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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大悲禪師

東方昊怔怔地不發一言,他在想,用心想。

起初他見瘦和尚揹著胖和尚覺得可笑,現在看來非但不可笑,而且可悲可嘆,因為胖和尚下肢已經癱瘓。

那麼他是怎麼致殘的呢?

他們在此處幹什麼,歸隱還是修煉?

胖和尚到底是誰?

“西門施主,你是怎麼摔下來的,可否見告麼?”

“長青淵的上面是遮月山莊的孤魂棧,大師想必知曉吧。”

“唔。”

二人不置可否。

東方昊續道:“東方東風擅闖遮月山莊,被雲夫人囚在飛雲崖,東方東風對晚輩有養育之恩,是以前去解他之圍。豈料此人心懷叵測,晚輩幫他脫困之後,他卻在孤魂棧佈下機關,晚輩不慎遭了暗算,這才摔了下來。”

“東方東風?”胖和尚沉吟片刻,道:“是麻將四風之首的東方東風麼?”

“正是。”

胖和尚忽道:“玄穹,背我出洞,也好請西門施主一賞長青淵的不老春光,久坐洞裡豈不憋悶。”

三人移至潭邊,剛剛盤膝坐穩,玄穹急道:“西門施主,雲夫人怎麼樣了?”

語氣中關切之意甚濃。

東方昊心想,為何這瘦和尚對雲夫人如此關切?因為提到她,連對我的稱呼都變作施主了,當真有趣。遂道:“晚輩雖魯莽上了飛雲崖,目的只為東方東風脫困,餘者一概不管。再者雲夫人有左右使者護駕,自然無事。”

東方昊後面還想加一句“你急什麼”,但轉而一想太也唐突,終於沒有出口。

玄穹聞言輕舒一口氣,閉目合掌,似乎有意驅趕思慮。

胖和尚忽道:“施主想必就是西門西風的公子吧。”

“敢問大師是……”

“一個無寺可歸的野僧而已。不過老衲素與你師祖浮白老人交善。”

東方昊雙目陡閃,忽道:“上頂天,下拄地,塞得乾坤不透氣。此語曾讓晚輩師祖牽腸掛肚呢。”

胖和尚道:“此語所言之物似是而非,亦真亦幻,似實似虛,若有若無。你師祖猜得怎麼樣了?”

東方昊道:“頭朝西,尾朝東,塞得乾坤不透風。”

“善哉,我本空來還空去,浮白老人終於參悟了。”

東方昊更無懷疑,遂跪於地上,叩首道:“大悲禪師在上,請受晚輩西門落停一拜!”

“免了,你師祖可好?老衲已有十數年未履江湖,想來又成龍爭虎鬥局面了吧,你且說說。”

東方昊道:“晚輩出道不久,於武林風雲變幻所知有限。然則就我所聞所見,當今江湖所爭者乃龍鳳雙珠;所鬥者則明暗皆有。大師雖遁於俗世紛擾之外,但單憑大師胸中丘壑,察世之銳不知高出晚輩多少,還望大師指點迷津。”

大悲禪師道:“果然是浮白老人的徒兒,口舌之才倒也罕有。好吧,咱們平等交易,我問一句,你問一句,如何?”

東方昊道:“有違,大師請先問。”

“西門公子方才說天下紛爭皆因龍鳳雙珠而起,所鬥者明暗皆有,那麼明者為誰?暗者為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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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昊暗忖,你有言在先,約好一人一問,而你卻一次兩問,可不能要你佔了便宜。

遂道:“明者嘛,晚輩以為就是東方東風!”

“那麼暗者呢?”

東方昊笑道:“大師,輪到晚輩提問了。”

“施主聰明過人,唔,請。”

“少林寺大悲禪師人品武功均無愧於天下,卻不知何以雙腿致殘,可否見告?”

大悲禪師聞言面色一變,似不經意地瞧一眼玄穹,緩緩道:“十六年前,閻羅老祖神功練成……”

忽見玄穹面色一緊,復閉目合十,彷彿什麼都未曾入耳,東方昊也不由心下一動,心想大悲禪師這個徒兒年齡與其師相若,卻不知是什麼來頭?

“尋上少林寺,執意與老衲切磋武功,老衲本領不濟,敗在他手下,自忖有愧於百名寺眾,是以讓出方丈之位,本打算閉戶再行修煉,豈料療傷時錯服了縮筋丹,彼時老衲腿上受傷頗重,經絡阻滯,藥力未得揮發,從此截癱。”

“那麼是大師自己錯服了縮筋丹呢?抑或是有人做了手腳?”

大悲禪師手捻佛珠,微哂道:“西門施主,該輪到老衲了吧。”

東方昊立時醒悟,笑道:“大師請。”

“老衲想知道那暗者是誰?”

“晚輩雖有些推測,但實無憑據,是以不敢對大師妄言。”

“彼此,我的雙腿致殘之因也是如此。”

三人沉默良久,玄穹忽道:“西門施主,聞傳少林寺苦餘方丈約了閻羅老祖今年八月十五在飛雲崖比武是不是?”

“不錯。”

“那麼他的地獄神功已經練成了?”

“想必如此。”

水潭邊的草叢裡傳來一陣“撲撲楞楞”的聲音,三人循聲望去,只見兩隻山雞鬥得正凶。 漂亮的羽毛時或脫落,露出粉紅色的肉皮,肉皮上呈現出點點血跡,正是一番劇鬥的氣氛。

大悲禪師袍袖輕揮,不知用得什麼手法,總之拂開了兩隻糾纏在一起的山雞。那山雞“咕咕”叫著,擺頭向這邊看了一眼,然後跑去了。

東方昊看得真切,不由讚道:“大師的手法可謂妙到毫巔。”

大悲禪師面無些許得色,擺頭道:“非也,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可見本者乃心,而單以武功高下優劣而論,並不難造就,是以武功已臻化境者,無一不以修心養性為最。玄穹,你能解此意麼?”

玄穹本來是盤膝坐著的,聞言站起,復躬身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東方昊若有所思。

大悲禪師又道:“西門施主急於離開長青淵,有什麼急務麼?”

“晚輩自幼罹難,父母被害,尚不知兇手為何人,是以……”

“是以,施主欲尋仇家,報仇雪恨,祭奠亡靈,是不是?”

“不錯,大師,難道這不是天經地義的麼?”

“唔,”大悲禪師沉吟道:“然則手刃了仇人之後呢?或許仇人的兒子還會向你尋仇,如此仇來怨去,生生不滅,人生豈不是只為了一個‘殺’字?”

“……”

“施主尚須慎思。”

“如此說來,大師是不肯放脫晚輩的了?”

“阿彌陀佛,老衲並沒有阻攔你,你現在就可以走的。只是老衲不便給執迷不悟者指明路徑,以免多舉殺業。”

東方昊心念電轉,焦灼道:“嗨,我師祖見我未下飛雲崖,定然遷怒於遮月山莊,那時豈非殺業更重?大師不如要我出去,也好解釋誤會。”

玄穹聞言盯著大悲禪師反應,焦灼之態似乎並不亞於東方昊。

大悲禪師笑道:“浮白老人焉能糊塗至此。”

他又瞧瞧一旁的玄穹,續道:“不過西門施主非要出去,便由老衲考核考核你,倘施主有緣,玄穹便引你出去,如何?”

“考佛經可不行。”

“題目不限,三教九流均在此例,形式不拘,文比武鬥悉聽尊便。”

東方昊道一聲“好”,身形倏然飛起,向水潭對岸掠去,口中道:“三日後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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