次確定一下登陸雅典的軍事行動。這次行動的目的並非是佔領雅典，也不是摧毀雅典。更不是封鎖雅典港口。而是一次短促作戰。嗯……是一場政治戰。”
陳韶不喜歡政治戰這個名詞，參謀們有些喜歡，有些不喜歡。
但是大家都明白這個詞在此次軍事行動中的含義。
奧斯曼帝國現在是有可能攻克雅典城，這個沒問題。但是攻克雅典城之後引發的政治效應可就太大了。
這是在向歐洲列強做出宣示，奧斯曼帝國重新恢復了能夠對周邊地區進行入侵的實力。
基於這樣的實力，周邊國家都要老實些。如果以前把奧斯曼帝國當豆沙包，現在好歹要承認，豆沙包也是種乾糧。
可奧斯曼帝國一旦真的要長期佔領雅典，甚至要從雅典出發佔領希臘。歐洲列強是一定要出手的。
因為希臘對現在的歐洲有著重大意義。如果希臘再次被奧斯曼帝國擊敗，對於歐洲來說，無疑是一種‘野蠻擊敗文明’的重現。
說到這裡，陳韶突然明白了一件事。自己為什麼耿耿於懷的事情。也是之前陳韶聽過，看過，也思考過。卻沒能留下深刻印象的事情。
此時一眾參謀們都開始參加討論。陳韶掏出筆記本，寫下‘文明戰爭’四個字。又在筆記本上補充了一行字，‘如果奧斯曼再次征服希臘’。
當然，參謀部裡面的軍人們並不知道第一作戰室主任陳韶中將的突發念頭。他們繼續討論著這次行動。
原本一個很好的計劃，執行成這樣，就意味著以後無論如何都不能考慮這樣的作戰模式。奧斯曼帝國還真的是那個奧斯曼帝國。指望他們擁有一個充分利用現有兵力的能力，是超出奧斯曼帝國實力的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