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找上我。”這是陳爺提出的第一個問題。
問題很簡單，但很不好回答。
蘇秦沒有馬上答覆，而是沉吟半晌之後才開口，對於這個問題，他決定實話實說。
“在京城這個地方向北搗騰買賣的人很多，但大多走的都是東北那條線，陳爺您是為數不多在西北方向也有路子的人，而在這群人裡邊，您走的最遠。”
從計劃經濟開始就出現了一類特別的人群，他們擁有超於常人的冒險精神，膽子大，手段寬，人脈更是通天。
這群人，有一個極具時代特徵的稱號：倒爺。
在華夏經濟還略顯封閉的時期，這些個遊走在邊境線上的特殊商人，將外面先進的家電，裝置，器械甚至汽車飛機，透過各種門路運至國內，創造了許多只屬於倒爺們的奇蹟。
特別是在八十年代末東歐劇變之後，由於當地嚴重缺乏輕工業消費品，嗅覺敏銳的一群人開始轉戰國際市場，‘國際倒爺’也名噪一時。
像是活躍在西南的牟其中先生，用300元起家，罐頭換飛機、衛星發射、開發滿洲里。
堪稱倒爺中的一代傳奇。
陳爺的身份有很多，不過蘇秦最看重的，還是他倒爺的身份。
倒爺在華夏以地域劃分，主要分兩派。
一派在南，核心地區為香江。
一派在北，主要販賣與大毛子有關的輕重工業產品。
蘇秦之所以找上陳爺，是因為在他原來的計劃中加入‘倒爺’本就是重要的一環。
想要打造出蘇秦心目中理想的工業王國，怎麼都逃不過‘資本’二字。
以後世的經驗來看，身處九十年代的人們有太多暴富的機會，如果蘇秦只是想要單純的賺大錢，本不必選擇走上‘倒爺’這條路子。他完全可以寫幾本暢銷小說，唱幾首當紅歌曲，或者拍幾部經典電影。
依照眾多其他穿越者前輩的成功案例來看，當一個快樂的文抄公，是絕對能掙大錢的。
但工業建設不是這麼玩兒的。
在第三產業中，錢可以當做金融翹板，錢生錢，賺更多的錢。
在第二產業，金錢的影響力當然也非常巨大，但想要從無到有建設一套工業體系，最重要的卻不是金錢。
而是，人。
不管在工業化程序的哪個階段，最重要、最關鍵的要素永遠都是“人”。
在蘇秦看來，初期積累‘資本’這一塊兒，錢可以透過其他方式，從其他渠道搞到手。
但‘人’，說細點就是代表先進生產力，先進工藝技術的專家，學者，科學家這些統稱為‘人才’的另類資本，就不是那麼容易能夠招募到的了。
幸運的是，隨著東歐劇變以及蘇維埃的坍塌，蘇秦眼前出現了這麼一個絕佳的機會，一個千載難逢的機遇。
蘇秦想要參與一次‘倒爺’的買賣，他找上陳爺，正是想透過陳爺的渠道，從蘇維埃巨獸的‘屍體’上，掏出一塊美味的鮮肉，招攬到一些實用的工業人才。
或許頂尖的科學家們早就成為了各大國之間的囊中之物，但誰又能保證沒有漏網之魚，誰又能保證蘇秦不能成功的撿上漏呢？
至於蘇秦口中西北方向的路子，這裡就涉及到了一些地理常識。
在大多數華人的印象中，華夏與大毛地域接壤的地方理所當然是東三省，海參崴，西伯利亞這幾個地方。
在地圖上也就是雞冠子附近。
但實際上，我國西部西疆省的阿泰勒地區也同樣與大毛接壤，甚至阿泰勒與莫斯科的距離與東北相比，足足近了有2000多公裡。
如果是交易大宗商品，無疑是透過海參崴的海陸和西伯利亞的鐵路更加高效。
但蘇秦想要進行的這種特殊買賣，當然從距離莫斯科更進的西疆省出關更好。
這也是他如今坐在陳爺面前的原因。
陳爺聽完蘇秦的回答沒有說話，而是將一杯熱茶倒入蘇秦面前的茶盅裡。
“喝茶。”
看陳爺的姿態與神情，這第一個問題的答案應該是得到了他認可。
蘇秦雙手端起茶杯，用指尖感受了一下杯子的溫度，一口飲下。
“好茶。”
茶好，手法也好，蘇秦不吝稱讚。
陳爺沒有說話，等蘇秦放下茶杯之後才接著開口：“第二個問題，為什麼是你。”
為什麼是你？這個問題聽起來聽繞口的，但蘇秦明白陳爺話裡的意思。
“以往邊境線上的買賣到底是怎麼做的，陳爺比我清楚，我就不獻醜了。但今時不同往日，北邊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以往的經驗到現在還用不用得上，大家心底都沒了底。”蘇秦看著陳爺的眼睛話語中充滿自信。
“我想，最近一段時間京城的倒爺們齊刷刷的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多少也有這方面的原因吧。”
陳爺沒有否認，他點點頭，回答道：“小本買賣，大家都不容易，的確不願意冒風險。”
“關外的事情我不清楚，但關內的路子，我能幫陳爺解決。”
蘇秦不是無的放矢，這次搗騰人才的計劃他早就和父親透過氣，部隊的態度是既不支援，也不反對。
左右都是一條便宜自己人選擇，民間愛國人士既然願意嘗試，至少官方是不會主動現身阻止的。所以在出入境這方面，蘇秦敢打包票，一定不會遇見問題。
“喝茶。”陳爺主動續上第二杯，可見在這個問題上，他對蘇秦的答案相當滿意。
至於蘇秦保證的內容，陳爺沒有絲毫的懷疑。
趙三哥的背景他十分清楚，對於蘇秦的來歷，他也大致有些瞭解，不至於會認為蘇秦眼下在胡說八道。
陳爺等蘇秦放下第二杯，沒有提出新的問題，反而是直接倒上第三杯茶。
“兩杯茶過後其實我心裡已經有了答案，最後一個問題對最後的結果來說已經無關緊要了，但三杯茶的規矩不能壞，最後一個問題我必須給問全了。”這是陳爺在表明態度，他對蘇秦的欣賞顯而易見。
“陳爺請問。”蘇秦沒有倨傲，表現依舊沉穩。
“蘇小子，我這樣稱呼你沒問題吧。”
“陳爺您客氣了，您是長輩，應該的。”
陳爺一改之前隨意的神色，挺腰坐直，身體端正，認認真真的，一字一句的開口問道。
“既然你來了我的堂子，拜了我的碼頭，哪怕你是新上跳板，走的也不是長遠路子，但按照道上的規矩，我也得替其他弟兄兜個底，把你的盤子給亮明白。擱這兒我就多盤道一句話，有啥本事你都使出來，給爺們掌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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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了我的地盤，參與了我的生意，雖然你是新人，也只是臨時入夥，但是按照道上的規矩，我也必須要給其他弟兄保證你的來路，弄明白你的底細。現在我在這把話套清楚，你有什麼本事都亮出來，不要收著藏著，大家坦誠相待，以後才能放心的做買賣，辦事情。
這些都是江湖切口，蘇秦上輩子從來沒有接觸過，但前段時間在他準備跳上陳爺賊船的時候，私底下也做過萬全準備，大致能聽明白。
對於陳爺的問題，蘇秦沒有半點猶豫，直接開口回答道：“陳爺，我熟知英語，俄語，對法語，日語和德語也多少有些瞭解。”
華夏工廠裡的器械來源，不外乎英美法日德。為了搞清楚機械原理和維修方法，身為工程專家的蘇秦在長期耳濡目染之下，對這幾門外語也有了簡單的瞭解。
加上這輩子刻意的學習，雖不能說精通多國語言，但至少也能達到看的懂產品說明書的水平。
“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蘇秦停頓半刻，用極為自信的語氣詢問道。
“你們還缺保安隊長嗎？”