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遠陛下嘆了口氣，旁邊的皇后聽到了，卻沒有詢問，只是給李長遠陛下倒了杯淡茶。
看著丈夫端起茶碗一口喝乾，皇后笑道：“陛下，我看了一本叫《紅樓夢》的書，裡面說你這般喝茶，就是牛飲。”
李長遠放下茶碗，一臉的不屑，“那都是破落戶的無病呻吟。當年他們祖上和馬尿，又該怎麼講？”
皇后呵呵笑了笑，並沒有接茬。果然，如皇后所料，李長遠嘆道：“老四哪裡都好，就是性格太軟弱了。”
“軟弱麼？我看他很有自己的想法。屬於那種怎麼說，都不會改的性子。”
李長遠很是無奈，“所以他哪裡都好。但是他就不敢相信自己是對的。這就太軟弱了。日三省吾身，是指自己哪裡做的不符合追求的正義。卻不是讓他懷疑自己做錯了什麼。”
皇后很巧妙的挑起了丈夫對子女的判斷，卻不想真的瞭解兒子們誰好誰壞。畢竟這四坨肉都是她生下來的。若是說起皇后心中認為誰最好，那自然是夭折的長子。
或許是因為長子去世的早，再也不會有犯錯的機會。但是包括丈夫李長遠，都非常喜歡皇長子。都認為皇長子是個註定有光明未來的少年。
長子去世之後，皇后傷心過度，數次陷入深度昏迷。如果不是醫生水平夠高，在極限情況下判斷出皇后是假死狀態，用了七天時間才重新喚醒皇后。皇后只怕就已經被埋葬了。
從那之後，皇后就變了個人般，堅強起來。死過一次，再沒有別的畏懼，也沒有了別的渴求。
看皇后一言不發，李長遠倒是有些訝異，他試探道：“你就不想問問老二老三是怎麼樣麼？”
“陛下，我早就想開了。只要想起老大，我就覺得其他孩子是好是壞都已經不在重要。只要這些孩子們能活著，他們就是我們的孩子，而不是上一輩的討債鬼。”
雖然說得很開朗，然而說到這裡，皇后還是紅了眼眶。李長遠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惆悵，抽了張紙巾遞給皇后。一時間，李長遠突然有些悲從中來，也紅了眼眶。
皇長子活到15歲，李長遠在長子身上看到了他最不喜歡的東西。但是在皇長子13歲那年，皇子的老師忍不住勸道：“陛下，人最看不得的就是自己。大皇子性格與陛下一模一樣，只是現在還太稚嫩，陛下或許是操之過急。”
這個提醒讓李長遠有些訝異。之後他嘗試按照老師所說的思路去看長子，慢慢就發現老師說的沒錯。長子性格堅定，也喜愛學習。之所以李長遠怎麼看都看不順眼，只是因為李長遠覺得長子本就該作對，卻總是因為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偏離了目標。
只要認為這孩子的知識不足，李長遠就能理解兒子為啥錯了。錯的不是兒子，而是兒子還是太稚嫩。
此時回想起兒子，李長遠只感覺剩下的三個兔崽子真不像自己。三位皇子都很想當皇帝，就這一點已經讓李長遠非常失望。
老四稍微好點，因為老四不自信，他已經認為當不好皇帝了。雖然這樣的想法已經錯了，起碼算是有自知之明……
“陛下，我讓陛下傷心了。還請陛下說說老二老三不足在哪裡。我有空就訓斥他們！”皇后溫和的勸道。
李長遠陛下此時覺得自己既是孤家寡人，也是有人陪伴的孤家寡人。忍不住說道：“當皇帝和做事沒什麼分別。要的是做事能否做完。事情只要做完了，就完事了。關鍵在於能否做完。這本就很不得了。至於好不好，這得天時地利人和這些東西來配合。老二老三心裡想的就是當了皇帝就是達成目的。就是他們這麼想，我才失望！他們覺得這是個二選一，三選一的結果。他們就不明白，我其實根本就沒想過這麼無聊的事情！他們非得逼著我想這些破事，我怎麼可能高興！”
皇后點點頭，感覺非常能理解丈夫的想法。皇后也不是真的很在意到底哪一個兒子當皇帝，如果皇后能選，也有能力實現，皇后當然會讓長子起死回生，然後當皇帝。
現在皇后只希望兒子們好好活著，兒子們也滿足了皇后的期待。這對於皇后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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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長遠陛下可沒有這麼平和，他心中鬱悶忍不住發洩出來，“就如老二老三還居然去見了宋嵐。宋嵐的確升了上將，可他們就沒搞明白，宋嵐憑什麼升的上將！”
“為什麼？”皇后湊趣道。
“宋嵐就是因為完成了他該完成的，所以升了上將。朝鮮戰爭，我大周必須打贏。朝鮮戰爭的確打贏了。宋嵐到保定陸軍學院當校長，要提拔優秀的軍人。陳韶嶄露頭角，宋嵐完成了他該完成的事情。不過宋嵐這一仗打的好麼？我看可未必。可好不好是天時地利人和的結果，宋嵐在戰爭中有沒有完成他這個職務該完成的工作，我得說，他完成了。所以宋嵐才能晉升上將。”
“老二老三就不明白這些道理？”皇后溫言的湊趣。其實這些道理皇后都懂。待字閨中的時候，皇后就在家裡學過完全相同的為人處世的道理。長子在世的時候，皇后也竭盡全力把這些教給長子。但是長子去世之後，皇后再沒了以前的那種心氣。
李長遠心中鬱悶，他卻不想再說什麼了。因為大周要繼續走下去，需要的是一個強有力的皇帝。至少得是有見識的皇帝。
起碼也得有歐洲那個卡爾的水平吧。卡爾評價美國南北戰爭的話，讓李長遠很欣賞。美國的奴隸制和種植園主階層都被摧毀了，但與種族主義的鬥爭仍未結束。黑人已經武裝起來和自己先前的主人刀兵相見。美國內戰擊潰了奴隸制度，但未能消除種族主義和不平等，隨之而來的就將是資本和勞動、食利者和勞動者之間的鬥爭。
大周1870新政走過的其實是相似的道路。但是大周面對的是更艱難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